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8)
,“至于真正的外科手術,半個月之前我已經做過了,并且成功了。”
“那,現在呢?”
“現在,需要用到我們苗疆的蠱,需要專業的醫學知識,需要我們默契的配合。放輕松點,這是我們擅長的領域。”
“……我怎麽不知道你對外科手術那麽有信心?”
“小孩兒,在你來之前的很多年,我可是專業的外科醫生,心理學只是兼職。”
“……”
小助理深吸口氣,“但為什麽是我?”
龍餘笑道:“因為我相信你啊。”
她是個很聰明的姑娘,從她第一天到醫院就知道龍餘不是普通人,但她仍然安分做好自己的工作,沒有什麽自以為是的探究;她當然有好奇心,但深知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最初旁敲側擊無果之後,便不再不知深淺地插手;她也不害怕龍餘,不害怕他捉摸不定的性子,不害怕他多年來變化微小的容貌。這很好。
小助理嘆氣:“好吧。那麽我也相信我自己。”
院長深深望了望龍餘身後緊閉着的門,很想說點什麽,但最後,他只是擡手摸了摸小助理的腦袋,又拍了拍龍餘的肩膀,道:“小心點。”
龍餘驀然笑得非常燦爛:“放心吧。無論成敗,這是最後一次麻煩你。”
小助理深呼吸,然後也笑得很甜美:“那——完了之後我可以要求加薪不?”
【三】
解語花還躺在醫院裏,權四爺倒是又病倒了。
“哦?”解語花說話的時候,全身的骨頭仍然獵獵作痛,“是因為看我還沒死麽?”
豆子立馬急了:“說什麽呢您,您能長命百歲的!”
解語花失笑:“對、對,長命百歲。”
“好啦,說正經的,昨天我去權家送信的時候,他還挺精神的;結果晚上那邊就傳消息過來說四爺病倒了,來勢洶洶的,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似的。”
解語花嗯了一聲,皺眉道:“什麽信?”
“不知道啊。六爺讓我送的,我沒敢看來着。”
傅六不管解家事已經十餘年,他那邊盤口的兄弟們也早就全心全意聽解當家的吩咐了,照理說他對解家任何人的影響都深不到哪兒去,憑什麽大風大浪走過來的權四,因為他那寥寥一紙的字,就反應過激到直接病倒過去。
解語花按了下眉心,道:“你确定那是他親自寫的信麽?”
“當然!……應該吧,我雖然站遠了幾步沒看,但六爺是當着七爺的面寫的,然後封好了給我,中間也沒易過手啊。都、都一個院子裏呆着呢。”
為什麽?
那真的是六叔麽?為什麽因為他的存在,即使翟七再有野心,也安安分分地站在解語花身後幫着他?又為什麽因為他的一封信,讓藏在暗處聲色不動的權四一下子栽了出來?
離開十餘年的傅老六,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爺?爺?”豆子伸手在解語花面前揮來揮去。
“……幹什麽?”解語花擡了下眼睑。
“應該是我問您想什麽呢吧。”
“沒有。只是突然想到,怎麽不是老地方,倒給我送到協和醫院了?”
豆子翻白眼道:“還不是權四那老家夥麽,蹿騰着手下人非說您傷得多重多重,快不行了了什麽的,說在馬先生這兒,保密得很,他們兄弟沒法兒信。本來想遲點兒再給您接過來的,住個兩三天院就出去了,各家面子上都說得過去;結果……啧,真讨人厭。”
“幫我把床搖下去,有點頭疼。”解語花笑笑,“要快點好起來才是啊。”
吳邪和悶油瓶到醫院的時候,正好見豆子走出來帶上了門。
“睡着了麽?”吳邪道。
“昂,”豆子伸了個懶腰,“潘子怎麽樣?”
“轉普通病房了,沒大事兒。”
“那就好。虎子也好得差不多,都趕着回家去照顧老太太去了;現在就盼着我們當家的能趕緊痊愈。”
“是啊。”
“哦對了,”豆子回憶道,“當家的說有件事情他忘記問你們了,當時你們……扒開那洞口進去,碰到那個‘周穆王’了麽?”
“嗯。”悶油瓶言簡意赅。
“但是!”吳邪補充,“那玩意兒當時離死不遠了。”
“那……然後?”
