第17章 (7)

去對付它。

棺椁震動的剎那,地龍的身形停滞了下,導致翟祁東一刀直接刺進它的口腔。

潘子眼疾手快,在地龍還沒來得及合嘴咬下來的時候就将刺刀刺進了它的上颚,刀柄抵着它的牙齒內壁。

“跑!”虎子這時也喝道,他專挑地龍受傷的地方下手,迅速跳離它的攻擊範圍。

翟祁東抽回手,扯着潘子後退。

卻見那地龍硬生生地閉上嘴,任憑堅硬的刺刀紮破自己的口腔,刺穿半個腦袋。

它幾近瘋狂,甩着尾巴揮向了離它最近的解語花。

黑瞎子瞳孔驟縮,邊猛烈開槍邊跑向解語花;然而另一個身影比他更快,直接推了把解語花,自己卻直直迎上了地龍甩來的尾巴。

翟祁東橫刀擋了下,然後順勢矮身逃開,但地龍的尾巴還是掃到了他的脊背,背部瞬時間痛得差點麻木掉。

地龍越加憤怒,不管不顧地掃向衆人。

潘子拖着翟祁東,一個不及躲閃,被地龍甩到岩石壁下;他腹部的傷口撞到幾塊凹凸的山石,石頭尖利的頂部直接紮進傷口,疼得幾乎眼前發黑。

翟祁東更糟糕,他接連受傷,半跪倒在地上。

地龍對着子彈不躲不閃,尾巴卷起翟祁東又扔到地面上。

翟祁東悶哼一聲,脊柱毫無知覺,站不起來。

虎子與翟祁東距離最近,他搶先把對方拖起來扣緊懷裏,吃力地朝後方潘子靠過去。

翟祁東渾身沒有半點知覺,他只是撐着最後的氣力,慢慢道:“讓小九……帶我、出去,我不、呆在這兒。……割下我的頭……”

虎子心中驚覺,惶然道:“咱們都能活着出去,胡說什麽呢!”

翟祁東無力地笑了一下。

這時候亮着的長明燈所剩無幾,石椁的震動越來越劇烈,椁蓋出現一道道裂縫,搖搖欲墜。

這樣下去不行。

解語花看了眼重傷的翟祁東和潘子,虎子也快頂不下去了。他旋了個身避開地龍的襲擊,聽黑瞎子那邊又是砰地一聲。

他開槍打中地龍那只空洞的眼眶;血液四濺,引得它怒極咆哮,插進它腦袋的刺刀又進去幾分。

解語花心底一緊,接着快速跑到虎子身邊,喝道:“現在帶着他們往那邊跑!”指了下先前黑瞎子走過的路,“給我撐下去!務必活着出去!”

“當家……”

翟祁東突然握住解語花的手,聲音很輕,幾乎掩蓋在地龍的吼聲中。

“小九……”他在笑着,“我快死了……”可能脊柱都已經斷掉。

解語花眉頭一跳:“別胡說。”

“聽我說,小九……最後、一句話……”翟祁東完全沒有力氣,卻偏偏緊握解語花的手指,就像回到當初他伸手攬過解語花的肩膀,貼着自己的胸膛的記憶,“小九,小七哥不會害你……”

解語花心頭別別地跳。

解語花閉了下眼睛。

——我知道。

“手機在包裏,趕緊出去!”下一秒的解語花卻只能恢複當家模樣,他直接扯過因剩餘物品很少而輕便許多的背包扔給了對方,“趕緊的!出去立刻聯系豆子!”

“我……”

“快點!”

作者有話要說: 上學了

下周末見~

☆、45 穆王墓(十一)

【一】

翟祁東看着解語花,慢慢地笑了。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大概是不能善終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恨他恨得要死的黑手黨或者那些個土夫子亂槍打死了。

所以如果有朝一日,能死在解語花的手裏,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歸宿。

從十多年前,解語花軟軟地喚他一聲“小七哥”起,他的眼睛裏就一直藏住了他的身影。看着他陷在鋪天蓋地的絕望裏,一點點掙紮、成長;看着他面對着所有的爾虞我詐人心叵測,變得更圓潤更堅韌;也看着他和黑瞎子之間糾纏不休,卻終究對那個男人狠不下心,看着那個男人成為他的世界裏唯一的光明。

——那是他始終愛着的小九啊,那是他始終不能擁有的小九啊。

所以......

