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病已忙道:“許姑娘呢,霍将軍什麽時候釋放?”

霍禹丹鳳目一凜,道:“你猜。”

病已打量着窗外,不知不覺,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時分,他笑道:“小民琢磨着,若我将此山名告之,霍将軍就能當場将平君釋放。”

霍禹道:“你猜錯了。”說罷,一張冰山似的面孔卻平靜得緊,面如冰玉,眼如辰星。這是一張英俊的君子的臉,出爾反爾的人不會這般淡定,陰險奸佞之人,哪得這般岸然。

病已面不改色,靜待霍禹下文:“那霍将軍的意思是?”

病已依舊唇角帶笑,一副不怕你賴賬,不怕遇見小人的自若。他似乎早已聊到對方也在準備好了條件與他交換,一雙春日江水般的溫暖瞳子就這樣笑意融融地望着霍禹。

霍禹逼視着病已:“本将軍要你自始至終協助本案。”

病已思忖了片刻,起身拜道:“沒問題,霍将軍先放了平君,我自告之地點,且随你去。“說罷,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險些栽倒在地,霍禹以劍扶之,冰瞳中閃着幾分果決:“你就是爬,也要跟了去。”

病已揉着脹痛的太陽穴,笑道:“君子一言,別說是爬,就算是沒了性命,用魂兒我也跟了去。”

說完,病已扶着牆站直了身子,繞是因徹夜未眠,面色白如傅粉,唇色也由粉色轉為淺白,他毅然站在霍禹的對面,一臉的不卑不亢。

霍禹冷哼一聲:“本降價不用你爬,不要你的魂,要你頭腦清明,大步流星!”

卻說許平君昨日被幾個身着寒光鐵衣的士兵押送至霍禹別苑時,她剛剛醒來。

此處毗鄰霍禹守候的宮殿,方便霍禹休息。室內簡樸至極,和宮中專門為禁衛軍準備的休息室區別不大,由他的奶娘和兩個小丫鬟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平君剛被送到這裏時候,見這裏除了一排排書簡和幾樣兵器,別無其他,還以為被送到了皇家的監獄。

正猶豫着,霍禹的奶娘迎了上來:“咦,是個姑娘?”

“霍将軍讓您親自看管她。”一位禁衛軍道。

奶娘點了點頭,把看管理解錯了意思,于是捏捏平君的胳膊,又捏捏平君的腰,笑道:“姑娘長得真好看,結實,奶娘我喜歡!你和禹兒好了多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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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得平君渾身一哆嗦,打了個噴嚏:“大嬸,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只是被關押在這裏的……”

奶娘依舊熱心不已:“姑娘你可受了風寒?你先換衣裳,奶娘給你炖姜湯和羊羔肉去!對對,還有給你燒水沐浴!”說罷,小跑着離去,平君擡頭一看,只見遠處的兩個禁衛軍仍在,始終與她保持着六尺的距離。軟禁。平君想到了這個詞。

霍禹的別苑,除了奶娘和兩個嬌小丫鬟的衣裳,并沒有別人的衣裳,奶娘幹脆讓平君穿了霍禹的一件紫色的長衫,怎奈霍禹身材太過瘦高颀長,平君穿着拖到了地,袖子也太長,只好挽着。

霍禹的奶娘做的食物甚是可口,片刻之後,她就送來了鮮嫩多汁的羊羔肉,鹿肉糜,羊腿,大雁腿,兔頭,小乳豬,還有松軟的餅,葵菜,和香噴噴的粥,許平君風卷殘雲吃完之後,方才反應過來:“大嬸,這飯是給幾個人吃的?”

奶娘笑道:“就是給你吃的,你是來禹兒這裏的第一個姑娘,想是你在他心中很重要。”

平君忍不住問:“霍将軍還會囚禁什麽人呀?”

奶娘一心把平君當成霍禹的貴客,又去盛了一鼎羊羔肉,端給平君道:“也沒有什麽,上次是一位公主,纏着他不休,禹兒就讓她在這裏等他,還有一次,有個叫張彭祖的小哥兒和家裏吵架,可惜他要練兵,就讓住下了。”

平君邊吃羊肉,邊點頭:“原來霍将軍還有朋友。”

奶娘道:“禹兒朋友甚少,他侄子輩分的少爺們,他都不願意理睬。朝中那些纨绔子弟們,他也懶得和打交道,沒事就躲在這裏練武,讀書,挺孤單的。”

平君更好奇了:“大嬸,霍将軍平日都是不回霍府住的嗎?”