“然後小哥就把它幹掉了,雖然過程有點小曲折,但結果還是好的。”
悶油瓶看着豆子,很慢地眨了眨眼睛,道:“你想問,如果它沒死,那麽應該是殺了黑瞎子的,但是為什麽黑瞎子消失得那麽徹底。”
“……對。”
悶油瓶難得地皺起眉:“我不知道。”
吳邪悄悄推開門,把腦袋塞進去看了看。
解語花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脖子上還有淡淡的瘀傷和疤痕。但是他的神色非常安寧,仿佛陷在了一個很美麗的夢裏,什麽需要承擔的責任、窮兇極惡的人臉、撲朔迷離的解家諸事,都被這個夢境統統拒絕在外頭;然後只剩下想要看見的那個人,和想要給那個人的笑容。
——你夢見了誰,解語花?
——那麽你去了哪裏呢,黑瞎子?
【四】
“還沒有找到黑瞎子麽?”
同樣問出這句話的,共有三個人。
一是傅六。他背着手站在窗前,良久沒有說話;久到那打探消息的夥計快要以為對方把自己當透明了的時候,他開了口:“不用再派人去找了,就當是死了吧,找不回來了。”
二是豆子。他對着電話幾乎是嘶吼:“我就操得嘞你們能不能靠譜點兒啊!給我繼續找,他媽的找不回來人你就別回來了去死得了!聽見沒有!”
三是錦嬰。他蹙起秀氣眉毛,腳尖踹了下站在眼前的夥計的膝蓋,聲線婉轉卻冷硬非常:“你能确定人死了麽?若能,屍體呢?若不能,就給我找到他,殺了他。我倒要看看,這回那花兒爺身邊,還能不能有個黑瞎子擋着。”
已經開始了的局,将再無法退出。
錦嬰派管家時刻照料着四爺,而後退出他的房間,支開了所有人,回了自己的住所。
他打開櫥櫃,把裏面一色的春白襯衫都拿出來,随意地扔在了床上;接着又掀下了內壁,露出裏面那個真正的衣櫥。
他一點一點仔細精準地修着頭發,眼睛裏滿是笑意。
為這一天,他已經蟄伏在黑暗中等待了十多年,不會有一毫米的失誤。
——畢竟沒有人會比他錦嬰更了解那個人,對方的言行舉止輕颦淺笑是怎樣的幅度頻率,聲音的控制眼睛裏的情感是怎樣綻放和收斂的,每一個細節每一點弧度他全部都了然于胸。即使是那個人自己,做夢都不會料到,自己會成為別人的全部意義。
“怎麽辦呢?”錦嬰輕輕笑了,“我竟然那麽期待。”
傅六跪一個緞面蒲團上,望着解家先祖的牌位。
“派兩個人,盯着那個錦嬰,老四必定交代了他什麽,務必盯緊了。”他道,“還有,找個合适的時候,透露給雨臣,黑瞎子已經死了的消息。”
一個面生的夥計跪在他身後,道:“明白。但是難保花兒爺不會自己去查。”
“哦,然後難道你就不知道怎麽做了麽?”傅六一哂,“你不是最擅長截斷和再造消息麽?只管去做就是了,結果,結果是我希望的那當然最好。”
“知道了。您的意思是做不做是我的事情,信不信是花兒爺的事情。”
“去吧。”
那夥計來去神不知鬼不覺,這點是讓傅六最滿意的。
他仍然跪在蒲團上,最終看到解連環的牌位,倏忽不知道自己的內心是怎樣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48 龍餘的醫術
【一】
“那麽然後呢?”吳邪阖上病房的門,“你在裏面呆了一上午呢,小花還說什麽了?”
吳邪一關門,豆子就立刻叫等在走廊盡頭的倆保镖到病房門口來守着。他又囑咐了兩句,然後跟着瓶邪二人下樓,邊走邊說:“哦,爺讓我請龍餘先生來北京,另外交代了一些瑣事。他今天氣色比昨兒好多了。對了,那藥石還在王先生那兒吧?”
吳邪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個“王先生”叫的是王胖子,他抓了抓頭發道:“那也正好,反正王胖子近來都在這邊陪老太太。過年前能搞定的話那最好不過了。”
豆子也點頭,道:“爺跟我講過的,只要找到了解藥,對龍餘來說這事兒就問題不大。離過年還有将近一個月,那會兒爺應該也好多了。”
“不過黑瞎子……昨兒派去找的人還是跟之前的一樣沒有消息麽?”
