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維護

醉仙樓外,趙大人腳步輕快,上了馬車,回到府中準備運送贓銀的事。

蘇清朗站在路邊,望着他的馬車越走越遠,這才轉身離開,管家屁颠屁颠的跟在後頭。

“大人,現在可是要回府?”

蘇清朗的腳步頓了一下,瞥眼斜睨着看他,随後又移開目光,露出悠然自得的微笑。

“魚兒已經被趕到陷阱邊兒上,只差一步。接下來,自然要布置着收網。”

管家哎了一聲,趕忙道:“那小人這就去安排馬車。”

“罷了……”蘇清朗阻攔住他,伸出手,将折扇展開攤在手中,拂了一下扇面,動作潇灑自然。

思索片刻,又語氣淡淡道:“你且回去,命人時刻注意趙鄂的動向,再通知蔡鈞,說時辰到了,一切按照計劃行事。”

管家俯身應下,又遲疑道:“那大人你……”

蘇清朗看向長街,道:“我走着過去就行了,正好還有些事情,須在路上想想清楚。”

與管家分別,蘇清朗一路步行,來到相府外,守在門外的護衛見到來人是蘇清朗,一個個比見了親生的爹娘還親。

蘇清朗打發了些銀子,向為首的護衛道:“相爺可在府中?”

護衛答:“相爺早朝歸來,至今尚未出府。”

蘇清朗又問:“公子呢?”

護衛有點摸不着頭腦,還是老實回答:“公子一直都在府中,未曾出來。”

蘇清朗嗯了一聲,又聽護衛疑惑問:“大人問此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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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朗笑了笑,道:“沒事,正好我有事要找相爺和公子商談,如此,便不用再麻煩了。”

邁步走入府中,來到一個庭院前,卻見秦翦和秦桓正在亭中下棋,相府的管家則站在一旁。

右相此時,已經換下朝服,只穿着一身普通随常的服飾,氣質穩重,威嚴內斂,看着少了一些平時的淩厲,俨然一個慈祥和藹的父親;

秦桓則一襲紫衣,發冠上裝飾着貂羽,烏墨長發,面如冠玉,清貴風騷,華麗無比。

蘇清朗走了過去,秦桓聽到動靜,轉頭看到他,緩緩展開笑顏:“清朗……”

只聽他爹咳嗽一聲,對蘇清朗的出現恍若未聞,卻向秦桓輕斥道:“下棋貴在專心,如此東張西望,成何體統?”

秦桓只能收斂心情,老老實實的陪老爹下棋,蘇清朗邁步走進涼亭,站在管家的旁邊,望着棋盤上的激烈厮殺,很識相的沒有言語。

等了半晌,仍未分出個勝負,秦桓微微側眸,不動聲色望了眼在旁邊當雕塑的蘇清朗。

将棋子并在手中,故作為難的樣子,轉頭向他道:“照這樣下去,只怕我又要輸了,清朗,你的棋藝比我還好些,不如替我出出主意?”

秦公子此言,可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這長安城的人都知道,蘇大人雖然自幼聰穎,但卻是個臭棋簍子,爛泥扶不上牆的那種。

随便下一棋都夠他托腮凝思想半天,落子堪比烏龜慢,和他下棋簡直是個災難,綜觀整個皇城,也就只有秦相府的公子願意與他對弈。

蘇清朗笑了笑,道:“觀棋不語真君子,相爺與公子對弈,清朗怎能從旁打擾。況且,以清朗的那點兒棋藝。只怕會拖公子的後腿。”

秦桓聽此,忍不住輕笑一聲,揶揄道:“認識你多年,卻不曾想,你竟然還有棋藝……”

蘇清朗憋了一憋,被秦桓如此嘲笑擠兌,頓時吃了個啞巴虧,雖然很想反擊回去,但看了看旁邊的秦翦,只能把湧到嘴邊的話再咽下去。

秦相經過這麽一折騰,早已沒了下棋的興致,将棋子放在桌上,看向蘇清朗道:“你今日來此,可是有何事情?”

蘇清朗想起趙鄂,連忙回答道:“相爺,是這樣的,今日清朗設宴見了趙大人,趙大人正為徐靖褀的事憂心,還想面見相爺您。”

秦翦哼了一聲,道:“貪財誤事,愚蠢至極,他倒還有臉來見本相?”

蘇清朗故作吃驚:“原來相爺已經知道此事。”

秦翦沒有回答,一旁的秦桓默然片刻,說道:“杜青雲落案後,父親曾派人留意過此事,只知這件事與趙大人有關,本以為杜青雲招供後,此事就算過去了。

因此便沒有放在心上,不成想竟還牽扯到一個徐靖褀,既有徐進插手,想來此案越發不簡單了吧?”

蘇清朗點了點頭,道:“徐靖褀此人,從落案後便一直咬着趙大人,确實麻煩。”

聞言,秦翦越發惱怒,向他斥責道:“你也是,那蔡鈞是你手底下的人,他是怎麽回事,難道如何管制手下,還要本相親自教你?”