奶娘點頭,又給平君端上一盤羊腿:“禹哥兒讨厭他的繼母,這也是長安城的人都知道的事了。霍大司馬家教很嚴,從小禹兒受的都是嚴苛的教導,禹兒在霍大司馬的悉心栽培下,文武雙全,還懂兵法,就想着去前線打仗,可惜大司馬不允許,讓他守衛宮殿,想來禹哥兒并不開心……”

平君這才發現,霍禹雖貴為霍光的長子,身份尊貴不可言,卻這般不快樂。

一個時辰之後,許平君打着飽嗝,進了浴盆,剛泡上了花瓣浴,就見那大娘又送來了什麽香料,倒入了水中,說是能驅寒。而禁衛軍始終在六尺之外的屏風外,讓她心中略懊惱。

平君心道,既然自己被軟禁了,不妨更自在些,于是道:“大嬸,酒才是最驅寒,這些香甜的東西,真的可以麽?“

奶娘一聽,笑道:“這姑娘也是豪爽,禹兒不喝酒,奶娘拿自己的烈酒給你喝!“于是,平君邊喝酒邊泡澡,泡得身上寒氣盡散之後,迷迷糊糊的尋了一張床睡着了,半睡半醒中,就覺得有人在端詳

她,目光熱烈而充滿好奇。平君想睜開眼睛看看此人是誰,卻因過于勞累無法睜眼。

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霍禹。

此番歸來,病已就在後門口,他向霍禹承諾,一旦他看到平君裏開霍禹的別苑,就将羊皮圖的地點告訴霍禹。霍禹便回到別苑遣平君離開,萬萬沒想到,平君正睡在自己的床上,四仰八叉,打着微鼾。

霍禹向來有潔癖,見平君穿着自己衣裳鸠占鵲巢,更是火冒三丈,他鳳目一瞪,便要拖平君下床,誰知平君喃喃地呼喚了一聲:“小病貓,是你麽。“一個猛力,把霍禹一拽,恰恰地上尚有平君扔的酒瓶,霍禹腳下一滑,摔倒在床上。

迎面冰寒的嘴唇對上了平君熱烈的唇,頓覺香軟纏綿,美妙芬芳,霍禹的頭腦轟的一聲,仿佛心中有絲帛裂開了一般,絲絲線線都是柔的,滑的,霍禹只覺得渾身發燙。

正在這時候,平君卻睜開了雙眼。

霍禹迅速起身,怒道:“誰讓你穿我的衣服!誰讓你來我的房間!”看到許平君身上穿着自己心愛的紫袍,霍禹雙眼迸射出陣陣寒光,可凍死人,又可殺人。

“可是,我的衣服濕了呀。”許平君吓了一跳,她依舊雙目迷蒙,欲要脫衣,霍禹卻轉過身去,怒道:“算了,衣服送你了,你可以走了。”

許平君得知自己獲得自由,開心地撒腿就跑,奶娘卻迎上來笑道:“你們不如一起吃個早飯吧。”

霍禹卻道:“奶娘,她只是我的囚犯!誰讓她來我房間的!”

奶娘一臉茫然:“囚犯?禹兒為何要帶囚犯回家?“然而,為時已晚,霍禹獨享的花瓣浴玫瑰花、桃花,已給許平君享用,他一日三餐的夥食,也被許平君一頓飯吃了幹淨。此時,霍禹氣得面色鐵青,他抄起了吳王夫差劍,按個恐吓那兩名看管平君的禁衛軍下屬:“你們是怎麽看囚犯的!“

此時,許平君正在別苑的門外焦急等待。本以為病已回來接她,卻沒有等到人。這讓許平君火冒三丈。

“小病貓,你在哪兒?”許平君張望着四周,大聲喊道。無人回應。許平君眼圈一紅,險些掉下淚來。長這麽大,她從來都沒感覺到這般孤獨。像是自己五歲之前,失去了娘親,爹爹還整日在王府守衛,自己第一次一個人晚上睡覺時那般孤獨,整個世界,仿佛都是別人的。

病已卻已在暗處目送平君離開。待她走遠,霍禹緩步走出,與病已彙合:“人我已放,圖的地址呢?“

病已一次一頓道:“太,乙,山。那裏群山連綿,找那座山不易,而再下會信守承諾待霍将軍去,只要事後霍将軍放了許廣漢。”

霍禹一愣。太乙山,人們心中的神山。漢武帝曾想把太乙山也劃入皇家狩獵的上林苑,被東方朔制止之後,依舊會去打獵,當今皇帝也愛去太乙山打獵,亦曾樂而忘返。在這太乙山中做什麽危險的動作,可謂事關重大。只是,太乙山綿延千裏,若自己去,怕實在是難以找尋。

霍禹點頭:“本将軍答應你。”

病已伸出手:“君子一言。”

霍禹拿劍柄輕拍了他的手背:“廢話。”說罷,轉身離去,病已笑了笑。他相信這個人,從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

霍禹點頭:“本将軍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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