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為什麽!阿嚏——“許平君激動地走到霍禹面前,大聲質問道:“霍将軍,我父親若是壞人,我還幫你們捉拿逃犯做什麽?為了這個逃犯,我幾乎三天不休不眠,我跟着逃犯闖教坊,四次下河,你們不可以這樣不講道理!“

霍禹唇角微微一動。

平君趁此機會需要劫持霍禹,鞭子一揮,就抽了過去,霍禹不慌不忙以劍擋下,點了平君的穴道,許平君立刻昏睡過去,倒在了霍禹懷中,霍禹只覺得心中煩躁不已,翻了個白眼,厲聲命令自己的親信道:“來人,将許平君押解到別苑!”

這時候,病已終于使出了他這輩子最大的殺手锏。他自衣袖裏亮出了一條軟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劍架在了霍禹的脖頸上。

而霍禹亦在同時将自己的長劍筆上了病已的胸膛。

“你會武功?”霍禹問。

“不會,但這一招,足以讓我們同歸于盡。”病已笑道。

病已自幼體弱,不能習武,這是史高的師父傅子介教他的一記絕招,快,狠,準,一招制人。不到關鍵時候,他絕不會使出這一招。

病已本以為這條的軟劍會永遠的藏在衣袖裏,沒想到,來長安城一個月就派上了用場。

霍禹自然知道,這是史病已亮出的老底,這卻讓他對這兩人的感情産生了十二分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會讓這些看上去冷靜睿智的少年跟着她一再冒險,甚至不惜犧牲性命?這個想法讓他心中莫名酸楚。于是冷聲道:”信不信本将軍一聲令下,你就會成為刺猬?“

病已笑道:“霍大将軍看上去乃是一諾千金之人,堂堂九尺男兒,既然允諾放過許平君,肯定不會出爾反爾。為何不但不放許廣漢,如今連平君也再度關押?”

霍禹冷冷地瞥了病已一眼:“我言必信,行必果,但如今死無對證。”

病已道:“也就是說,若在下能找到找到證據……”

霍禹打斷道:“吾以性命履行承諾。”說罷,他竟先行收了劍。

病已打量着眼前的這位青年将軍,只見他狹長的丹鳳目堅定而明亮,唇角倔強地抿着,他直視着自己,目光如上古名劍的劍芒,內斂,含蓄,銳可抵千軍。

他就是霍禹,傳說中鼎鼎大名的霍光之子。城中無數待字閨中的貴族少女心儀的對象。城中多少貴族少年心中努力的目标。霍光生了許多女兒,有嫁去給政敵家中的,有嫁給文臣武官的,有的嫁給了昭帝最信任的侍衛,而這位霍禹,據說被霍光疼愛到了心窩裏,他不願以政治打造自己的婚姻,霍光從不逼迫他。傳聞這位霍禹和父親的關系并不好,常常住在侍衛營裏,每日除了練兵之外,便是讀兵法,睡覺,也是個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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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姑娘呢?霍将軍能現在就放了許姑娘嗎?”史病已道:“她為了救自己的父親,犧牲良多……”

“她在我居所。“霍禹道:“明日放人。”

病已凝重地問道:“為何不是今日?霍将軍本以賜予她自由。”

霍禹冰冷的眸子閃爍出溫柔的火花:“她太吵,影響查案。”說完,他颔首示意身邊的士兵們圍住了病已:“至于你,随我繼續調查!”說罷,趁病已不注意,将其軟劍用他的吳王夫差劍卷成了碎片,吳王夫差劍再次架到了病已的脖子上。

這一次,霍禹似是為了示威一般,還把病已的白脖頸上劃破了一道。鮮血滲入了吳王夫差劍,下一刻迅速消失不見。傳聞此劍嗜血,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病已道:“霍将軍,你不可以如此言而無信!”

霍禹冷冷地道:“來人,将偷襲本将軍的犯夫綁起來!”