他深深望着解語花,不曾閉上眼睛,仿佛直到生命終結他的眼裏仍然穩穩藏住了他。

——帶我走吧,小九。

用你的雙手,染上我的血液;讓我一直注視着你,離開這裏。

解語花望着翟祁東的笑容慢慢僵硬,握緊了匕首。

“往那個方向走,把黑瞎子塞在口子上的石頭弄出來,洞口一開就跑出去!”

這個時候潘子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虎子半托半拽着他,幾句話間換了好幾口氣,而後立馬支着全部氣力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半點不敢耽擱。

而須臾間黑瞎子已和那地龍幾乎戰到白熱化,他渾身是血,整個人倒挂在地龍的腦袋上,借力使勁兒蹬它,而後迅速退後,以最快的速度舉槍對準,射擊,最後一顆達姆彈準确轟炸在它的腦袋,直接爆掉小半個頭。

地龍身上的傷口雖然大多數都不是很深,但很多,外部堅硬的鱗片此時也毀得差不多,基本上派不上什麽用場;裸//露的皮肉鮮血淋漓,還有些混着星點碎肉的血液滾到了地面和長明燈中。

長明燈的光一點一點地暗下去,空氣裏彌漫的都是濃重得令人欲嘔的血腥味和久遠而疲沓的腐木氣息。

石椁裏的“東西”正蠢蠢欲動。

解語花匆匆望了眼虎子二人離開的方向,道:“長明燈快滅光了。”

雖不清楚究竟是地龍鮮血裏的何種物質會使得千年不滅的長明燈一盞盞熄滅,但很明顯随着長明燈的黯淡,石椁裏的那東西已經蘇醒并要出來。

地龍應該是守護者,為那東西服務的;而這些長明燈可能是起到鎮壓的作用,沒有外力攻擊,則防止裏頭的東西出來禍害,一旦受到攻擊(譬如盜墓賊),地龍無法再保護石椁的時候,就解除禁制,進行保護和報複。

無論如何,裏面的東西必定非常可怕。

只要最後一盞燈都滅了,他們二人就再無回旋餘地。

【二】

在此之前,鐵三角仍在同狼群酣戰。

草原狼本就是極為兇悍且堅持不懈的,就好像當它咬住一匹馬的肚皮,那麽即使它被受驚馬兒飛快的奔跑拖得皮開肉綻,它在咬得對方肚腸橫流直至咽氣之前都絕不會松口。

這裏的狼都有着從草原挾帶而來的狠戾和祁連山一直以來的冷峻,異常難纏。悶油瓶動作很迅速晃花眼一般地橫刀砍下一頭狼的腦袋,又往下一刺,插//進從後頭逼近的狼的身體內。

除了他,王胖子那身肥膘是吸引狼群的最大因素。那些天性未泯的狼,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狠絕,它們恨不得一口咬定對方的血管,活生生地撕裂了這個人類。

好在王胖子胖歸胖,,一身膘也影響不了他的靈活運動。他就地一滾,撞開兩匹狼,将手裏的兩把軍刀狠準地各劃拉開一匹狼的腦袋。而後飛快跑開,更好的保護住自己的性命。

而吳邪則就勢順着斜坡沖了一段路,引過去一小波狼。

他開槍的速度越來越快,虎口震得發麻,但是不敢松懈。吳邪不斷推後,這該死的地方空曠得沒有一點兒可以用來躲避的地方。

他很快就退到懸崖邊,趔趄的剎那感到好幾道風撲面而來,伺機而攻的狼終于在這個時候真正近身,準備最後一擊,置其于死地。

吳邪慌亂中勉強開了一槍,打在一頭狼的肚子上,但馬上他就被另幾頭狼撲在地上。

他能感覺到腰背砸到尖銳石塊上的疼痛感,也能清晰察覺那野獸鋒利的牙齒咬破皮膚瞬間激起冰冷的戰栗。

“操了……”他還不想死。他一面用槍杆奮力掄向狼的腦袋,一面下意識地叫了聲,“小哥……”

只是查時間,面龐脖頸驀地一熱,自己就被一股大力拉起,天旋地轉,然後地在一個滾燙的胸懷裏。

悶油瓶抹去濺到吳邪臉頰上的狼血,面沉如水。

那邊王胖子大喊:“他娘的頭狼還沒動呢!老子都快頂不住了!”