蘇清朗趕緊跪下,低下頭,拱手道:“相爺恕罪,清朗近些年不常在禮部走動,對于他的為人,實在缺乏了解。”

秦桓見他惶恐的樣子,一時着急,也趕忙起身,跪在他的旁邊:“爹,都是那蔡鈞可惡,清朗又不是故意的,且人心隔肚皮,他每日都有許多事做,哪能事事兼顧周全,連身邊一個小小的侍郎都要注意,依孩兒所見,千錯萬錯都是趙大人的錯,萬不該貪心不足,竟與那徐靖褀牽扯在一起,豈能怪罪到清朗的身上?”

秦翦看了看蘇清朗,又看了看秦桓,最終嘆了口氣:“你們都起來吧。”

秦桓剛想扶着蘇清朗站起,卻見老爹看到他的舉動,面如寒冰,只能讪讪作罷。

秦翦不動聲色,冷然道:“桓兒,爹與蘇大人有話要說,你先回去。”

秦桓有些猶豫:“爹……”

秦翦擡起頭來,望着他,眼神有些嚴厲,秦桓低下頭,看了看蘇清朗,只能道:“是……”

見秦桓走遠,秦翦又道:“本相聽聞,那梅柳生亦是主審之一,他那邊怎麽樣?”

蘇清朗站在一旁,回答道:“梅柳生那邊,下官早就已經說通。只是……相爺您也知道,梅大人到底剛入官場,朝廷的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而且官職又比蔡鈞低了幾階,即便有心護住趙大人,也沒有那個本事。”

秦翦嘆了口氣:“他那邊,你從旁輔佐着就是,蔡鈞畢竟是你手下的人,到底對你有些忌憚。”

蘇清朗應承下來,又聽秦翦道:“近日風頭有些緊,以趙鄂的處境,不宜再來我府中走動,你且跟他說,本相不會袖手旁觀,讓他稍安勿躁,若無大事,便不要來此,憑白惹人懷疑。”

蘇清朗點了點頭,道:“是,這件事,清朗先前已經告訴他了。”

“不過……”

蘇清朗停頓一下,看了看四周,又向秦翦走近兩步,壓低聲音道:“趙大人有份厚禮相送,說要感激相爺的恩情。”

秦翦側目看向他:“多少?”

蘇清朗勾唇一笑,撐着一把折扇掩面,眸中流溢出算計的神色,頗有些奸猾邪魅的味道。

回答道:“這件事若是被查出來,趙大人的一條性命恐怕不保,他為官十餘載,總共才積攢下多少銀子,相爺對他恩重如山,就算将府中的積蓄盡數奉上也不為過。”

“只是……”他話鋒一轉:“近來朝廷盯得有些緊,不知多少雙眼睛望着他,清朗怕給相爺惹麻煩,于是讓他先将東西運送到清朗府上,待這件事情過去,相爺再讓人到我府中把東西運走。”

秦翦聽此,嗯了一聲,終于露出滿意之色,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這就當趙鄂為我們的大業增添了一份心力罷!”

“說到我們的大業……”

蘇清朗接着道:“那徐家老頭兒不識擡舉,整天和裴延薛其山等人,聯起手來的對付我們,日後必會成為我們的一大阻力。

如今徐靖褀落案,徐進督查不嚴,必會元氣大傷,聲譽盡毀,相爺自可抓住此次機會,好好整治他們一頓。”

秦相爺點頭默許,對蘇清朗的話深信不疑:“這件事,你不說,本相亦有此打算,至于趙鄂之事……便交給你去辦吧。”

蘇清朗拱手稱是,事情交代完畢,從涼亭中退出,剛越過庭院的拱門,卻見秦桓等在外頭。

他走了過去,向秦桓道:“公子不是回去了麽,怎會在此?”

秦桓低了下頭,道:“我擔心你,所以……爹他沒為難你吧?”

蘇清朗揚了揚唇角,道:“清朗辦事不力,仍要謝公子剛才為我說情了。”

秦桓轉過身,朝向自家的門口走去,看來是想親自送蘇清朗離開相府。

道:“這件事本就不怪你,我不說,爹他也不會怪你,倒是方才一時情急,似乎反将你陷入更加為難之地。”

蘇清朗沒有說話,又聽他苦笑一聲,低着頭,語氣涼淡:“真可恨,我對朝廷之事了解不多,雖有心幫你,卻又不知從何下手。”

蘇清朗聽此,淡淡道:“公子本就不是勾心鬥角之人,只要詩詞筆墨,琴棋書畫,每日過得逍遙便好,若是哪日你了解了朝廷之事,學會了朝廷的方法與手段,只怕那時,你也已經不再是你。”

秦桓頓住腳步,回過身望着他:“清朗……不希望我幫你麽?”

蘇清朗展顏一笑:“不是不希望你幫我,而是相較而言,我更不願失去現在的你。”

秦桓一怔,俊美的面容間,蕩開燦爛溫暖的笑意,似是承諾的,點頭道:“好……”

頓了頓,又嘆了口氣,轉移目光,看向了遠處的風景,帶着些許失落道:“若是爹,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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