“嗯,派出去的人都無功而返,今天淩晨傳消息來說半山碰到了那群狼,我們七死十傷,一小部分狼逃走了。”
“但是我覺得黑瞎子一定還活着,”吳邪極輕地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反正想不出來這樣的人會死。
豆子從醫院出來,沒跟着悶油瓶和吳邪,先回了解家堂口。
于是接到電話的龍餘,此時還不曾洗漱吃飯,尚且趴在床上裝死。
那頭還在唧唧呱呱得沒完沒了,龍餘頂着亂七八糟的發型翻身坐起來,眼神陰郁地盯着天花板,慢慢開口:“真佩服你能把‘請您來北京一趟’這麽幾個字愣扯成幾百字的作文。我都說我知道了啊。你們打電話之前都不管人家是不是在睡覺的嘛,好煩。”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啊混蛋!豆子觍着臉道,“我這不是怕您一會兒再忙,給忘了嘛。習慣,習慣。”
龍餘依舊一張死人臉:“哦,你是嫌我老記性差是麽?”
豆子:“……”
“沒!真沒!我還是什麽都不說了吧。”他哪兒知道這位有這麽嚴重的起床氣啊,他要早知道肯定第一句話就開始說“啊您起了嘛還沒啊那您接着睡啊小的不打擾您晚些再打過來啊”了,豆子扶額道,“那什麽,那……您看您什麽時候方便過來啊?”
“我什麽時候都不方便。”龍餘哼哼了聲,直把豆子噎得無語,然後他又道,“明天早上吧,你現在給我訂機票去。”
豆子心情大好,積極而狗腿道:“得嘞!您請好兒吧!”
【二】
現在已經是下午,龍餘慢騰騰地收拾床被收拾自己,一邊在心裏算計着時間,一邊給他那個小助理打電話。
對方陪着他熬了整一宿,天都亮了才爬回床上睡覺。所以人小姑娘現在很暴躁:“誰啊?!”
龍餘被牙膏哽了一下,又聽到聽筒裏傳出一句:“說話啊!”他吐掉牙膏泡沫,默默刷完牙,才緩緩開口道:“啊,起了麽?”
小助理道:“被您吵醒了,所以我起了。”
龍餘于是笑道:“那來醫院吧。”
小助理在電話那頭哀嚎:“睡眠不足五個鐘頭是會折壽的啊!院長說我今天可以休息的啊!……哇靠怎麽回事我都奔三的人了還爆痘痘啊!龍醫生您怎麽能這樣啊!”
龍餘一臉嫌棄地抻直手拉開與電話的距離,等對方呼啦完了才接着說:“我記得有回值班的時候好像聽到誰說我是吃人不吐骨頭來着的,啊,是你的聲音麽?”
“!!!”那頭驚呼,“怎麽可能呢!在我心中誰都比不上龍醫生呢!”
“那快點來啊,要比我先到醫院哦。”
小助理:“……”
所以小助理到醫院的時候龍醫生還真沒到,彼時他還在優哉游哉地吃午飯。
她氣得跳腳,趴在桌子上裝死。
護士長經過,玩笑道:“哦喲丫頭你真是跟你們家龍醫生越來越像了呢。”
“你才跟他像呢!”
小助理翻着白眼陷入沉思。
怎麽說呢,雖說一直都猜不透龍醫生,但昨天可真的驚吓到她了。
原來這棟舊樓并不是廢置在這裏的,在許多病房之間藏着一個恒溫室。房間裏盡是先進精密的儀器,正中央的病床上躺着一個身材颀長的男人。
男人身上被包紮得很嚴實,臉上也都是傷;還剃光了頭發,腦袋也纏着繃帶。
小助理第一反應是“哇靠成這模樣了怎麽還能這麽帥”,然後驚覺道,“龍醫生您就這樣讓他光着?好歹留個褲衩啊。”
“有什麽關系?”龍餘瞄了眼那人某個明顯挺健碩的部位,随手扔了塊白布蓋住,理所當然道,“看不見了啊。”
小助理:“……”
病床前有一個長桌,龍餘拿出那個玻璃皿放到上面;裏面的蟲子四仰八叉地貼在那顆紅色小圓球上,先前飽滿的身體現在幹癟癟的,外殼的顏色也鮮豔不再,變得很黯淡。
他捏起這只快被吸幹血液的小蟲子丢在玻璃皿中,轉而拿起紅球輕輕放在男人的臉頰邊。
“所以,”小助理咽了下口水,“要我做什麽?”
