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9)

迷茫。

那人也笑:“誰告訴你我是錦嬰了?”

解語花慢吞吞道:“哦,沒人告訴我;我猜的。”

“是麽?”那人道,“我難道,不應該是解雨臣才對麽?”

解語花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好吧,你說是錦嬰就是錦嬰吧。不過是個名字罷了。”對方臉上登時擺出索然無味的表情,站起身來,轉過臉背對着他,似是遺憾地道:“沒意思。我可是精心準備了十多年呢。”

“……準備貍貓換太子?”

錦嬰的脊背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

“……這麽個戲碼要準備十多年之久,是你演技不行還是智商不夠?”

他五指一緊縮成拳。

解語花在對方攻過來的瞬間移開了身子,用手臂隔開錦嬰對他受傷的腹部的攻擊。

兩個人幾乎是水平相當的,若在平時解語花尚且還有勝算,現在傷勢未愈,隐隐作痛的肋骨讓他很難發揮正常力量。

他在被錦嬰捏住手腕的時候想對方的袖子裏可能塞着一把匕首。

下一秒那把匕首就咻的從袖口飛出直刺向解語花;他身子向後仰,匕首就堪堪擦過他的脖頸;再擡了擡手臂,手肘迅速撞向錦嬰的手臂,導致那把來不及被收回去的匕首一同擦破了錦嬰手腕處的皮膚。

解語花掙脫開錦嬰,擡手摸了下頸側。指尖沾了點血跡,手腕上是錦嬰的指痕,肋骨的疼痛感在這靜下來的瞬間放大了許多;再看錦嬰,他似乎也不怎麽樣:啧,兩敗俱傷,還不算太虧。

錦嬰是比不過解語花的,他心裏清楚。

他學的招式和那些師父們教給解語花的一樣,但還有黑瞎子教解語花的,他不曾學過;所以只能朝着對方的傷處下手,卑鄙得自己都覺着惡心。

“你現在打不過我的。”錦嬰道。

“嗯哼。”解語花按着腹部坐回沙發上,“不打了,快累死小爺了。”

錦嬰有些意外:“你認輸了?”

“誰說我認輸了啊。”解語花失笑,“小爺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準備幹嘛。”

“你猜不到麽?”

“我應該猜到麽?你像我,但我不像你。”解語花道,“或者我應該猜一猜,昏迷時間是什麽時候?”

錦嬰臉色微變:“你聞到了?”

“雖然很淡,但我嗅覺很好。應該是花粉,不知道裏面你摻了什麽,”解語花閉了下眼睛,誠實道,“有點暈。”

錦嬰歪了歪頭,看着解語花有些渙散的瞳孔,道:“本來我是該殺了你的,不過還是算了,因為對你來說最大的痛苦不是死了,而是一個人活着。”

“什麽意思?”

“豆子派人去尋黑瞎子,半點消息都沒有吧。可我怎麽聽說,六爺派出去的人,回來可說了,那黑瞎子沒了。”

解語花背靠沙發,斜睨着錦嬰,看着那張與他幾乎一樣的臉上有些猙獰的笑容,想着這果然不像他啊。

黑瞎子會認出來的。

他這麽想着,道:“他沒死。”

然後閉上眼睛。

【三】

小助理把龍醫生送上飛機後,再默默開車回醫院,已經是華燈初上。還沒正經吃晚飯呢,路邊買了個手抓也根本不頂事兒啊,她早已饑腸辘辘。

還得去照看那位不省人事的且還有家室的帥哥。

——總的來說,人生多艱。

邊感慨着薪水不好賺邊爬着舊樓的樓梯的小助理,發現自己竟毫無內心沖突地接受了“一個男人躺在舊樓的特護病房裏”的事實,想想她還真是承受能力挺強大的。

她推開門發現某個老頭正坐在裏邊兒啃着一只醬羊蹄,她覺得自己不能忍下去了,睡着的那個雖然沒意識,但好歹也是個人啊,能不能別這麽旁若無人!

“我說,龍醫生前腳剛走呢,您這樣真的好嘛?……啊院長?”小助理內心無力。

“我給你留了的。”院長毫無壓力道:“這種事情當然要龍餘不在的時候幹啦,不然他又要嫌棄我了。”

小助理:“……”

“說起來,”院長吃着吃着突然道,“我剛才好像看見他動了一下。”

小助理準備拿羊蹄的手一頓:“好像?”