群狼實在詭異非常。群狼激戰,作為最兇猛的頭狼,它卻不沖鋒陷陣;這樣一來,群狼的攻擊即使極大,卻達不到最大化,倒叫悶油瓶他們有了反擊的餘地,殺了個酣暢。

“小哥,”吳邪道,“你有沒有發現,它們一直把我們往上頭趕?”

悶油瓶沉默不語。這是狼群唯一的目的,但他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麽。

頭狼站在山坡上望着他們,綠色的眼眸犀利而冷酷。

沒擦幹淨的血液很快就幹涸了,凝固在臉上,直叫吳邪一陣心寒。

把他們往山上趕,是有什麽更可怖的東西,還是……

吳邪滿腦子亂線團,突然感到腳下一陣顫抖。

王胖子幾乎立刻脫口罵了一聲:“靠!這群狼真賊!”

——這種程度的地面震動,很容易會引起雪崩。

頭狼站在遠方,直直地望着他們三人,它人立而起一聲長嘯,而後扭頭就跑。

剩下的狼匹也不再襲擊他們,跟着頭狼的方向跑遠。

悶油瓶眯了下眼睛。這個地方,雪崩的話都沒地方躲,又不能往下跑……他辨了下方向,道:“去黑瞎子那邊,那個洞口應該不會被雪覆蓋。”

【三】

“好冷啊,”小助理拎着鳥籠推門進來,看見窗戶打開,而龍餘支着下巴坐在窗前,發線随着風亂飛。

她嘴角抽了抽:“龍醫生,……風吹得爽嘛?”

“去,”龍餘斜了小姑娘一眼,“這小東西倒挺黏你。”

“那是,也不看看我對它多好。”

龍餘挑眉一笑:“哦?那它的主人回來之前,就讓它一直跟着你吧。”

“不是吧?诶龍醫生我說你那麽怕這些鳥,幹嘛還要把它給帶回來啊?再說了,我……嗯?”小助理驀然一愣,好奇道,“那是什麽?”

龍餘心頭一跳,匆忙回頭。

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金色小蟲,金龜子大小,翅膀卻非常大,像蝴蝶一樣;此刻它正停在窗棂上,收攏了翅膀一動不動。

龍餘像是終于把胸中的郁積呼了出來。

他淺淺勾起唇角,捧起了那只小蟲,輕聲道:“終于回來了。”

【四】

黑瞎子拉了下解語花的胳膊,邊開槍邊大聲道:“在燈滅之前……”

說話的瞬間腳底下傳來幾下震顫,然後又在剎那恢複平靜。

黑瞎子猛然想起自己取下藥石時那短促的震幅,一下子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解語花的子彈這時候也告罄,他揚手用力砸到底龍頭上,腹部的傷痛得他背脊汗濕。

黑瞎子把自己的槍送到他面前,抽出把短刀跑向地龍,邊吼道:“後退!朝它開槍!”

解語花所剩力氣不多,艱難地扛起那把NTW,,腳下卻又傳來一陣震動。沒有剛才的猛烈,卻也沒有停止。

此時黑瞎子已經靈活地跳到地龍背上,踩上它失去一只前爪的部位,腳尖順着傷口戳進皮肉,匕首狠狠紮進它的眼眶然後橫着拉開一刀劃開它的腦袋。

無法從這個角度咬死他,失去半個腦袋的地龍惱怒非常,用另一只尚且損傷不大的爪子驟然彎成鈎狀去襲擊他。

解語花連忙穩下心,穩準地打向它左側身子;子彈貫穿它的身子,卻并未停下,直射入它身後的壁畫,只引起更劇烈的顫動。

黑瞎子借着地龍受傷,也不顧對方尖利的牙齒紮破手臂皮膚,五指成爪刺入地龍的眼眶,用力摳下它剩餘的那只眼珠;并且借力跳下來,從解語花那邊接過槍,一邊退後一邊又開了一槍。

地龍轟地倒下,整個墓室都不可遏制地震蕩。

——最後一盞長明燈,終于滅了。

墓室裏只有他們落下的電筒,發出慘淡的光束。

“跑!”

