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FR. Hilde·Frank)

陪Ethan去新港開車後過了三天,我要去重慶出差,同行的是公司另一位高層,還有各自的助理。

野澤貌似對突如其來的旅程提不起興趣,他穿着淺色褲子和麻質襯衫,外面套了一件草綠色的開襟毛衫,拽着行李箱,雖然行李看起來很重,但他仍舊一副冷淡的表情。

問我:“Frank,需不需要提前聯系餐廳吃晚餐?”

我在飛機座位上看文件,蓋着毛毯踩着拖鞋,回答:“到了再看吧,不需要太隆重。”

“我聯系了幾個朋友,他們有的在重慶生活了十年,有的經常全國各地跑,然後列了這個清單,你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野澤的話音沒落,一份清單就被傳送到我的手機上,打開看了兩眼,無非是正宗的火鍋、江湖菜,還有德國菜、西餐,以及咖啡廳和日本料理。

我說:“你費心了,如果你有什麽想吃的,我們也可以去吃。”

“但是你放心,”野澤的上身越過座位之間的距離,但沒有湊得極近,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說道,“這些攻略都是下班之後做的。”

我愣了一下,告訴他:“沒關系,其實不用特地解釋。”

野澤的頭發沒紮起來,站在機場的室外,發絲一直在風裏飄,我在給Ethan打電話報平安,野澤幫我拿着随身的手提包。

坐進車裏之後,他問我:“Frank,想沒想好吃什麽?”

“你也想想。”我說。

因為吃什麽是無所謂的,我現在只想早點結束工作趕回去,Ethan的身體沒完全好,我很不放心。

“如果你累的話,我可以訂餐送到酒店,或者我們可以在酒店訂餐,他們家的餐飲還是不錯的。”野澤用輕柔也果斷的聲音說了許多,周到的程度讓我有些不适應,以前,助理對 我來說只是一個聽從和執行的角色,那樣是适宜也舒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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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那就吃酒店的中餐吧,晚上還有線上會議。”

“好的,我馬上把菜單發給你。”

出差是否有助理随行,只取決于工作是否需要,而我個人的衣食住行完全可以自己解決。回到酒店以後,野澤點了菜送到我房間,他自己也過來了,換了一身衣服,是和式的酒紅色的對襟上衣,淡褐色褲子,帆布鞋。

他來幫我做會議筆記。

我說:“還有三十分鐘,你可以休息一下再過來。”

野澤看人的眼神有些古怪,他笑了一下,但像是完全沒笑出來,不過,他臉上任何的笑都有些違和。他看着我,想了想,說道:“坐一下都不行嗎?”

“可以坐。”我去餐桌旁邊吃飯了,野澤一個人在另一邊搗鼓電腦,大約十分鐘,我的視野中都沒有他。

他忽然說:“感覺你還不夠了解我。”

“必須要了解你嗎?”我轉過臉去,問他。

野澤的手指離開了鍵盤,他摸了摸自己的指甲,面無表情地看着我,說:“這個問題會讓人誤會。”

野澤用眼睛發出了一種不可見的光,大概是一種奇異的期待,還有篤定,他鎮靜地站了起來,走到了我身邊,站着,突兀地問道:“夠不夠吃,需不需要加菜?”

這句話是忽如其來的、倔強的德語,野澤長得絲毫不像德國人,但德語說得極其純正,這是一種沖突,也是奇怪的和諧。

“不需要。”我下意識地用德語回答。

重慶的雨天是說來就來的,北京的天氣也變冷了,得了感冒的Ethan在鏡頭前面吸鼻涕,點了點自己紅紅的鼻尖,說:“我怎麽可能被感冒打倒呢?絕不可能。”

“藥還是得吃。”我說。

我坐在展會一層的咖啡廳裏,窗外的雨幕挂下來,聽得見激烈的水聲,野澤在解決他的午餐盒飯,而我呢,在筆記本電腦上辦公。

手機放在電腦前面,和Ethan視頻通話。

“你一個人?”Ethan問我。

我說:“我助理也在,今天時間比較緊張,他在吃午飯。”

“那你吃了沒有?”

“吃了三明治。”

“吃不飽的。”Ethan緊緊裹着毯子。

我說:“已經吃飽了,我也不可能餓着自己,倒是你,沒人管着就不按時吃飯——”

“差不多得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要這麽說,別人聽了笑話。”

想念Ethan,幾乎從離開北京的第一秒鐘就開始想念,我有時候會開始猜,如果從來沒遇見過他,我現在是不是活得特別不一樣。

我就是喜歡現在。

我怎麽也沒想到會忽然看到野澤的眼淚,我剛挂了Ethan的電話,淚珠就從野澤眼眶裏滾出來,他的眼角通紅,說:“這個菜太辣了。”

“喝點水。”我輕聲說出三個字,疑惑菜到底有多辣,看着野澤的時候,野澤抿着紅腫的嘴,連着吞下了好多水。

他還在“嘶嘶”吸氣,說:“從來沒吃過這麽辣的。”

我更加疑惑,說:“再辣也不至于辣哭吧。”

“你不知道嗎?日本人大多數都很不能吃辣的。”野澤喝完了杯子裏的冰水,把筷子放下了。

我說:“那接下去就吃別的吧。”

“這裏的中餐……很多都特別辣。”

我想了想,建議:“你可以試試這一家的三明治。”

野澤有點呆滞地抽了兩張紙巾,用紙巾捂住眼睛的瞬間,他便開始微微聳肩,優雅地抽噎,說:“吃到不合口味的東西,忽然就想家了呢。”

我招架不住工作期間毫無征兆的崩潰,但也無法抨擊他,只能客套地提議:“你可以找一家日本料理吃一吃。”

“那你也去嗎?”野澤露出紅而且濕潤的眼睛,淩亂的發絲遮在他額頭兩邊,又是忽如其來的德語。

我用中文回答:“去吧。”

去吧,吃個飯而已嘛,不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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