“确定。”

小助理的手腕轉了個彎兒,改摸上那個男人的太陽穴;接着她幾乎要把他全身都摸遍了,也沒發現有什麽異常;連心電圖的波動都和昨天一樣平穩。

“沒看出區別啊。”

院長聳了一下肩膀。

“你不會耍我吧?”

院長又聳了一下肩膀,然後扔下吃剩的骨頭,走到外面去洗手。

小助理很郁悶地小聲嘀咕:“要是真的有動一下就好了。”

男人像是聽見她說話了似的,先是手指蜷曲了一下,然後眼珠在眼睑覆蓋下又轉動了一下。

“!!!”小助理準備再次拿羊蹄的手長久地頓在羊蹄兒的上方沒有動彈。

“院長!院長!他又動了我看見他動了!”

院長擦着手走進來:“嚷嚷什麽,我不是早知道了嘛。”

小助理終于放心地拿起了羊蹄,長出一口氣:“那是不是說明他要醒了?”

院長撐起男人的眼睑檢查了一會兒,道:“可能吧。”

病床上的男人只是動了一下,又回歸平靜。

仿佛努力掙紮着,卻仍然被不具名的噩夢魇着了,無法醒來。

【四】

悶油瓶擱下書,拿起吳邪的手機看了一眼。

北京時間十八點五十九分。

解語花離開病房已經差不多有四十分鐘了。他和醫生談點什麽,到現在還沒回來。

吳邪在沙發上發出一串類似嘀咕的聲音,醒了。

十九點整。

悶油瓶走過去親了一下吳邪的後脖子,道:“醫生的辦公室是哪裏?”

“嗯?”吳邪有點迷糊,“什麽?”

“解雨臣的醫生。”

吳邪一眼瞥見病床上空無一人,他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道:“小花呢?他去哪兒了?去了多久?”

“……醫生的辦公室。”

吳邪:“……”

“跟我來。”吳邪嘆着氣,“去辦公室找他。”

如他所料,辦公室裏空無一人。

這裏的一切都太幹淨了,醫生的辦公室,畢竟是有潔癖的人,也難怪;但不對勁之處在于,少了很多東西,根本不像是一個專業的醫生每天需要辦公的地方。

悶油瓶說:“我去裏間看看。”

吳邪應了一聲,扶着額頭給傅六爺打電話。很簡短的對話,半來分鐘就挂了,六爺只說派人來醫院接應,別的什麽意思也沒有。

“看這淡定的樣兒,叫一個不動聲色啊。”吳邪把手機塞回兜裏,走進裏間看見悶油瓶在找什麽,“有發現麽了?”

悶油瓶從書架上拿的手術刀,撬開牆角一塊地板。

有條暗道。

吳邪不知該怎麽形容:“世風日下啊,連這種公辦的醫院也能挖地道了?”

悶油瓶道:“走麽?”

“不。”吳邪道,“按傅六爺的意思,等着。”

傅六扣下電話,神色還是很淡。

“怎麽樣?”

夥計道:“他們倆是看着錦嬰出去的,一個繼續跟着,一個潛進去搜錦嬰的房子;不過倒是沒發現什麽。

“錦嬰往帽兒胡同去的,擱那兒胡亂買了些零碎,後來一拐兩拐的不見了;大概十多分鐘,又看見他在買東西,手裏提的倒是多了一些。總之他拿着一堆玩意兒去了四爺宅子,一直到現在還沒出來。”

傅六眯起眼睛:“他出去的時候什麽樣子,手裏拿東西了麽?”

“唔,跟平時沒什麽差別,發現變了,但也說不出什麽;手裏倒是拿了不少東西,一晃就放車裏去了。”

“打電話問問,他們倆有沒有注意到錦嬰後來出現的時候多了點什麽。”

夥計撥了號碼之後按了免提。

“錦嬰呢?”

“還在。”其中一個夥計小聲回答,“剛才還給院子裏的花兒澆水了,現在又進四爺房裏去了。”

“沒有異常麽?”

“正想跟六爺說呢,後來又看到錦嬰的時候,他手裏多了個箱子,正方體的,大概二十多公分,看着像大街上都有賣的那種,就不知道裏面裝的什麽。”

這時候吳邪的電話又來了。他很簡潔地說辦公室裏有個暗道。

“通哪兒?”傅六道。

“呃。”吳邪有點茫然,剛好悶油瓶的頭從裏面冒出來,順手接過他的手機,道:“很短,剛到醫院外面,一條沒什麽人的巷子。”

作者有話要說: 高考結束

睡得人都散了....