黑瞎子幾乎是用力鉗住解語花的手,兩人一起朝着洞口方向狂奔。

石椁震動搖晃,最終沿着表面紅色的紋路而破,碎了一地。

裏頭的“人”驀然坐起。

在他的手裏還有一把銅劍,劍身上鑲嵌了一顆地龍眼珠大小的血紅色圓珠。

周穆王。昆吾劍。

聽到動靜的黑瞎子匆忙回頭看了眼,登時一驚。

再看手裏的那枚圓珠,竟然不是純色,手電的光一照,出現一縷縷黑色的紋路。

該死……他心裏暗咒。拼死拼活卻奪過來一枚假的龍眼,真的那枚恐怕是昆吾劍上的那個。

那個一人高但已經看不出是什麽東西的“周穆王”終于站起來,追着他們跑過來,好在有些僵硬,速度不快,一時還追不上他們。

洞口就在前面。

黑瞎子邊跑邊扯,将從那個肉球裏挖出來的龍眼塞進解語花的背包中。

他就站在洞口,前方是光明,後面的怪物還在追。黑瞎子的眼睛有點濕,鳳眼如同沐血;他突然狠狠咬上解語花的嘴唇,舌頭探進去肆意侵略。

“唔!你……”解語花又驚又氣,卻推不開發狂一般的黑瞎子。

這不對勁,黑瞎子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個人再混,也不會這樣生死不顧沒有分寸。解語花一狠心,用力咬下去,一時間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中彌漫開來。

黑瞎子終于放開解語花,把頭埋在他的肩窩,低低地笑。

“你……你怎麽回事兒!”解語花聲音微啞。

黑瞎子不是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有多麽堅忍多麽強大;不是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可以與自己并肩作戰的,不需要自己的任何保護,但是……

但是死生須臾,他終究還是舍不得讓他有任何閃失。

雖然共赴黃泉什麽的真的很好,但他還是希望這個人的眉目嫣然能在這個世間綻放得更久。

他笑了笑,道:“恐怕,瞎子要爽約了,花兒爺。”

解語花變了臉色,他的聲音都在顫抖:“黑瞎子……你、你說過出了鬥會去做手術的。”

“是啊。”

後頭的怪物快要接近了。

解語花低吼道:“你說你不會死的!”

他很少這樣失态。

黑瞎子微微怔了一下,而後笑容更深。

解語花扣住黑瞎子的手腕要拖着他一起出去,卻後頸驚痛,再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最後卻仍然感覺到黑瞎子溫存的氣息停留在耳邊。

——“嗯,是騙你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46 穆王墓(十二)

【一】

豆子接到消息就立馬派守在山腳以及半山的兩撥夥計去接應,片刻聽夥計回報已經接到虎子和潘子,幸好王胖子也在,傷不重,幫襯着以最快的速度下山。但半道上仍然遭遇雪崩,他們在一塊突起的岩石下躲過去,但有兩個兄弟落得比較後面,最後沒了。

他有點火急火燎的,捂着手機道:“六爺,這可怎麽辦,說是沒有當家的他們的消息。”

傅六眼角瞥見老七猝然捏緊的拳頭,皺了一下眉毛,道:“別急,先聽王胖子怎麽說。”

王胖子在那頭幫潘子處理傷口,叫嚷着原本他同啞巴張和天真一起回去找花兒爺他們,往下走正好碰到重傷的潘子二人,他就帶着他們趕緊下山,現在也不知道上邊到底是什麽情況。

“诶那個豆子啊,還有翟祁東……”

傅六眉頭一跳,靜了會兒又說:“啞巴張在,還有個不知深淺的黑瞎子,總能活着回來。”

翟七哼了聲:“你倒是曾跟他們一起下過鬥還怎麽的,這樣相信?”

豆子欲言又止。

翟七道:“老子就想知道,翟祁東那混賬東西作着非要下鬥,現在……混賬!”

豆子緊緊地閉上了嘴。

最後翟七甩袖而走,傅六兩根手指用力扣着茶盞,一點一點喝掉早已冷透的茶水。

豆子捂着額頭暗暗嘆氣,道:“呃,六爺,我給您再換杯茶吧。”

“不用,”傅六道,“我就是想嘗嘗,看這個雨臣最愛的君山銀針究竟是個,什麽樣難以割舍的味道。”

恐怕要說的根本不是什麽君山銀針,而是黑瞎子。

豆子徹底沒話了,低眉順眼地站在一旁。

到底還是傅六長嘆一聲,道:“你剛才,還有什麽沒講的,現在說吧。老七已經走了。”

“我……”豆子默默地組織語言,“小七爺,嗯……情況非常不好。”

“只是非常不好?”