病已瞬間被綁了裏外三層,于是抗議:“霍将軍,你們不可以這樣對待一個可憐的病人,更何況,我們還要查案,将軍綁了小人,可要小人蹦着走麽……”

霍禹似乎認真考慮了一下他的意見:“好,那就只捆手。”

“那我渴了怎麽辦?”病已問。

霍禹解下盛水的牛皮袋,送到病已的唇邊:“就這麽辦。”說完,病已剛張開嘴,霍禹卻收回了牛皮袋,把水一口氣飲盡。

病已無奈道:”霍将軍是不是給我留點?”

霍禹問:“有人帶了胡椒麽?”

病已一聽,笑道:“大家都是士兵,誰會帶胡椒呢?”

正說着,卻見一個足有兩個人一般粗的士兵走上前來,往自己的水袋裏撒了些胡椒粉,又将水袋送到病已的嘴邊,道:“喝。”

原來,那時候煮茶都是要加上花椒、糖等香料。這位禁衛軍士兵自幾年前在貴族親戚家飲茶之後,就覺得胡椒味香氣撲鼻,故每次吃飯時,都往飯裏撒上一些,不想這次出來,他竟也帶在了身上。

摻了胡椒的水入喉,病已被嗆到咳嗽:“霍将軍,你這是用刑啊……”

喝了胡椒水的病已被綁着手,同霍禹一同查訪了被司徒副官一刀斃命的那位啬夫家。

那人家卻完全不知情的樣子,孤兒寡母,從此無依無靠,搜了家裏之後,一無所獲。

霍禹卻依舊不善罷甘休:“搜院子,挖地三尺也要搜!”

家中的婦人自是反對的:“将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們啊!”

霍禹一聽,幹脆從腰間摸出一枚金餅擎在手中,這家的婦人果然歡天喜地地收了金子,跪下道謝:“謝謝大将軍!謝謝大将軍!”

病已便對霍禹道:“霍将軍,看這婦人的态度,似乎他的丈夫并沒有給他留下多餘的錢。

霍禹翻了個白眼:”廢話!”

然而,在這家小小的院子裏搜遍每一個角落之後,依舊一無所獲。

這時候,病已擡頭望着院子裏的大樹,說:“咦,他家的樹為何這般奇怪?大樹筆直,為何只有一棵樹枝是彎的?難道說,經常有人上樹?而且這個角度,剛好月光能照到。”

霍禹一聽,施展輕功飛身上樹,豁開一塊有傷痕的樹皮,只見裏面似是被什麽堵上了,拿匕首撬開之後,果然得到了一張奇門遁甲圖,月光之下,照得甚為清晰,還有一把機巧的小木劍,浮雕了帝江神獸:不知道是何意。

霍禹飛身下樹,來到病已身邊,病已看了之後,道:“霍将軍,在下不懂武功,這小劍看似很堅硬,殺傷力不知如何?”

霍禹一聽,把那小劍輕輕往樹枝上一扔,整塊樹枝被打斷。木劍卻紋絲未傷。

病已道:“木劍的材質是堅不可摧的楠木,而非普通木材,如果是打造了來玩耍,大可不必用這麽好的材質,用來打人的話,非将軍這麽好的功夫,又造不成殺傷力,據說上好的楠木千年不腐,這木劍怕是用途重大……”

面對病已絮絮叨叨的分析,霍禹心煩不已,于是拔出自己的吳王夫差劍,再次架到了病已的脖子上:“說重點。”

病已道:“又有奇門遁甲圖,又有莫名用途的木劍,在下懷疑,這木劍可能用來開某個機關的鑰匙。”

霍禹道:“哪兒的鑰匙?”

病已搖頭:“再下不知。”說罷,忽又想起了那羊皮卷,道:“霍将軍,我可以聞聞那羊皮卷麽?”