默默地恢複更新....

☆、51 孤注一擲

【一】

“叫他們倆不用守着權家宅子了。”傅六略一沉吟,對夥計道,“你送我去醫院,還有讓那倆過來。”

“成。”夥計彎了一下腰。

傅六嗯了聲,然後邊走邊說:“醫院附近那些人呢?”

“知道,一會兒把他們都叫過來。”

守在醫院邊上的夥計們已經在醫生辦公室待命了,然而傅六爺到了之後卻什麽都沒吩咐,只沉默地坐了一會兒。

他身邊跟着的那夥計是個老夥計了,低着聲音道:“爺,少了個人。”

“我看出來了。”傅六道,“別的地兒都找過了?”

吳邪攥着拳頭站在一邊,聞言道:“他們沒找着,所以小哥去找了。小哥的本事,您放心。”

傅六嘆着氣點頭:“費心了。”

吳邪動了一下手,還想接着說解語花失蹤的事情,但傅六擺了下手,打斷了。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他終于說:“我打個電話。”

吳邪看着傅六走遠了去撥號碼,隐約聽他叫了聲“老二”什麽的,再想聽的時候就見傅六又走開兩步。

待傅六回來,這邊也已經交代得差不多了。

吳邪伸手指了一下其中一個夥計,道:“六爺,這個夥計說是看着小花自己走出去的,還跟他打了招呼的。”

“是,這身形、樣貌、還有聲音,都确實是同花兒爺一模一樣。”那夥計立馬點頭,“他說他在病房裏待得氣悶,出去走走。”

傅六看也沒看他,從鼻腔裏發出哼的一聲。

衆人斂容。

吳邪道:“他看小花往後面的巷子去了,一晃眼就拐沒了;再過去看已經不見人影,守那兒的夥計也不見了。另外,小哥跟我說這條暗道是新建沒多久的,所以應該就是沖着小花而來的。”

傅六點了點頭:“還有呢?”

“還有……”吳邪猶豫了一下,攤開手,掌心躺着一個直徑三公分左右的球形東西。這東西他太眼熟了,一直在小花那兒放着呢,“這是放在暗道出口處的。”

傅六沒有拿起來,皺了皺眉道:“這是什麽?”

吳邪道:“黑瞎子找到的龍眼珠子。”

傅六不再說話,視線打了個彎兒,不知放在了哪裏。

【二】

解語花處于一種半昏迷狀态,無法清醒,但能感覺到周遭的變化。

他能感覺到自己被扶到一個狹小黑暗的空間裏,地面粗糙冰冷;接着對方放下他後就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只留下極淡的脂粉香氣。

對方敢這樣赤條條地把解語花扔在這兒,就表示着有多放心了,他試圖逃跑也是枉然。所以他掙紮兩下無果且發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之後,他幹脆放棄,恍惚間聽見身邊傳來一點點打鬥的聲音,但似乎被什麽隔住了,聽得并不真切。他皺了皺眉,用最後的力氣摸索出那顆珠子,放在身側。

然後解語花就笑了起來,他都幾乎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希望啞巴張和吳邪二人能發現這玩意兒,好推測他是被什麽人帶走被怎麽帶走;還是期待着黑瞎子還能活着,帶着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和該死的狎昵出現在面前。

這種不知道自己心裏那點希冀究竟是為了什麽的心情,讓他産生一點沮喪。

好象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解語花還沒睜開眼睛就已經感覺到他被捆着雙手,關節被卡死,看樣子是沒辦法縮骨了;所幸雙腳雖被綁着,但還能行走,不至于跟個五花肉粽似的。

他很快意識清醒過來,聞到空氣裏的藥味兒。他先是皺起眉頭,很快又笑起來,慢慢地睜開了雙眼。

這個地方解語花不可謂不熟悉,是從前那種卧室常帶的外間,茶幾茶具、書架屏風,一應俱全;他挑着眉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坐在金絲楠木椅上;那上好的白釉盞托賞心悅目,茶香陣陣萦繞鼻端。