“是……是……沒走出來。”

“哦?”傅六捏着空掉的茶杯,一點一點地漸漸用力,“先,別讓老七知道,明白麽?”

“是。”

傅六皺着眉看他,道:“按理說,昆侖山、唐古拉山還有祁連山那一片發生雪崩的可能性比較小,這次突然地發生這種事情,雨臣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可是、可是黑瞎子在,他……”

砰的一聲,傅六直接将手裏的杯子砸在豆子腳邊,他嚴厲打斷:“我倒是要去管黑瞎子死活?!現在我只關心雨臣能不能活着回來!”

“是!”豆子動都不敢動一下,道,“我再去催那幫夥計,一定盡快找到當家的他們。”

六個小時之後。

豆子終于等到解語花的消息。

“我們現在已經在武威的一個小醫院裏了,小花情況不大好,不過還好沒有生命危險。我們打算明天轉蘭州的醫院!”吳邪在電話裏大聲說。說得豆子一顆心霎時間放下不少。

“好的我知道了。”豆子道,“我會通知夥計在那邊候着接應你們。”

開着免提,傅六在一旁道:“傷得很重?”

“小花傷得比較重!我們等他的情況穩定一些,得馬上轉回北京來!”

“行,就這樣決定。”傅六很明顯是緩緩舒了口氣,又對豆子道,“記得先送到馬先生的醫院,他是自己人,總歸放心點。等雨臣的傷勢好點,就轉到協和醫院。”

“啊?”

傅六心頭積澱的陰雲總算沒有繼續氤氲:“馬先生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他的醫院那邊有些人根本進不去,協和醫院人多眼雜……總之叫你做什麽就去做。”

豆子咽了口口水,道:“是,我明白了。”

末了傅六忽然道:“上次給你的那封信……”

“啊在!”豆子道,“我一直都揣在身邊。”

傅六頓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那就好,雨臣到北京的那天,把信送過去。”

【二】

“你要走了麽?”

“嗯。”

“你一定要走麽?不可以、不可以留下來麽?”

“對不起……”

“我不想你走。”

“你放心,我長大了一定會回來娶你的!你想着我,等着我,我不會走太遠的!”

“可是……”

“只要你一直記住我,我就不會走遠。真的!”

——陸骊站在遠處,看着他那個自來事事不在乎的徒弟、那個從小無所顧忌的納蘭家少主,小心翼翼地給那精致的瓷娃娃擦拭眼淚,每一下動作都仿佛是在面對畢生唯一的珍寶。無法言喻的荒涼在他的心底呼嘯。

【三】

“咣當?!”

他房裏傳出幾聲陶瓷制品落地的聲音,接着又馬上死寂一片,像是瞬間頹敗下去。

錦嬰站在門外,心髒驀然被攥緊。

先前解家那邊的豆子來了一趟權家,進了權四爺的書房,也不知道說了什麽,總之很快就走了。從他跨進權家院子到邁過大門出去,前後幾乎不超過五分鐘。

錦嬰揣測不出原委,但必定是是什麽特別了不得的事情,否則就算解家人看明白他們這方的野心,也不能真正拿他們有什麽辦法。

“錦嬰!錦嬰……!”書房裏突然傳出權四的聲音,帶着撕心裂肺的味道。

錦嬰心頭一驚,推門進去。

權四歪坐在檀木椅上,整個人都在顫抖,臉上的皺紋跟着一抽一抽,像蟲一樣;地上扔着一張信紙,還有幾盞杯子的碎片。

他的眼裏滿是難以置信,以及深深的恐懼,恍若籠罩在衰頹的氣息之中。

他老了啊……

錦嬰走到他面前蹲下,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聲音非常輕:“四爺,您叫我?”

權四的眉目裏盡是不甘:“他,他還活着……他怎麽能活着?!竟然還瞞天過海到了如今?”

錦嬰離他更近,皺着眉問道:“他是誰?”

權四沒有回答他。錦嬰順着他的視線看向地上,那張複古的泛黃信紙上,寫着“見字如晤”四個字,再無其他。

權四突然反手抓緊了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四爺?”錦嬰吃痛,擡頭卻見權四的表情幾近扭曲,恨然地叫着他的名字:“錦嬰!錦嬰!錦嬰!”

錦嬰慢慢回道:“四爺,您說。”

“解雨臣!解雨臣!”

