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平君又看了一眼坐在最前面的霍禹,只見他正襟危坐,身板筆直如剛,神情則更加嚴肅而冷冰,一張冰寒的臉上似乎已經被冰凍住了萬年,僵起來了。

霍禹審兵的程序非常簡單,就是走兩步,讓他看一眼,如果這兩步能入他的法眼,才能得到報名資格,如果不能,連名都報不上。

站在霍禹面前的,是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一身的肌肉,雙目炯炯有神,步伐穩健。霍禹卻拒絕道:“不行!“

又來了一個身材矮小卻精瘦硬朗,一看就是武功高手的少年來報名,霍禹繼續擺手: “過!”

霍禹嚴厲的拒絕引起了平君的注意。

平君發現霍禹拒絕的竟然全是一些看上去不錯的青年漢子和少年,而前來報名的衆多人,竟然幾乎無一能通過霍禹的法眼。

“苛刻,雞蛋裏挑骨頭!“平君未免有些不屑,心道虎贲騎兵營要求必然是越高,就能有更多的機會見到皇上,幹脆故技重施,逮住一個被霍禹否掉的漢子,扒了人家衣裳,扮成男兒排隊征兵,排了許久,終于等到她,待她走了兩步之後,霍禹擡頭掃視了一眼平君,滿眼的促狹:“寫下你的名字和住址。”

平君十分好奇地望着霍禹,以為他在消遣自己,又問了一遍:“我真的可以報名了?”

霍禹點頭。

身後的那些青年和少年們開始騷。

一名絡腮胡子大漢大聲抗議道:“為什麽剛才那些強壯的漢子都不行,這個身材不算高大,長得還像個娘們兒的小白臉就行!”

另有一名粗犷少年,大聲抗議道:“虎贲中郎将,你得解釋清楚,為什麽就他自己行?“

平君在女子中已然是身材高大強壯,可面對一群高大威武的爺們,卻是絲毫不顯健碩,況她肌膚勝雪,美貌秀麗,着實和身邊的糙漢子們長得不太一樣。

霍禹掃視了衆人一眼:“虎贲騎兵營,收的是馬術高強,武功一流的兵,那些漢子早已過了練武最佳年齡,自然無法練成好武藝,且下盤不穩,手臂無力,騎什麽馬!”

平君有些疑惑:“我呢?”

霍禹冷哼一聲:“雌雄莫辯,自幼習武功,騎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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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君臉刷地一紅:“什麽叫雌雄莫辯?”

那名虬髯大漢依舊依依不饒:“可是他不如我們體格強壯!

霍禹冷笑:“體格強壯?不妨去胸口碎大石,保護皇上,需要的何止是體格強壯!”說完之後,長劍對着虬髯漢子和粗犷少年一點:“你,你,不合格。向來就目無法紀,特立獨行,虎贲

騎兵營,不需要不分青紅皂白就鬧事的蠢貨!“

“霍禹你……“

虬髯漢子還要大鬧,被一群士兵拖走。

平君吃驚地望着霍禹,像是第一次認識對方:嚴厲,嚴謹,睿智,冷靜。對方卻轟蒼蠅一般把平君推開:“下一個,走兩步,不行,下一個。“

平君只得告辭,霍禹一把揪住了平君的衣領:“過幾天會有人通知你進入下一輪,下次穿回女裝。”

女裝二字,更是讓在場的所有人驚訝萬分:“女的也行?”

霍禹丹鳳目一凜:“她只是能夠報名,你們再喧嘩,本将軍一個也不留!”