——無視了守着裏外間兩道門的那四個夥計,倒不像是被綁架,而像是來做客的。

【三】

所以錦嬰從裏間出來的時候,看着解語花這副悠閑樣子,不由地哼了一聲。

解語花勾着唇角斜眼看向錦嬰,道:“我聽說四叔病了的消息了,若是他想要讓我來,說聲便是,我做小輩的哪有不來探望的道理;何必這樣煞費苦心。”

錦嬰只是擡了下眼皮,走過去鉗着解語花的胳膊讓他站起來,沒什麽表情道:“有你苦頭吃的,你還得意什麽。”

“得意?嘛,現在小爺我是階下囚,分分鐘就能被你們喀嚓了,想想真是害怕都來不及呢。”

哪兒有一點害怕的樣子。

錦嬰打量着它,撇了一下嘴巴道:“我說,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講過,你現今倒是同那個黑瞎子越來越像了。”

“唔,是嘛,”解語花眨了下眼睛,笑将起來:“那,多謝誇獎了。”

錦嬰看了他一眼,終究什麽都沒說出口。

進了房,解語花就見着權四靠坐在床上,眉宇之間籠着一層死氣。

“四叔您感覺可好些了?真是該懲,解子該早些來看您的。”

權四尚且準備開口,就被解語花一陣搶白,本就慘白的臉又多了幾分陰暗。他咳了幾聲,不客氣道:“呵,解子,到如今的境況,這一副尊長和睦的樣子還要擺出來又有什麽意義?”

解語花無所謂地擡了下縛在一塊兒的雙手:“那我是該問四叔,為了什麽而把我幫到這裏來咯?”

權四道:“你心裏不是清楚得很,何必再問?”

解語花笑了笑道:“既然您也清楚知道我心裏清楚,那麽您也該清楚我不會就這麽束手就縛吧。”

他這一連的清楚說得人都要不清楚了,但是權四眼光一沉,道:“老頭兒我倒是沒發現,你這油嘴滑舌的模樣跟那個黑瞎子越發地像了啊。”

解語花沉默了幾秒鐘,又眨了下眼睛,神色漫然道:“是麽。”

權四卻突然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似的:“解子,聽說了麽,黑瞎子已經死了。”

“剛才聽您那位錦嬰說了。”解語花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權四看着解語花的眼睛,那清潤的桃花眼中是一如往昔的平靜和堅定,仿佛沒有什麽能撩撥其心神。他保持着笑容,非常慈祥地問道:“你那六叔,偏偏對你們幾個小輩瞞着這個消息,想來也是怕黑瞎子這一個人擾亂了你堂堂解家當家。對此你就心裏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解語花皺着眉頭似是不解,然後就以這樣的面目,分外溫和但又不容分說地回道:“黑瞎子生死與否,與我何幹?”

權四愣了一下,笑道:“好,真好。”

“是啊,”解語花的眉目宛然,卻深深印着解家少當家的強硬和漠不關心,“我和黑瞎子各取所需,沒什麽稀奇;如今我也取不到什麽了,自然沒必要惦念着他了,不是麽?難不成,您真的以為,我這輩子就為守着黑瞎子一個人?”

權四想從他臉上看出些別的情緒,那些能暴露他最真實的內心的情緒;然而他的臉上,什麽都沒有表露出來,好像“黑瞎子”這三個字真的就那麽無關緊要。

【四】

這邊吳邪他們是沒找到解語花,但找到了原本守着巷子的夥計……的屍體。

被人砍成了幾段,塞在下水道中,要不是他們發現得早,到時候順水被沖下去,那便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手法很專業,相當幹淨利落,”悶油瓶道,“應該是一個開路,一個負責帶走解雨臣。”

傅六微微眯起眼睛,半晌終于哼了一聲:“任他曾經多猖獗,如今也不過是強弩之末罷了,也敢在我眼皮子下做出這種事。”

吳邪猶豫了一下,輕聲提醒:“您該知道,有時候,越是走投無路越要孤注一擲。”

傅六的表情頓時僵住。

吳邪尴尬得不知道說什麽好,悶油瓶忽然撞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看牆上的鐘。

“唔這麽遲了!”吳邪叫了一聲,道,“那個……龍餘快到了,我得去機場接他一下。”

傅六豎着眉毛冷聲道:“龍餘?他來幹什麽?!”