龍餘此時已經走回去,拿了一把手術刀,邊劃開手臂邊漫不經心地朝那紅色小球擡了擡下巴:“除掉他身上的繃帶,然後把那玩意兒一層層切開,剩中心大概龍眼大小,放桌子上別動,另外的搗碎了抹在他傷口處。”他想了想又道,“給他留個底兒,別扒光了,不然人兒那位可不幹的啊。”
小助理怔怔盯着他,沒有動作。
龍餘正引着傷口的血液淋到那小蟲子身上,浸了小半個玻璃皿。他神情間隐隐有些不耐,道:“快點啊。”
小助理道:“您在幹什麽?”
“別管我。”龍餘蓋上那器皿的蓋子,用紗布按住山口,道:“這是我們苗疆的秘術,不是你能理解的。你管好他就成。”
小助理按了下眉心,明明龍醫生從來都不是個認真的人啊,看上去向來散漫慵懶又高深莫測,沒想到現在這樣蹙着眉頭的樣子竟那麽有魄力。
她暗嘆一聲,取過剪刀去解繃帶;扭頭瞥見被覆蓋着的某個部位,臉不紅心不跳地默默在心裏評估了一下,覺得為了他的“那位”的幸福,也必須要盡力救他啊……咳。
小助理嗯了一聲,端詳了一下男人的光腦袋,道:“龍醫生不要告訴我開顱手術也是你做的?!”居然沒弄死人家。
“你是智商只有三十八嘛?”龍餘用看白癡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道:“怎麽可能,我可是請了德國最好的腦科專家持刀的好嘛。”他白了她一眼,簡單地止了下血,便不再管自己,兩只手将玻璃皿環起來放到了牆邊的架子上。
他看了看那血液裏的蟲子好歹不像剛才那樣奄奄一息,又清清涼涼地笑了。靜默好一陣,然後他走到小助理身邊,道:“開始吧。”
【三】
那是一個很長的夢境。
他拖着自己的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甬道中走了很久,并且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身上地方正在潺潺地往外淌血仿佛渾身都是成千上萬的小蛇在齧噬他的皮肉,疼痛烈烈。
他在甬道的出口看見了光明,和他的愛人。
越來越近。
然而,身後窮追不舍的,是一個吃人的魑魅。
他腳下一個趔趄,槍掉到地上,然後便見愛人的身影驀然散成風煙,那鬼怪的爪牙也在同時刺破他的皮膚。
他倏忽暴怒,尖利的匕首破風般刺向對方;但那東西相當敏銳,擡手抵住他的手腕,并借力把他推到一邊的石壁上。突兀的岩石快硌得他脊梁生疼,更鋒利些的就直接紮到了他的後背。
那怪物手臂一橫狠狠壓住他的喉嚨,接着另一只手舉起一把劍,用幾乎要把他釘進掩飾中去的力量劈向他。
劍身上鑲嵌着的紅寶石色澤的東西在他的瞳孔裏閃動。
夢境到這裏驟然停止。
刺眼的白光忽然在他眼前一閃,讓他本能地閉了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只看見自己掌心的紅色,和那魑魅猙獰卻不再有威脅的模樣。
他渾身是傷,幾乎走不動。但那怪物還沒有死。他咬了咬牙,不再停留,撐着石壁吃力地往出口挪。他用最後的力氣,舉起他的槍,朝裏面開了一槍。
後坐力仿佛要卸下他的肩膀,及至指尖都沒有知覺。他的槍咣當掉到地上,他頭痛欲裂,身如沐血,再沒有任何力氣能支撐自己,踉跄着摔倒,連地面的震顫他都幾乎感覺不到,有些小石塊掉下來砸到他身上,他也沒有躲遠一點。
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想起了他的愛人,那宛然如玉的人。
恍惚之間,又看見另一個身影走近自己;很模糊,但是很真切的感覺。
那人逆光而行,在光與影的交錯之中走到了他面前。他聽見那人聲音裏特有的清涼和軟糯:“還好,沒死就行。”
尾音輕揚,顯得特別懶散。
他閉上眼睛。
——鋪天蓋地的黑暗。
【四】
龍餘抵着長桌喘氣,仿佛十幾個鐘頭的屏氣凝神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靜靜看着小助理仔細地重新包紮好那男人的所有傷處,驀地有一種從胸腔中重重呼出來的輕松感。
剛才的每一刀都賭上了他的全部。
他前半生的縱情恣意,他如今的漫不經心,以及他的他生未蔔。
納蘭家的救命和收容之情,至此終于還完了。
小助理也是累得不輕,緊繃的神經突然放松下來,她現在只想回家好好地睡一覺。
“龍醫生……”她回過頭。
差不多要上下眼皮打架的眼睛倏然大睜。
“龍醫生,你……”
聲音也倏然轉得喑啞,帶着哭腔。
“——你,什麽時候眼角都有皺紋了……”
龍餘伊始微一愣,而後閉了下雙眼,笑得雲淡風輕:“我老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49 山雨欲來
【一】
“想什麽呢你?”龍餘尾音輕輕上揚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總算拉回了小助理神游太虛的心思。她還有些微的怔忡:“龍醫生……你終于來了啊?”