他的背脊僵直得發痛,認命般道:“我知道。您放心吧。”

權四就像是真的放心了一樣,整個人都突然松了弦,栽在檀木椅子裏。

錦嬰的呼吸跟着停了一拍,而後探了下對方的鼻息,還好沒死,只是一下子栽過去了罷了。

他松了口氣,叫來管事,“四爺不舒服,去把陳醫生找來。”

雖然老了,但沒死,總歸還是好的……

【四】

“嗯,是騙你的啊。”

“騙你的啊。”

…………

解語花睜開眼的前一秒,黑瞎子的聲音還盤踞在聽覺中樞揮之不去,直接而凜冽地刺透了大腦皮層紮進了心髒,仿佛在叫嚣着那人的言而無信。

早幾天就醒了的吳邪見他手指動了動就立馬按鈴叫醫生了,此刻正着急地在他的耳邊小聲叫着:“小花?小花?聽得見麽?”

解語花乏力地瞟了眼,确定自己現在正在病房裏,面無表情目光冷冽的悶油瓶坐在沙發上的樣子一本正經,看上去像是兢兢業業的門神,守護着他這個“病嬌”的“公子哥”。

“啊,”大概是太久沒說話,甫一出聲顯得有些沙啞,“又不是聾了。”

吳邪笑笑:“我這不是擔心你麽。”

解語花想說什麽,但醫生已經推門進來;他動了下嘴唇,最後道:“我在哪裏?昏迷多久?”

吳邪道:“你已經回北京了,在協和醫院,從鬥裏出來到現在為止你昏迷了有半個月了。”

半個月的時間,有點兒太長了……

大夫檢查了下,道:“看樣子恢複得還不錯,不過你外傷不少肋骨骨折,要再住院觀察一天。”

“不用,我可以……”解語花試圖道,他可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

“可以個鬼!”那大夫又氣又無奈,“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不知道愛惜身體,野外探索啥的是好事,但是注意安全懂不懂啊!現在身體搞壞了吧,還着急忙慌地出院去幹什麽,留個後遺症的将來後悔去吧!啧,說的就是你!還有你!還有沙發上那個!”

解語花:“……”

吳邪:“……”

關他和小哥什麽事兒啊,他倆都沒開口的。再說了野外探索之類的臨時借口實在太年輕化了啊別半拉月的一直挂嘴上好不好。

所以說這種盡職又話唠的醫生真的沒人能治了。

“喲,郝大夫您又教育病人呢?”病房突然被打開,一個年輕醫生站在門口,穿着白大褂,笑容溫暖治愈。

解語花看見對方的臉,有些茫然,緊接着又終于恍然道:“哦,是您啊。”

“可不就是我麽,”醫生還是那個醫生,曾經還八卦地問過解語花和黑瞎子是什麽關系,“我對長得好看的人映像特別深,哈哈。”

解語花:“……”

姓郝的好大夫笑罵道:“你一神經眼科的跑我這裏來幹嘛,閑得慌的話讓主任多給你安排點工作嘛。”

“別別別,我就偷空兒溜達一圈,馬上回馬上回。”醫生作勢關門出去,關了一半又卡住,探頭進來問道,“诶,對了這半拉月了怎麽沒見到你愛人?”

解語花:“……”

吳邪一個頭兩個大,直道:“哎喲您怎麽那麽不忙啊,您趕緊去吧,病人都等着呢。”

醫生叫道:“這會兒人不多……”

最後還是郝大夫跟着出去,拍了拍人醫生的後背,道:“得,我也走了,你趕緊回去,瞎吵吵什麽呢。”

呼。吳邪關上門,心道終于安靜了。

悶油瓶先前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坐在沙發上巋然不動,現在倒是很主動地走到了解語花的病床前。

吳邪慢慢把床搖起來,堅決不先開口。

“好吧,既然你們都不說話。”解語花感覺到肋骨隐隐作痛,嘆道,“……第一個問題,黑瞎子呢?”

吳邪張開嘴,又閉上,再張開,最後還是閉上了。

解語花眸光微沉:“我給你措辭的時間。”

“他不知道。”悶油瓶終于道,将手按在吳邪肩上,“我也不知道。”

“這算什麽答案?”解語花道,“是死是活都說不出來麽?總不至于,粉身碎骨了吧?”

“當然不是!我和小哥到那個洞口的時候,只看到你,還有翟祁東的頭。當時洞口已經被掉下來的石塊堵住,沒見着黑瞎子的人。”

“你的意思是也許黑瞎子還在裏面?”