吳邪驚訝于對方這樣的語氣;但來不及細想,就被一直癱着一張臉的悶油瓶打斷了:“我去。”

“小哥?”吳邪道,“你,你行麽?”

悶油瓶瞥了吳邪一眼,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吳邪瞬間更加不放心了。

然而最終悶油瓶還是就這麽走了,穿着帽衫牛仔褲,披着一身的無所謂。

吳邪嘆了口氣,回神道:“那麽六爺,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傅六重複了一遍吳邪的話,而後指了下站着的兩個夥計,道,“你帶上二十來個兄弟,去權家邊上守着;什麽都別做,看到當家的出現就告訴我。”

吳邪瞪了下眼。

傅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和我,就等着吧。”

吳邪:“……”

這邊吳邪在幹等着,那邊悶油瓶也好不到哪兒去。

龍餘早下了飛機,但等了會兒也不見人,幹脆跑到邊上溜了一圈兒,把自己吃了個十二成飽,這才一邊打電話給小助理報了下形平安,一邊晃悠着往回走。

機場門口,悶油瓶窩在駕駛座上,看上去也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在閉目養神。

龍餘在這輛車旁站定,思考了很久才彎下腰敲了敲車窗。

悶油瓶倏地就睜開了眸子,側過頭看向車外的龍餘。窗玻璃上還蒙着一層水霧,但他的視界卻異常清晰。

——龍餘穿着阿迪的外套,裏面只搭了一件低領的T恤,露出微顯的鎖骨;肩膀上背了一只運動雙肩背包,看上去非常健康非常年輕。

作者有話要說:

☆、52 二月紅教了個好徒弟

【一】

龍餘上了車,很誇張地擺了下手,道:“你開車,考駕照了麽?”

悶油瓶看着前面的路,抽空睨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

龍餘卻點了點頭,仿佛毫無違和感地對話着:“哦,是這樣啊;也是,現在這社會,弄個假證也不是什麽難事。”

悶油瓶:“……”

“說起來,”龍餘道,“解家那小子到底出什麽事兒了,你們這麽着急地讓我來?”

悶油瓶癱着臉道:“不見了。”

“嗯?是被綁架走的還是他自己走的?”

悶油瓶道:“嗯。”

龍餘:“……”

“所以,”龍餘沖着對方翻了個白眼,道,“你的意思是他們解家裏邊兒出事了,然後他這個當家的就遭殃了?”

悶油瓶微微皺了下眉頭,似乎在考慮該否定還是該肯定。

龍餘自己接了下去:“嗯哼,誰遭殃還不一定呢。”

悶油瓶:“……”

龍餘頓了下,驀地意識到什麽,盯着悶油瓶道:“你真的有駕照麽?這麽開真的不會有交警攔你麽?”

悶油瓶哦了一聲,理直氣壯地看了眼指向30邁的針,這才不緊不慢地踩了下油門。

龍餘背靠座位,重重地哼了一聲。

悶油瓶抿了抿嘴唇,倏忽揚了個極淺但是極鮮明的弧度:“你比吳邪還要孩子氣。”

“嗯哼,你們家小天真聽到你這麽說肯定炸毛,”龍餘道,“我就這個樣子,反正有人喜歡。”

悶油瓶語氣平穩:“嗯,但是死了。”

龍餘一下子沒了笑容,瞪着他。

悶油瓶繼續說,聲音裏沒有什麽感情:“黑瞎子把他葬在八寶山。”

龍餘僅僅是看着他,精致的面容隐在夜色裏,根本看不分明。

“陸骊。陸骊在八寶山。”

龍餘愣了很久,換了好幾口氣,終于說:“你不許提他。”

“好。”悶油瓶從善如流地改口,“那麽黑瞎子呢?”

“死了!”龍餘沒好氣。

“喔。”對這個答案悶油瓶倒也欣然接受。

“還有,”悶油瓶道,“我和吳邪回去救他們的時候,發現洞口塌了;然後,那個墓道口也挺幹淨的,沒什麽血跡和打鬥的痕跡,那個‘周穆王’已經快不行了,它的劍身上好像有什麽東西被摳下來了;黑瞎子也不見了。”

龍餘沒接腔。

悶油瓶道:“看樣子,應該是有人上去過,黑瞎子也是他帶走的。——你知道會有什麽人可能做到麽?”