霍禹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奇怪的男子。

此人正盤坐在路邊撫琴,曲子霍禹非常熟悉,就是霍小妹曾經彈奏過的,說是病已創作的曲子。

像。此人生得十分像自己的好友病已,卻頭發花白,臉上亦是滄桑有皺紋,看上去已是五十出頭的年紀,然而,他舉止潇灑,飄逸的氣度居然同病已如出一轍!難道是病已在喬妝老者?霍禹十分納罕地跟了上去。

此人目不斜視,緩步前行,見到行乞的老翁和小孩,慷慨扔下大塊的銀子。

“謝謝爺爺!”乞丐孩童連忙道謝。

“不謝不謝。”那灰發老者笑得俊雅慈祥。聽聲音,竟然溫柔如暖風,也與病已有幾分相似!霍禹更加納罕,仗着身形利索,繼續跟蹤。

又走了一陣,看到一條惡狗在追一個頑童,灰發的老者拿琴威吓,惡狗掉頭就逃,倒也是個灑脫的男子。

霍禹緊跟不舍,灰發男子健步如飛,又走了一陣,此人目睹一群惡霸在群毆一個少年,又拿了幾顆

石子戲弄了惡霸。

病已體質虛弱,斷不會有這內力。霍禹對此人更加好奇,這人卻在拐入一個巷子之後消失不見了。霍禹找尋了許久,終于再也沒有尋到人影。

霍禹想起了那個去世十多年的儒雅男子。論輩分,他算是自己的遠房舅舅,論身份,舅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是笑容如春風,純良又仁義。舅舅雖沒有上等的武功,卻也弓馬娴熟,正是他的弓馬娴熟,害了他……

然而,舅舅的死,霍禹只是聽說,卻沒親眼見過。傳說舅舅是自刎了,可是,他沒有親眼見過。據說父親曾見過他的遺容,霍禹于是提前趕回了霍府,徑直進了霍光的書房。

此時,霍光正在研究長安城內的布兵和防守。這本不該是大司馬操心的事,過多的早持,也讓他早生華發,如今,他看上去不像五十出頭的人,竟像是耳順之年的人了。

誰能想到,父親年輕時候曾與舅舅劉據一樣,同被稱為長安城最好看的男子。想到這裏,霍禹直言不諱:“父親,當年劉據舅舅是自刎的,你見到屍體了嗎?”

霍光一聽,十分意外,臉上卻依舊保持着冷靜與淡定:“見過了,可惜了太子,壯年早薨。發生什麽事了麽?”

霍禹搖頭。事情是沒發生,但并不意味着不會發生。

“路上邂逅一個長得很像太子劉據的人,劫富濟貧,還功夫了得,我怕是有人故意扮成他鬧事。“霍禹說。

“該不是病已那小子假扮的?“霍光問。

“不是,此人會武功,病已完全不會。“霍禹說。

霍光将那張長安城的布兵圖仔細卷起來,緩緩道:“此事不簡單,我這邊會跟進,你自己也小心。我們畢竟和劉據也是親戚,怕是有人借此事對我們霍家大做文章。”

霍禹點頭:“那沒有別的事了,父親,告辭。“

霍光一聽,不動聲色道:“禹兒,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未曾禀報?“

霍禹一怔。毫無疑問,父親說的是讓霍雲入虎贲騎兵營的事兒。

霍光道:“你已不是懵懂孩童,如何當一個中郎将,你應該心裏比我更清楚。雲兒雖有些驕奢,卻

也是個弓馬娴熟的好男兒 。現在皇帝正想方設法削弱我霍家的勢力,你身為一個将軍,自然知道親信的好處。話不多說,你不想讓雲兒入你營中,爹絕對不阻止你。只是,你好自為之。“

說罷,霍光将圖紙收藏好,藏入身後的暗格裏,轉身離開書房。

霍禹本想離去,卻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霍小妹跑過來挽他的胳膊:“哥,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一

