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人

送走了蘭姨娘的小丫鬟,又打發了芸彤,蘇半夏累得只想到頭就睡。

忙碌了一天,總算是把自己的事情給定了下來,以後她就是蘇半夏了,蘇府的嫡小姐,再也不是神醫谷的天才少女雲夏了。

一安定下來,她心中難免思家,想到前世有爹爹,娘親對自己的寵愛,再看看這一世蘇宏跟陸氏的所作所為,她越發覺得,有雲楓夫婦那樣的父母真是這輩子天大的幸運。而這般忠厚純良的人最終卻被自己那陰險惡毒的二叔雲槐給害死了。

一想到這個,她心裏恨得牙癢癢。

二叔大約還有半個月就到京城了,屆時,她一定會把前世的帳統統給要回來。

想着想着,不自覺便入睡了。

夢裏也不知夢到了什麽,眼淚稀裏嘩啦地落在枕頭上。蘇半夏自認為不是那種傷春悲秋的人,若不是痛到極處,又怎麽會在夜半淚濕了枕席呢?可是,任憑她怎麽努力,也想不起夢到了什麽。

迷迷糊糊之間,有一雙粗糙溫和的手撫摸着她,很大很溫暖,就像是小時候父親輕輕地撫摸他一樣。

“爹爹,爹爹……”蘇半夏心情惆悵,本能地拉住了那只手,緊緊地拽住,親切地叫着爹爹。

男人的眉頭皺了皺。

“爹爹,不要走,不要留下夏夏一個人!”蘇半夏迷糊中又想起了雲楓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那一幕,心猛地一痛,眼淚肆虐。

“那種人,真的值得你那麽難過嗎?”男人輕輕呢喃。

他已經查清,蘇半夏是被蘇宏遺棄在外的女兒,本以為他會對自己的生父憎恨厭惡,想不到她卻在夢中還對父親如此深情。

如果是對愛情呢?男人忍不住在想,伸出另一只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唔~”蘇半夏發出了一聲叮咛,這時終于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來。

“誰!”她定了定神,猛地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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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半夜做賊的人卻并沒有因此離去,反而大大方方地坐在床前,等着這閨閣的主人審問。

“你是誰,你怎麽在這裏?”蘇半夏的第一反應是陸氏還是看不慣自己,決定半夜派個殺手把自己了結了。她緊緊地抱着被子,腦中思緒紛飛,快速計算着自己逃脫的可能性有多大。

可是等了很久,對方似乎并沒有殺人的打算,反而好笑地看着她,夜色太黑,蘇半夏看不清對方的容顏,只覺得那人劍眉高挑,斜飛如鬓,似乎長得很英氣。

“你終于醒了!”男人的意思是,就你這警惕性,他要是殺手,都夠她死好幾次了。

“說,你到底是誰!”蘇半夏變得淩厲起來。

“這麽快就不認識我了?”那人顯得不悅。“這個時候才僞裝起爪牙,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蘇半夏原本并不是淩厲之人,雖然在神醫谷有着無人能超越的地位,但待人一向溫和,可這樣的溫和非但沒有得到被人的認可,反而帶來家毀人亡的後果。如今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想做那任人欺負陷害的老好人了。

“這樣,你可還認識我?”話落,那男人直直地就像蘇半夏倒了下來,蘇半夏吓得呼吸一滞,只覺得滿滿的雄心氣息撲面而來,頓時燒得她臉上火辣辣的。

這人是有病嗎?

接着她很快地探到了他的脈搏,心中一驚,這才發現,對方确實是有病的,而且還病得不輕。

“原來是你!”她肅然道。再仔細看這人的身量,确實是那人無疑,只是他先前戴着面具,如今卻以真面目示人,若不是因為這脈搏的特殊,她也決計認不出人來。

“救了人就跑,還讓我千辛萬苦地好找,你說你是不是得補償我一下?”

額……救了人沒跟他要報酬就不錯了,還千辛萬苦跑過來找她要報酬,這邏輯确定沒錯?

要是他生在現代,邏輯這門課肯定是要挂科的。蘇半夏不厚道地想。

見她很久都沒有回答,男人趴了過來,湊得越發近了。溫熱的鼻息仿佛是故意的般,噴在蘇半夏的耳垂上。

“喂,你可以起來了!”

“你還沒給補償呢!”

額,蘇半夏扶額。

“我們好像還沒這麽熟!”

“以後就會很熟的!”

“……”

這莫名其妙跑到她房間來發情的漢子到底是誰,這種奇葩,她活了兩世還是第一次見。

“你到底想怎麽樣?”

“聽說你要嫁給當今六皇子蕭明璟?”那人岔開話題。

蘇半夏本來打算趁着這半個月的時間收拾了二叔,然後銷聲匿跡的,至于嫁給蕭明璟,她才不想充當陸氏的棋子,用來給蘇漣漪填坑呢。不過她當然沒有必要跟眼前這人說。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的意思是,讓他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但是面前的人顯然沒有聽出這一層意思,反而道:“你可知道那六皇子是個傻子!”

難不成他大半夜跑來就是嘲笑她即将嫁給傻子?蘇半夏心中不悅,回道:“傻子怎麽了?那些個道貌岸然的聰明人,還不如一個傻子呢!”