“喲呵,你不是啞巴張嘛,什麽時候有這麽多話能說了?”龍餘皮笑肉不笑,“這種高深的問題,不要來問我。我不過只是一個沒什麽能耐再普通不過的小醫生罷了。”

悶油瓶轉過頭來,正見着龍餘扭頭看向窗外,只果斷地給他留了個後腦勺。

算了。他沒有逼別人回答問題或者解決問題的習慣,既然對方一個字兒都不欲多說,他也只能不再追問。

悶油瓶專心開車,龍餘專心瞅着窗外頭;一時間車裏一片死寂。

【二】

權四擡眼瞧了瞧那只老式挂鐘,點了下頭。

錦嬰低低地嗯了聲,然後走到外間,在門口站定了,擡手敲了一敲;不一會兒人就進來了。

“爺,”是管家的聲音,“都準備好了。”

“嗯?”解語花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一個‘解語花’,一個‘錦嬰’,都齊全了呵;偏我成了個‘多餘’。有趣兒。”

權四沉沉地笑着,道:“既知道自個兒是多餘的了,那就安分點消失不就得了,還少受點苦頭。”

解語花道:“從小到大解子吃的苦頭也不少,您不是不知道吧,有些絆子還是您下的呢,就不差今兒這些了;不過,您什麽時候瞧見我安分過?”

權四怒極反笑,扯着嘴角道:“走到這地步還能面不改色談笑風生,二月紅倒是教了個好徒弟。”

“過獎,”解語花站得筆直,不卑不亢道,“不過是比您稍好一點兒罷了。”

聽得這樣的話,老爺子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閉上眼一眼都不願意再多看,沖錦嬰揮了下手,不耐地說:“帶他走吧,從小門出去;他們解家那個老家夥必然派人守在附近呢,可別讓人逮着了。”

“我明白。”錦嬰恭恭敬敬地彎着腰。

權四想了想,在他身後補充了一句:“好好處理了。”

錦嬰步子微微一頓,然後毫不猶豫地走了。

不用出房門,外間的屏風後頭有個小門,直通向西廂,連着後頭的院子,用不着任何人瞧見,就能帶着解語花出去。

院子外頭都是權四身邊的那些人,再怎麽司馬昭之心,解家的人也不好安排過來,所以錦嬰這一路走得相當順暢。一直到拐角,本來再走過去解語花大概就可以向解家人呼救,但錦嬰偏偏帶着他竄到邊上的院子裏去了。

得,這一拐兩拐的,方向都沒了,離着那些守在權家附近的人卻是越來越遠了。

錦嬰鉗着解語花不敢放松,道:“你倒配合。”

“……我這是懶得搭理你們這些把戲。”解語花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錦嬰冷哼一聲:“看你一會兒還能像是度假似的悠閑!”

解語花漫然應道:“昂,那你看着吧。”

【三】

很快醫院就出現在眼前了,悶油瓶把車開到停車場,道:“到了,下車。”

“醫院?”龍餘有那麽點不情願,“哼,我都一把年紀的人了,剛下飛機的你們也不讓我休息,一點都不知道尊老愛幼。”

悶油瓶邊走邊慢吞吞說道:“我比你大。”

“我知道,老妖怪!”龍餘扯着背包帶腳下生風,走得雄赳赳的。

這一路貌似磕絆地走到辦公室門口,悶油瓶正準備開門,但龍餘卻驀地按住了他的手。

裏面傳來那位主治大夫的聲音,不徐不疾的:“一般來說我每天都準時下班,很少加班,在辦公室裏待着的時間并不很長,所以這事兒我就不那麽清楚了。”

然後是傅六冷哼一聲:“作為一個高度敏感的醫生,頻繁地有人在你的辦公地點出入,難道你會一點兒都察覺不到?”

龍餘在門外聽着,眼神陰沉;片刻,他緩緩勾起一邊嘴角,形成一道非常淺薄的弧度。他想了一想,壓下聲音道:“你們有納蘭清什麽消息麽?”