起吃飯嘛,今天二姐三姐四姐,和姐夫們都回來啦,不能只少了你自己!“

霍禹一聽,心中一軟。

飯後,霍禹率先離開霍府,走了一陣,卻看到了一身男裝,鬼鬼祟祟的許平君正蹲在一個暗處,似乎在監視什麽。

霍禹見她貼了一臉大胡子,覺得十分可笑,悄悄走上前去,一把撕下平君的胡子,平君剛要反抗,

被霍禹牢牢的鉗住胳膊,平君一個踉跄,跌入了霍禹的懷中。

“霍禹你做什麽!“許平君悄聲說。

年輕溫熱的身軀撞入,霍禹反而渾身一麻,一晃身,平君摔了出去,險些倒在地的時候,卻又被霍禹攔住了腰肢。不同于霍小妹盈盈一握的腰肢,許平君腰上有肉,暖暖的,像抱着一匹漂亮的小

馬。霍禹想到這裏,不由自愧地松開了平君。

平君連忙扶着牆站起身來,小聲道:“噓,霍禹你別鬧,我看到一個長得像病已的老伯!我在等他!“

霍禹愕然:“你也見過他?“

平君點頭:“是呀,他昨天還打傷了我!天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對病已居心叵測!“

霍禹有些心疼地望着平君,輕輕摘下掉落在她頭上的樹葉碎屑,道:“所以,你昨天受了傷,今天

為了病已,還是來等他了麽?”

平君捂住了霍禹的嘴巴:“你看,他來啦!“

只見傍晚所見的灰發男子手持長琴,坐于涼亭中,開始撫琴,而他的身邊竟然有纖妙的女子為其斟茶,端上瓜果點心,俨然是皇族的姿态。

灰發男子開始撫琴,演奏的依舊是病已的那首曲子。缥缈上雲霄,美如秋月,纏綿缱绻的曲聲,繞梁三日,此人的琴藝,甚至在病已之上。

許平君松開了霍禹,問道:“這個人究竟是誰?好大的做派?”

霍禹搖頭,表示不知。

忽然,那灰發男子問:“何人在偷看孤?”

兩人尚未發聲,已然有大批黑衣人将兩人團團圍住。

“轉過身去,開打。“霍禹說。

“打就打,背後交給本姑娘了!“平君說。

于是,霍禹同平君只得背對着背,硬着頭皮迎戰一群暗中的高手。

“你們是何人?半夜裝神弄鬼,究竟為了何事?”平君率先發問。

無人應答。

那批黑衣人好強悍的功夫,縱是平君,一身本事,卻先被刺傷了胳膊,霍禹雖武功高強,以一敵十,先刺殺了六人,平君亦是消滅了四人。兩人合作似乎非常默契,一次次為對方消滅背後偷襲,怎奈剛滅掉一批,又撲過來一批黑衣人,武功更為高強。

平君被三個黑衣人包圍,長鞭被奪去,眼看兩把長劍刺來,霍禹一劍劈斷了來襲的雙劍,怎奈背後來襲,一劍削向了霍禹的後頸。

平君忙叫:“霍禹小心後頸!“

霍禹連忙一閃,平君奪了來襲的劍,兩人繼續苦戰,怎奈對方黑衣人武功太過高強,平君奪過來的劍迅速被對方奪了回去,霍禹連忙将平君護在身後,胸前亦是中了一劍。

平君趁機将對方斬殺,霍禹又為平君擋下一劍,最後一個黑衣人被斬殺,再看那涼亭中,灰發男子

早已不知去向,剩下滿地的死屍,血流成河。

四周只剩下霍禹同平君,此時,霍禹眼前蒙了一層紗,腳下也踩了棉花一般,平君連忙撕開他胸前的衣裳,只見他的刀傷處已然發黑,似中了劇毒。

平君吓得面色發白:“走,趕緊去找我爹!“說完,霍禹卻倒在她的懷中,平君連忙背着霍禹往自家前行,這時候,她才發現,看上去精壯清瘦的霍禹不是一般的沉。饒是平君身強力壯,面對秤砣般的霍禹,都有些吃力。

算了,誰讓你幫我擋了兩劍呢,就算是大象我也背了。平君一邊暗自叫苦,一面背着昏迷的霍禹快

速前行,總算到了家,家中卻無人。

許平君扯開嗓門大吼:“爹,救命啊!“

卻無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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