“發什麽傻。”龍餘不茍言笑的樣子,道:“跟我來辦公室。”
她終于不再是怔怔的了:“唔,是去……那兒麽?”莫名有種偷偷幹壞事的興奮感啊。
龍餘嗯了聲,徑自走進辦公室。
舊樓病房裏的男人仍在昏迷中。
龍餘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往下是頸動脈,手腕,甚至……大腿內側?
小助理皺着臉道:“那種地方就算了吧龍醫生,人家老婆會打你的!”
“不會。我又不喜歡他。”龍餘頓了一頓,淡淡看了她一眼,“嗯——但你不能碰,真的會打你的。”
小助理:“……”
龍餘撸了把她的頭發,內心輕松不少,道:“我明天要去北京,很快就回來。不出意外的話,估計他也就在這一個禮拜之內會醒來了吧,我走了你記得照顧他。”
“噢,噢,好的。”小助理連聲應着,過了會兒又道,“這,怎麽照顧?”
“你是豬還是護士啊?”龍餘頗為鄙視,“營養劑,按時吃藥,他要是醒來發瘋的話我不介意你給他一針安定,不過這種可能性應該不大。”
小助理:“……”
“那,關鍵是,”小姑娘每次跟龍醫生對話都覺得自己老得很快,聽力下降得也很快,“藥呢?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應該給他吃什麽藥?我完全不知道。”
龍餘眯了下眼睛,道:“在我辦公桌左邊的第二格抽屜,有一個木盒子,裏面的藥是給他的。另外院長會幫忙的你不用擔心。”
“沒有擔心。”小助理很真誠地說,“那龍醫生要早點回來啊,有龍醫生在就覺得一切好辦。”
龍餘的眼角終于染了點笑意:“讨好我是沒有用的,漲工資記得找院長走後門。”
【二】
他扣住那鬼怪的腕子,不讓對方手裏的那柄利劍落在自己身上;接着他又盡力曲起腿,一腳踹向對方的胯間,借着石壁的支撐,瞬間接連着兩腳把對方踢開。
他的背後都是傷口,脖子也被掐得快要斷掉。但他沒有機會喘息,乘着鬼怪摔倒在地,在最短的時間裏沖上前,一腳用力踩住,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上面,并用匕首刺破對方的眉心,用上拼了命要穿透他的頭骨般的力量。
然而那怪物卻沒有立刻斃命,它扭動着,一邊使勁握住它的劍不讓這個人類搶走,一邊用另一只手更猛力地掙脫男人的桎梏,并試圖五指成爪攻擊他。
他踩住那鬼怪的咽喉處,登山靴卡着對方的下巴;任憑它尖銳如刀的手指深深插進自己的胳臂,借着這個姿勢手一翻,立刻拽着對方的小臂猛力往後一扯,那截胳膊自手肘處而斷,沒有血液噴出,裏面是幹癟癟的。
怪物的手指還半截兒紮在男人的手臂裏,他蹙着眉拔//出//來,一時血肉模糊。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想着要把它的腦袋擰下來才行。
那鬼怪卻瞬時曲膝頂向男人的背脊,反手斜過劍狠狠向男人反擊。
他向前一踉跄,但還是趁勢用力拔掉還卡在它眉心的匕首,轉而在對方要爬起來的剎那猛然刺進它的後腦勺。
他退後了一步,掌心都是血。
男人快沒有力氣了,意識也有點模糊;而那怪物看樣子也快不行了。
他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再次與它厮打成一團。
