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FR. Hilde·Frank)

Ethan在我的車上睡着了。

他嚼了一顆水蜜桃味的口香糖,現在車裏全是水蜜桃的味道,一個紅燈等了八十幾秒鐘,我把廣播的音量調得很小,想了想,又換了一首适合睡覺的輕音樂。

我把Ethan掉在地板上的帽子撿起來,放在了他腿上。

後來分別的時候,我告訴他我要回德國了。

“一路平安。”Ethan說。

我的視線落在他臉上,後悔過去的幾十分鐘沒好好看看他,我不知道我該不該笑,可能笑得僵硬,笑容的幅度不大,在臉上停滞了一秒。

能感覺得到,Ethan現在那麽不想見到我了。

醒來的時候上午七點了,盯着天花板看了許久,我才想起這裏已經是法蘭克福的隔離酒店了,我再一次回到了想念已久的故土。

巧合般,這次和上次一樣,我都是悵然若失的,都是因為Ethan。

我提前準備好了在隔離酒店讀的好幾本書,像電話編輯一樣每天接野澤的電話,偶爾接到家裏的電話,我父母問要不要找朋友送一些日用品給我。

野澤終于回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劄幌,二月份尚有雪落,野澤也終于變成了真正的野澤,我們聊得不多,他總是輕車熟路與我分享在家鄉遇到的一切。

“你在那邊也很好吧?科隆是不是也在下雪呢?”

我回答:“科隆很少下雪的。”

“是啊,我居然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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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天的隔離生活,說長也不長,轉眼,我已經乘飛機回了科隆,參與周末家庭聚餐,但和長輩們搭不上話,桌子中央放着豐盛的超大份肉類拼盤,還有魚、沙拉和各種酒,我爸爸買了一個帶水龍頭的玻璃大桶,做了一桶的加冰檸檬水。

我表姐的孩子缺了兩顆牙,才六七歲,她問道:“Frank,聽說你戀愛了是嗎?”

我還沒徹底反應過來,就被我媽搶了先,她說:“孩子,這個話題現在是禁止的,如果你不想在餐桌上被罵的話。”

小朋友吐了吐舌頭,就沒再說什麽,別人當然不知道我具體和誰戀愛過,只是我媽幾個月前跟他們提起過我不是單身。

那時候我還和Ethan在一起的。

我對她報以微笑,其實是在掩飾我的冷淡,一頓飯吃得我快要睡着了,長輩們的天還沒聊完,總之,全是我毫無興趣的話題。

我中途離開了一會兒,去廚房和保姆說話,一位是我認識的,另一位是新來的,她們在擦洗我爸爸的酒杯,整整一櫃子全要擦完。

我盯着看了好半天,問:“我能帶走一個嗎?”

“可以吧,你爸爸應該不會說什麽,你喜歡哪個?”年輕一些的金發保姆走了過來,問我。

我回答:“你看……那個,最好看的,很小的。”

“Frank,那是最貴的一個,我和Arendt正打算用猜拳決定誰來洗。”

“我就喜歡那個。”

“你完全可以喜歡,你爸爸的最終也都是你的。”

兩位女士哈哈大笑起來,我最終沒把酒杯拐到手,吃完了飯,我爸爸和親戚聊天,我媽媽就來我房間找我說話。

她穿着新買的長袖裙子,仍舊保持着總編的優雅,她原本已經退休了,但又選擇了繼續做他熱愛的工作。

“有什麽事?”我問。

“我在電話裏也不好細致地問,現在可以問問了,你為什麽和Ethan分手啊?”

“是不是每一件事都要說清楚為什麽?”

我用反駁的語氣提問,坐在電腦椅上轉了半圈。

“我沒別的意思,”媽媽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是很遺憾還沒見過他。”

或許,從這一刻開始,Ethan在她心裏已經被劃為這輩子不會見到的人,我轉着音箱的旋鈕,把混響調得弱一些。

我媽媽問:“怎麽樣?想沒想過回來?”

“回來?”

“你還沒有在中國安家,我以為你有回來的打算,我還在想,如果你喜歡柏林的話我可以重新裝修在那兒的房子。”

“我不喜歡柏林。”我說。

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了,我能感覺到我媽媽在精心運用說話的藝術,把期望與要求粉飾成猜想,所以說的全是“我以為你……”

“我以為你喜歡的。”

“我更喜歡北京,Judith女士。”我說。

這算不上吵架,甚至算不上争辯,我的确因為Judith女士提起Ethan而心情低落,但還沒到要發脾氣的程度。

如果要我說起遺憾,那還是和Ethan有關的,沒帶他回科隆,也沒和他度過幸福愉快的好幾年。

我們之間的回憶要用天來計算。

野澤對我的态度讓我陷入循環的壓抑裏。

他似乎是一個很喜歡公事公辦的人,又對我有着極大的寬容和順從,像是被逼迫着乖巧,因此,有些時候态度和性格不太搭調。

他問:“你想我嗎?”

“挺想的。”我說。

“我有些後悔回來了,其實應該和你待在一起的,”野澤的話意有所指,他頓了頓,說道,“你應該看了新聞吧?”

“你指的是哪方面?”

“Ethan.”

我爸爸的車剛從大門外駛進來,他準備洗車,所以在喊保姆幫忙準備東西,我能聽見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

手指頭幾乎發麻了。

我問:“他怎麽了?”

“看來你還不知道,Ethan的樂隊忽然宣布暫停活動了,聽說有成員涉毒。”

我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沒怎麽猶豫,就說:“那肯定和Ethan沒關系,雖然他小時候很叛逆,但現在已經長大了,不可能這麽不理智。”

“這是溺愛的監護人才會說的話。”

“新聞裏的消息不一定全是真的。”

“是真是假你自己去看就行了,”野澤說,“要是我們沒有各自回家,我現在還能安慰一下你,畢竟,前任露出真實面目這種事讓人五味雜陳。”

這是這通電話的結束語了,我沒說再見就挂了野澤的電話,着急去看網絡上的消息,很多傳言和猜想正如野澤所說。

但我還是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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