道上“黑瞎子”這個名號叫久了,因此悶油瓶聽到的那一瞬間伊是一愣;其實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龍餘會那麽執着于“納蘭清”這個已經從大家的記憶裏消失了好久的舊名,但好在這最終并不影響他十分配合地放低聲音,回答:“傅六那邊的夥計傳回來的消息是,死了。”

龍餘登時扭頭乜斜着他。

“哦,”悶油瓶溫溫吞吞地補充,“我沒信。所以我想,要知道事情始末,還是要來問你。”

“靠跟老子有什麽關系啊?!”龍餘喝了一聲。

悶油瓶:“……”

一瞬間門內外都變得非常寂靜。

龍餘抽了下嘴角,不知道掩飾什麽似的咳了兩聲,然後做了個“請”的動作,道:“開門。”

悶油瓶輕輕地笑了一下,推開了門。

“你今天晚上不僅話變多了,表情也未免多了點吧。”龍餘在他身後嘟囔着走進去。

他忽然啊了聲,邊盯着在屋裏邊兒坐着的傅六,邊反手關上門。

傅六當作沒看到他,轉過頭去。

【四】

也不知道龍餘是怎麽想的,他誰也沒管,徑自走到傅六跟前,彎腰六十度,就這麽湊得非常之近地盯着人家看了好久。

傅六也真就這麽幹坐着讓人看……

最後還是吳邪咳咳兩下,才将兩人之間的三四公分的距離拉寬到三四十公分。

“那什麽,你們是以前認識的?”

傅六神色如常:“不認識。”

龍餘一臉贊同:“沒見過。”

“我只不過是覺得,他這張臉,”龍餘辯解,臉上多了幾分糾結,艱難地把話說完,“……長得不錯。”

衆人:“……”

傅六長得是不差,随着年齡上去,那久經艱險滄桑之後的穩重魅力是很多人不能比的;但對于龍餘來說,怎麽也不至于驚豔到這地步吧。

要說驚豔,反倒是他才對。

那位從踏進辦公室就被這些惡勢力欺壓的主治大夫終于受不了了,怒道:“你們還有沒有重點了!這麽玩兒下去那我回家了啊!”

衆人:“……”

吳邪道:“重點是小花這件事,既然現在人都到齊了,那你們覺得該怎麽辦吧?”

傅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說等着麽?”

“啊,”話,是這麽說過,但是這怎麽也不是一回事兒啊,“可是那邊一直都沒有消息過來,我們就這麽幹等着未免被動了些吧?”

“被動麽?”傅六轉動腕子擺了擺手,吩咐夥計道,“沒大夫什麽事了,送他回去吧。”

然後又對吳邪道:“不見得。”

吳邪還想說什麽,兜裏的手機卻響了起來;他只好先接電話。

接通後,虎子的聲音就在那頭響起:“我去了,哦,幫我跟六爺講聲兒啊。”

非常隐約地聽到豆子在說“你能不能講清楚些啊”什麽的,那邊就挂了。

吳邪轉達後又問道:“這個,什麽意思?”

“證明一下他只是雨臣的夥計吧。”傅六無不輕松。

吳邪:“……”

龍餘還背着包,聽他們這一番話,似乎很疲倦的樣子,道:“既然這樣,我能不能休息去了?”

傅六點頭:“也行,咱們都先回去吧,幹守在這裏也沒啥意思。”

畢竟這醫院是公家的地界,還不怎麽吉利,土夫子們待久了怎麽也不習慣。

龍餘走是第一個走,但慢吞吞地拖到跟瓶邪二人一致的進度,道:“那個胖子他們,沒事兒吧?”

“嗯,”吳邪道,“最近這段時間挺安穩的。”

龍餘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而後又繼續放慢步子,一直落到最後,跟他們幾個隔了一段距離。

吳邪回頭看了一眼,接着就被悶油瓶拉住胳膊加快步伐。

龍餘游蕩似的散步,給小助理打電話,聲音很低。

小助理自從見那個男人動了一下之後便心情持續緊張狀态,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盯着他好在他醒來的第一時間就報告給龍醫生。

但很遺憾,很失望,男人也一直都沒有轉型的跡象。

龍餘笑着安慰她:“慌張什麽,他要是醒了,晾他個一整夜也不要緊。”

小助理便神奇般的放松下來,道:“那個解語花那邊的事情什麽時候能解決好啊,你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龍餘道:“不會很久的。”

小助理:“……”

龍餘:“?”

電話那頭沉寂了約有半分鐘,龍餘幾乎以為對方莫名其妙地挂掉了的時候,小助理又開了口:“龍、龍醫生!就剛才他眼睛動了一下的!……啊,不過現在又沒反應了。”

“別那麽激動。”龍餘握着手機,怔忡了一會兒,低低地笑出了聲音。

但偏生忍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