蘇半夏含沙射影的謾罵沒有換來某人的怒火,某人的心情似乎反而變好了,賴在她身上就是不起來,蘇半夏折騰了許久,終是沒有大用。

這時,她反而安定下來,淡淡道:“你身上一共中了七七四十九種奇毒,而這每一種奇毒之間又相互作用,相互牽制,生成了數種無法破解的毒素,相生相克,相輔相成,形成一個死結,而這個死結又會在一定的時間段爆發出來。雖然你現在看上去沒什麽事情,但是随着這爆發的次數增多,最後你的血管老化,無法應對,最終會爆裂而亡。”

蘇半夏說的這些話一點兒也沒有誇張,那日在京郊救他的時候,她便已經知道。這人身上種了那麽多種毒,卻能夠存活于世間,可當真是一個奇跡了。她雖自诩為天才,但對于這般詭谲多變的毒陣,她卻是絲毫沒有辦法。若非當時糾結于七葉煙淩花,她還真不想救這個麻煩。

“那我可還有得救?”那人顯然激動了起來。

“神仙難救!”

蘇半夏這輕描淡寫說出的幾個字,卻将那人的心中升騰起的希望盡數澆滅。

他忽的冷着臉站了起來,那冰冷的氣息令這屋中的溫度都降了降。看他那樣,蘇半夏心中突然覺得有些歉意,她以前上醫學科的時候,老師曾說過,像這種身懷絕症的人心理往往都比較脆弱,她這樣直截了當地告訴對方沒有希望,無疑是打破了他心中求生的本能。

“其實,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蘇半夏本想勸他看開點,說不定有奇跡會出現呢?

誰知他卻先開口打斷了蘇半夏,堅定道:“我一定會活下去的!”

那種氣勢淩駕于萬物之上,令人不自覺想要臣服,盡管這種可能性是那麽渺茫,但在那一刻,蘇半夏卻是信了。

“你一定會活下去的!”

生命是值得被尊重的,蘇半夏能夠理解,那種處在絕境努力渴望生存的心情,一如當初她被殺手追殺,走投無路時的感受。

“其實,我可能幫你暫時壓制住毒素的爆發,但是……”

“但是什麽?”男人玩味。

“你得告訴我,你那天拿的七葉煙淩花是從哪裏來的!”蘇半夏問道,她眼下基本可以确定,眼前這個家夥應該是跟神醫谷沒有什麽聯系的,像這種身懷絕症的人,搶那個花,大抵只是為了治病用吧!

奚鏡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大約半個月前,從毓秀閣裏突然流傳出這樣一味神藥,後來被一神秘人拍賣所得。”毓秀閣是大宣國中最為出名的一家酒樓,但是它最出名的卻是一年一度的拍賣會。

毓秀閣的拍賣會一年一度,就設在六月初六的那天,距離現在過了将近一個月。

蘇半夏不知為何,莫名信任眼前這個才見了兩面的男子,或許在她心中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是不屑于說謊的。

這麽說來,毓秀閣跟神醫谷必然難脫關系了。

“哎,那個七葉煙淩花對你的病沒什麽好處,要是信我,就別用。”蘇半夏提醒道。那棵七葉煙淩花是她親手培育的,因為是第一株,藥性十分不穩定,而奚鏡身上的毒又相當複雜,一個不好就會引發那四十九種奇毒同時發作,到時候真的是神仙也難救了。

像他這種情況,必須找溫和穩定的藥物,徐徐圖之,決不可操之過急。

蘇半夏當年也是太天真,覺得把各種藥性集中在一起會省去很多的事,抱着玩心培育了這麽一株花裏胡哨的藥材出來,可那只是噱頭罷了,要真的論起藥性來,還是什麽病吃什麽藥來得靠譜。

“你很了解七葉煙淩花!”男人疑惑問道。

蘇半夏怕暴露自己的身份,忙解釋道:“我是大夫。”

“哦!”奚鏡淡淡地應了一聲,回望了她一眼,接着便從窗中出去樓裏。

“你叫什麽名字?”

蘇半夏發現自己還沒問過他名字,這才追問道。

“奚鏡!”

奚鏡,很奇怪的名字,蘇半夏未曾聽過奚這個姓氏,在嘴中咀嚼了好幾遍,腦中不斷想着那七七四十九種毒的破解之法。蘇半夏也有着大夫的職業病,看到那些難解的病症,雖然知道很難,卻忍不住想要去破。

若是将這些毒分開,她自然有辦法一一破解,可難就難在,這些毒相互牽制,若是冒然解去其中一種,失去牽制的另一種奇毒會立馬毒發,或許還可能生成一些其他的毒藥,簡直防不勝防。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覺已經沉沉睡去。

蘇府門外,元正看到主人神采奕奕地出來,好像得了什麽好處似的。他家的主人今日是越發地捉摸不透了,以前雷厲風行的主子,今日竟然突發奇想來蘇府爬牆,還美其名曰散步。

有見過散步散到別人家裏面去的嗎?

看他那得意的樣子,不會是進了某家小姐的閨房吧。

一想到這裏,元正忍不住按了按眉。他堅決表示,這樣的主子絕對不是他家的。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奚鏡已經走到元正的面前,一過來,他又恢複了冷淡的神色,他那絕世獨立的身形在這月光下好似一株阆苑奇葩,雪嶺上盛開的雪蓮花。

自家主人的顏值自然是不必說的,就是他這樣的大男人有時候也會不自覺看癡了的。

但自己主人的喜怒無常,他也是深有體會的,這不,奚鏡冷聲道:“看什麽看,給你保護好那位她,要是出了什麽事,拿你是問。”

話落,奚鏡已然獨自一人消失了。

“主子,等等我啊!”

元正的話顯然沒有得到奚鏡的重視,最後也只能徒留一聲哀怨的嘆息了,他還是好好地去幹他的苦力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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