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FR. 左渤遙)

在成都,我度過了幾個晴天,幾個溫暖的下雨天。

我和漆浩去坐麗娜師傅的車,麗娜師傅就是漆浩的媽媽,雖然我們在漆浩的病房裏見過面,但基本沒有交流過。認真地看,她确實像漆叔叔說的那樣,長得很高,人也英氣漂亮,她穿着制服,戴白手套,頭發挽成一個複古的髻。

她坐在駕駛位,轉過頭來笑着和我們打招呼。

車上沒幾個人,我們可以選個最舒服的座位,漆浩的腿好一些了,可以不帶拐杖了,他把在便利店買的酸奶從袋子裏拿出來,撞撞我的胳膊,問我要不要喝。

我下意識捏了捏口罩裏的鐵絲,轉過臉看他的眼睛,說:“不喝了,下車再喝吧。”

“沒關系,你偷偷喝,這個又不會撒。”

來不及等我說什麽,漆浩就把吸管插好了,他遞給我,說:“喝吧。”

漆浩的确是那種會讓人安心的人,就比如喝酸奶這件事,他沒幾句就說服了我,說話永遠低聲、慢吞吞、惜字如金,但不會讓人覺得扭捏或者怯懦,他的視線落在窗外,看了好一會兒,才把頭轉過來。

口罩遮着我的嘴巴,也遮着吸管,漆浩自己也拿了一盒,和我用同樣的方式喝。

“我腿不好,要是沒受傷,還能帶你多玩幾個地方。”

我聽出了他的自責,也聽出了誠懇。

麗娜師傅的車開得很穩,坐起來很舒服,之所以叫她麗娜師傅,是因為很多人對她的稱呼都是這樣,包括漆叔叔和漆浩。

我說:“我挺少坐公交車的,第一次坐地鐵還是——”

話說完一半,我才意識到無意中勾起了什麽樣的回憶,我深吸了一口氣,暫時沒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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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漆浩邊看風景,邊發出疑問,然後,他就把臉轉了過來,說,“說啊,第一次在哪裏坐?”

“我十九歲第一次坐地鐵。”

“你怎麽了?是感覺地鐵很好坐……所以遺憾十幾年沒坐過嗎?”

我被逗得笑出了聲,随即又整理好表情,說:“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坐地鐵,第一次喝了很多但沒醉,第一次見到Frank。”

空氣忽然變得很安靜,過了好幾秒鐘,漆浩才發出一個“哦”,他說:“我知道他,你上次打電話的那個吧?”

我對上漆浩的視線,默默地點頭,這個話題可以到此為止了,于是,我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我和漆浩一起坐了很久的公交車,然後,我們和麗娜師傅一起下班,她穿着制服戴着墨鏡,上來攬了攬我的肩膀,說:“這幾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我和他爸爸都太忙了,沒時間招待你,委屈你了。”

“睡得很好,我不用招待,漆浩帶我吃了很多好吃的。”

“我太開心了,我當初就應該再生一個,想一想,兩個都長到這麽大,多好啊,”麗娜師傅摸了摸我的後腦勺,就把手放下去了,她說,“今天我煮飯,想吃什麽?”

才下午三點多,麗娜師傅帶我和漆浩去菜市場買東西,她說:“不知道你家裏都吃什麽,合不合胃口。”

“合,特別合,我在北京也經常吃川菜的,家裏是阿姨做菜,但我現在一個人住,基本上都是吃外賣。”

“自己學着做一點,對身體好。”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幫麗娜師傅拎東西,她買了一盒切好的冰西瓜,讓我邊走邊吃,說:“以後經常來家裏,反正飛機方便嘛,只要你叔叔有空就讓他去接,沒空的話漆浩也可以去接。”

我說:“謝謝您,我有空了就會來玩兒的。”

成都的夏,室外是略微濕潤的灼熱空氣,人都變得自在溫和起來,晚上吃了飯,和漆浩一起去樓下散步,他說明天要去書店,問我想不想一起去。

我問:“可以陪你去,你要買書嗎?”

“不知道買不買,先逛一逛,如果有喜歡的就買。”

我幾乎沒猶豫,說:“好,去哪兒都行,雖然我真的不喜歡看書。”

“還有件事,我在……在網上看到一家新開的咖啡店,你想不想去?”

漆浩平時幾乎沒什麽發型,劉海長了,快要把眼睛蓋住,我看着他,想了想,問:“為什麽去咖啡店?”

“算了吧,我随便說說,咖啡确實沒什麽好喝的。”

看他自己這麽糾結,我欲言又止,兩個人繼續肩并肩往前走,路上碰到了漆浩的高中同學,她一手拎着提包,在一米之外和漆浩聊了一會兒天。

說的無非是回憶和近況,我在一旁站着,等他的同學提着包走了,我說:“沒聽你提起過感情狀況啊,你高中的時候有沒有談戀愛?”

漆浩愣了一會兒,說道:“沒有。”

“那大學呢?”

我承認,我的詢問百分之九十九是八卦作祟,也沒什麽目的,當然,并不需要多麽真實隆重的回答。

漆浩說:“都沒有,別問了,我不想說。”

“肯定有吧,如果沒有怎麽會考慮想不想說。”原本沒打算問清楚,所以這只是個輕松愉悅的話題,我用指尖推了推漆浩的手臂,但沒敢太用力。

我又說:“一定要來北京,我有很多漂亮的朋友,給你介紹一個。”

這種話,只是一種有時效性的客套,放在誰身上都不會特別當真,想來,有些人會婉拒,有些人會玩笑着說“好啊好啊”。

但沒想到漆浩真的生氣了,他臉色變得很差,也不怎麽轉過頭看我。

我說:“對不起啊,不知道你介意,我滿嘴跑火車習慣了,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一瞬間,很希望能排解漆浩不知名的苦悶,但他都不願意告訴我,因此,我無法繼續說下去了,又怕道歉太多他會更生氣。

這個晚上,散步走了很長的路,還在路上買了喝的,碰到幾個很厲害的小孩在練跳繩,漆浩告訴我:“我參加過跳繩比賽,初中的時候是成都市冠軍。”

“這麽厲害?”

“也算不上厲害,不過……要是我沒受傷,可以給你表演一下。”

路燈冷白色的光映在漆浩眼底,也照在我的視線裏,我看着他,能确定他好像真的沒在生氣了。

于是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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