他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它的劍,準确的說應該是那把劍上的紅色寶石般的東西。
那鬼怪一聲不吭地把劍紮向男人的腹部,而他卻不躲不閃,看着劍身紮進來幾許,趁機側過身子任劍尖兒在他的皮肉上劃過一道長痕,又擰斷鬼怪的一條胳臂。
他們倆幾乎是兩敗俱傷。
他終于拿到那顆東西,但失去兩條手的怪物還有腳,它看着他所有後勁都輸光,疲憊地靠着石壁坐在地上,輕易地走上去踩住他的身軀。
它用力踩着他受傷的腹部,張嘴去咬男人的右手手腕,想要把被他搶走的東西再搶回來。
幾乎是霎時。
男人突然左手一揚,用石壁上摳下來的石塊鑿穿怪物的面部,而後奮力抽出那把匕首轉而刺入它的脖頸,再曲腿把它踢到對面。
齊根而斷。
那鬼怪的腦袋骨碌碌滾了好幾步,失去腦袋的它抽搐了一會兒,又掙紮着起來,像是無頭僵屍。
然而這次,男人是真的沒有氣力了。
他幾乎辨不清方向,只能勉強撐着石壁往光源處走;他甚至跑都跑不動,卻非要拖着他的槍。
又看見那個模糊但是很真切的身影了。
他聽見那人說:“還好,沒死就行。”
過了會兒又聽見他說:“清理什麽的真是好麻煩啊。”
尾音輕揚,顯得特別懶散。
他在這個地方沒有時間的概念,卻反反複複地看見這個身影。
辨不清面目,卻又清晰無比。
小助理走進病房,看着男人眉毛緊蹙、嘴角抿成一條線的模樣,他似乎陷入了什麽困境,在某個很深的夢境裏掙紮,掙紮着逃生,掙紮着蘇醒。
她頓時有一點欷歔。
“你可把龍醫生累壞了,”她說,聲音很輕很軟,“所以你可要快點醒過來啊,不能讓龍醫生的心血白費了。況且,你家的那位,應該還在等你吧?”
——病床上的男子仿佛沉沉睡去。不管塵事。不理朝夕。
【三】
解語花在日落西山的時候醒來,看見悶油瓶正坐在病床邊翻着一本書,吳邪窩在沙發上打盹兒。
他張了張嘴,發現悶油瓶依舊盯着書面沒有擡頭的意思,最後什麽都沒說。微微側頸掃了一眼,沒有把那些倒着的字看清楚,不知道對方在看什麽。
這麽安靜了将近十分鐘,悶油瓶終于合上書本,仍然什麽表情都沒有,他道:“我們下午打電話給龍餘過,他沒接。”
“……”解語花道,“所以呢?”
悶油瓶道:“是個女孩子接的,她說龍餘在睡覺,醒了再打回來,但是到現在還沒醒。”
解語花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但是,你們找他究竟是因為什麽事情?”
“因為你。”
“?”
悶油瓶道:“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所以龍餘要盡快來。”
解語花扶額,道:“那手機拿來,我再打個。”
悶油瓶于是很自覺地拿過了無邪的手機。
等了好一會兒,電話總算接通,那邊傳來一個很嬌俏但是明顯很不耐煩的聲音,“啊呀我們龍醫生在休息啊,有事沒事都不要這個時候說好嘛——!”
“那麽,他什麽時候能醒?”
“……”小助理愣了下,扭頭看看龍餘下眼睑泛青的皮膚和眼角突兀紮眼的細紋,莫名想嘆氣,“龍醫生這幾天很忙,累壞了,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解語花蹙起眉。
沒記錯的話,龍餘還是蠻清閑的。
他以餘光乜了眼病房的門手把,最後道:“龍醫生什麽時候醒就什麽時候到北京來,我會讓人給他換晚上的機票。不要拖沓。”
“你……”
“喔,我是解雨臣。”
小助理:“……是命令?”