霍禹猶豫了片刻,把羊皮卷湊到了他的鼻子上,病已瞬間打了個噴嚏。

病已笑道:“霍将軍,羊皮紙上有酸味,想必是隐藏着什麽字跡或是圖畫,不如拿火把一烤。”

霍禹收了羊皮紙,吩咐道:“來人,去尋盞燈。”

病已方才發現,這位霍将軍竟然比自己想象中還要細心。

待油燈烤了羊皮,六甲圖上的畫跡果然慢慢顯現,竟是一副大山的圖,中間山谷還被特別标記了,想是有重要的人和事在裏面。病已觀之,驚喜不已:“霍将軍,在下知道這是哪座山了,只是……”

霍禹自然知道病想提條件要求放許平君,于是打斷道:“去許廣漢家。”

這回,病已方才明白為何霍禹要多扣留平君一日。

許平君和父親的住所非常的亂。亂七八糟的酒壇子堆在地上,還有幾只被打翻了,屋子裏還有幾只小貓小狗在舔食用酒液,不像家養動物,倒像是流浪貓狗。

病已向來好潔,于是看不下去,便要去收拾,霍禹再次把劍擡到了他的下巴上:”別動它們!”

說罷,霍禹親手翻了破碎酒壇,又把未喝完的稍稍品咂一番,病已忍不住道:“平君擅釀酒,這想來都是她親手釀制,自然不比将軍平時飲的酒美味……”

霍禹更覺得病已聒噪,打斷道:“住口。”

徐家中并無什麽貴重物品,甚至連像樣的擺設都沒有,僅有幾本竹簡,都是當年病已送給平君的。

史病已連忙解釋:“那個寫的小病貓的不是我!”

搞笑的是,平君的家中還有幾幅拙劣的竹簡畫,上面畫着十歲時候的兩個小孩子拜堂成親,還畫了二十歲的病已,三十歲的病已,看得病已面紅耳赤。病已再次解釋:“這怕是平君小時候随手畫的……”

霍禹再次打斷病已:“來人,把院外掘地三尺!“病已連忙阻攔:“霍大将軍,是不是有點不妥?”

霍禹從地上撿起一塊不知道是抹步還是什麽的布料,給病已把嘴裏了進去。開挖之後,院子裏挖到了許多埋着的酒壇子,還有一個小鐵盒,打開鐵盒,裏面放了一只小貓的屍體,看得霍禹哭笑不得。

這時候,病已忽然眼前一亮:“嗚嗚嗚嗚……“

霍禹瞥了他一眼,抽出了堵在他口裏的破布,只聽病已道:“霍将軍,既然許廣漢和另一位啬夫都沒有收授財物而放走犯人的證據,所以,我做了一個大膽的猜想,司徒副官被放走,不是因為人為財死,而是人為報恩亡!”

霍禹丹鳳眼微微一眯:“報恩?”

病已道:“廣陵王聰明異常,他斷不會在剛入長安就把事情做得這般明顯,還把自己親信幕僚歐侯坤也搭進去,他們做到這般田地,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誤導我們!也就是說,放走司徒副官的幕後指使者,另有其人,而廣陵王只是隔岸觀火,坐收漁利的人!而廣陵王,只是借這個機會把你們霍家推向深淵而已!”

霍禹思忖了片刻,道:“繼續說。”

病已問:“敢問霍将軍,那位啬夫曾是哪位達官貴人推薦上來的麽?”

霍禹于是命人去查證,得到結果,那位啬夫在十年前曾是一位名叫桑弘羊的大臣推薦來當差,而桑弘羊正是當年和上官桀勾結,想把霍光置于死地的一黨。

病已又問:“霍大将軍,能否查證一下,桑弘羊當年是否還有後人?”

霍禹微微一怔,十年前,十四歲的他同父親霍光一同去視察,恰好看到了因為不滿十歲被流放的桑弘羊之孫,桑青。現在想來,當年的小孩也有十九歲了,霍禹于是眼前一亮。這些年來,霍禹一直對桑青那怨毒的眼神念念不忘,也曾派人去找尋當年的少年,沒想到,始終無果。

線索就這樣斷了,霍禹和病已也忙了一夜,病已體弱,早已困得站都站不穩,霍禹也已困頓,便道:“給我好好休息一天,一天之後,随我繼續調查。”

病已忙道:“許姑娘呢,霍将軍什麽時候釋放?”

霍禹丹鳳目一凜,道:“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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