吳邪猶豫着道:“也可能他……好吧那時候小哥搬開石塊找過,附近很幹淨,只有很少的血跡,也沒有打鬥過的痕跡。”

“不可能。”解語花道,“那時那個‘周穆王’差不多要追上我們了。”

“所以我們才說不知道啊……”

解語花一下子沒了聲音。

“算了。”解語花終于閉上眼睛,“你們先出去吧。”

當時沒有別人,而他陷入昏迷;從他被黑瞎子一掌劈暈,到啞巴張和吳邪找過來,按雪崩發生時間來說,之間的間隔不會很久;但偏偏就是沒有任何人能告訴他,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詭異的事情。那麽的不能解釋,卻也那麽的無法抗拒。

然而無論如何最直接最真切的一個消息就是,黑瞎子不見了。

可能死了。

可能還活着。

但終究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從鬥裏出來了 當然後文還有對“周穆王”的描寫~

【可以直接複制章節名字的時候也終于結束了....

☆、47 烽煙起

【一】

“去拿嗎//啡!”龍餘推開辦公室的門,将給病人服完藥剛回來的小助理攔下,劈手奪過她的藥盤,厲聲喝道。

小助理渾身一震,她從未見過向來慵懶矜貴的龍醫生有這樣狼狽的樣子,鮮血沾滿衣襟,眉目倉皇。

——該死的他早上來上班不是這個樣子的啊!竟然也會有人同意他這個樣子在醫院裏溜達的啊!

“快點拿過來啊!”他催促道,“二百五十克!”惹得在走廊裏飛來飛去的八哥撲棱棱地竄到燈架上,倆小眼睛滴賊溜兒地轉。

“這、這是致死量啊龍醫生!”小助理咬了下嘴唇,下意識掃了下走廊裏有沒有人。

龍餘看上去有點煩躁:“我當然知道,但我現在最少需要這個量。不會死人的,相信我。”

“我……”我也要能相信你啊我又不是吓大的!

這種麻醉藥品,必須嚴格按照國家規定管理的,并且還要在藥劑師眼皮子底下非法拿到嗎//啡,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看來只能找院長了,也罷,反正龍醫生也不是第一次違反規定了,次次都是院長當“幫兇”!

小助理覺得在龍醫生身邊做助理再久一點,她可以直接把給病人的藥給自己吃了。她道了聲“這就去”,而後轉身拔足狂奔。

龍餘阖上辦公室門,快步走到辦公桌前。原來放辦公桌的地方露出一個被撬開地板的通道入口,而桌子則被推得斜着靠在牆邊,淩亂的桌面上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和一顆紅色的眼球。

他胡亂扯下肮髒的外套,将針織衫的袖子撸到手肘之上,然後用匕首劃開左手小臂處的皮膚;血液從手指長的豁口裏不斷流到那顆紅眼球上。大概三十秒之後,龍餘的傷口突然抽動了一下,接着從裏頭爬出一只一寸來長的暗紅色甲殼蟲,一頭跌在眼球上,又滾了下來。

“靠你們了。”龍餘用一個玻璃皿将這兩個東西裝在一起,又将藥盤裏所有的東西倒在盒子裏戴上,鑽進那個入口,很快消失了身影。

【二】

老院長七十歲的人了,還帶着小助理一塊兒偷偷摸摸地揣着嗎啡和止血鉗、平鑷等手術用具跑到龍餘的辦公室。

小助理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被反鎖好門的院長扯到通道裏去,幾乎暈菜。

“院、院長,”小助理覺得匪夷所思,“你居然把嗎啡私藏在身邊,這是犯法的吧!”

院長大怒:“閉嘴!要不是龍餘那小兔崽子我還用幹這種事情?!”

小助理:“……”

“到了。”

院長推了小助理一把,走出通道。原來這裏是住院部舊樓,病人陸續搬到新樓去之後,這裏就空了下來,也沒拆了重建,就這麽幹放着,沒想到竟是做這麽個用途。

“來了?”龍餘正好給自己簡單處理了下傷口,對小助理點了下頭,站起身道,“開始吧,你依舊協助我。”

“外、外科手術也是我們倆?”小助理不敢置信,她又沒有足夠的臨床經驗。

龍餘看了她一眼,道:“別小瞧我。也別小瞧你自己。”

“可是就算你會我也不會啊!”

“這和一般的外科手術不一樣,”龍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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