“是通知。”
“——诶龍醫生是不會接受這種‘通、知’的!”
解語花終于笑了一下,“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小助理:“……”
解語花從容挂下電話,勉強還聽到女孩子最後頗不甘心地說:“憑什麽我要做這種事情!”
“好了。”解語花把手機遞給悶油瓶。
對方一手壓着書,另一手接過去直接放進口袋,沒有站起來的打算。
解語花挑了下眉毛:“你不走麽,在這裏幹什麽?”
悶油瓶道:“等吳邪。”
解語花有一瞬間的下陷感,心底茫然。
“那你等他吧。”解語花淺淺地笑,“我去辦公室找一下醫生。”
悶油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按鈴不就好了。”
“……”解語花深吸一口氣道,“那什麽,小爺我不想看見你們秀恩愛還不行啊。”
悶油瓶:“……”
解語花顧自起身,悶油瓶扶了他一把。
他低頭穿拖鞋,剛好瞥見對方放在床沿的那本書。
——《席慕蓉詩集》。
解語花再看了看悶油瓶正經八百的臉,又看了看那本充滿柔情的書。
“你買的?”
“吳邪買的。”
“喔,感覺怎麽樣?”
“還行。……看完了再借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
解語花見着悶油瓶一副護犢子的樣子,忍不住彎了彎嘴角,一時間眉目都是笑。
卻心下彷徨。
【四】
解語花的手搭在門把上。
他就這麽站在醫生的辦公室門口,另一只手按在腹部,一語不發,一動不動。
他不清楚門裏面的是什麽,但進去或者離開,面臨的都将是危險。他有着非常敏銳的嗅覺和感知力,他清楚聞到從這扇門板之後一直飄散過來的熟悉的脂粉氣息。
如此輕佻。
如此狎昵。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只是寫文的....
又不是做、小、姐的....
為毛要這樣對我....
T T
累覺不愛T T
☆、50 看見自己
【一】
解語花能感覺到從自己走下最後一級階梯踏到這條走廊開始,幽暗中有許多雙眼睛正盯着自己,如同蟄伏已久的兇獸。
他略微勾了下嘴唇幾不可聞地發出一聲嘲弄,随即握住把手,向下按,推開了門。
在他開門的剎那,房間裏撲面而來一股淡得幾乎聞不到的香味,像是脂粉氣,又像是某種不知名的香料。
辦公桌後坐了一個男人,背對着他。
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短發墨黑濃密的頭頂,還有對方的粉色襯衫從椅背後露出的一角。
解語花看着那一角襯衣,反手關上門。
沉默游走。
那男人始終沒有轉過頭來;解語花也不多說什麽,環顧了一下四周,什麽都沒有,很好;顧自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看了看面前的茶幾也是空無一物,很好;看來只能靠自己了,赤手空拳還帶着傷……哈,真是好極了。
他微微放輕呼吸,最後決定,閉目養起了神。
時間像是過了很久,終于有人開口:“呵,你倒是悠閑得很啊?”
也可能只過了一會兒。
剎那間解語花大腦空白了兩秒,而後緩緩揚起了唇角,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古怪的語氣詞,睜開眼便笑了:“這樣聽我自己的聲音,還真是別扭呢。不知說的人,作何感想。”
那人身材瘦削,偏偏大馬金刀地坐在茶幾上,微仰臉看着解語花,道:“何止別扭,簡直痛苦。”
解語花:“……”
一瞬間的失語。
雖然已經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除了照鏡子以外的場合之中,在離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出現在自己面前,仍然忍不住狠狠皺了下眉毛。
“如何?”對面的人問他,“感覺別扭麽?”
“……”解雨臣笑道,“何止別扭,簡直痛苦。”
那人笑容明媚:“原來是彼此彼此啊。”
【二】
解語花看着對方臉上的表情,就能想到昔日的自己。
也能想到,初見錦嬰的時候黑瞎子和豆子都曾說過的幾乎一致的話。
他頓時平靜下來,笑道:“我倒是覺得,你和我并不像呢,錦嬰。”
——為什麽黑瞎子、豆子,甚至翟祁東,會對錦嬰産生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是曾在什麽地方見過,而是他身上的一切都與那個花兒爺,那麽相似;以致于花兒爺身邊最熟稔的這幾個人,都有片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