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FR. Hilde·Frank)

這麽久之後,我才從Ethan口中知道了很多事情,我說:“我想見你了,我去北京找你吧。”

“你別來,”他慌忙地拒絕了我,說,“別來,我真的很忙,就算你來了也沒時間見面的,下次吧,下次去上海我給你打電話。”

這通電話草率地結束了,連告別語都說得倉促,我當天就訂了一天後去北京的機票,然而沒什麽計劃,也沒想好究竟要說什麽。

我只知道Ethan在責怪我,這種責怪全部來自我和野澤的那段感情,我也愈來愈意識到野澤帶給他的痛苦不是一點,而是很多,不但多而且深刻。

我感覺到Ethan在恨我。

一天後的下午落地北京,天氣還是不晴朗,天上被絲狀的雲染滿。

在車上給Ethan打電話,打了三次他才接到,問:“怎麽了?我在拍東西,所以剛才沒接到電話。”

“我來北京了,”我說,“來找你了。”

他的呼吸明顯一滞,好幾秒,說,“我不在家,還在棚裏拍東西,不知道幾點下班,說了別來的,你偏不聽。”

我說:“等不到下次了,我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問題要問,下次……那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你要說什麽?”Ethan冷冰冰地問。

我回答:“我們之間誤解太多了。”

“我和你想得不一樣,”他慢悠悠,說,“我覺得沒什麽誤解,一切都挺清楚的,我想說的話全部都說了,你也是這樣吧?”

“不是。”我說。

“我可能沒準備好再和你面對面聊一次,你不明白,每次說起那些,對我來說就是再經歷一次痛苦,現在,我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明天見一次好嗎?”我想了想,又說,“或者,我今晚去你家樓下等你,去接你下班也可以。”

Ethan花了很久考慮,終于,他說:“明天吧,我去你家,上班順路的。”

打完了電話,車仍舊行駛在不太順暢的車流裏,我在後排閉上眼睛,我在想,這段時間裏和Ethan做朋友做得很融洽,可每當我們聊起曾經,一切的融洽就都消失了。

可為什麽,我和他還在不斷地說起曾經呢?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走在以前上下班的必經之路上,過去和現在的情景重疊,可心裏想的、在經歷的已經完全不同了。

家裏還是老樣子,簡單地打掃了一下,把買的食物放進冰箱裏,原本的打算是明天傍晚就回上海,但想到Ethan明天要來,所以還是準備了一些吃的。

第二天早上,還不到八點,Ethan就給我打電話,他說:“我很趕時間,所以來得很早,你起床了嗎?”

“起了,”我回答,“六點多就起了。”

“好吧,那你開門吧。”

在見到今天的Ethan之後,在決定要說什麽之前,我的腦子裏全都是那天他在演唱會上說的那句話——

他說:“……愛情很好,不好的都是人。”

縱使我再愚鈍,也能懂他話裏的意思,那天晚上那首歌之後,他的回憶和感悟和我有關,埋怨和失望和我有關。

我說:“早上好,我在做早餐,你吃一點吧。”

“吃過了,想說什麽就說吧。”Ethan就倚在廚房的門框上,輕微地歪頭看着我,或許,他的心情還不錯。

我關掉了火,轉過身看着他,說:“我想了很久,野澤對你說的話,我全都不知道,但我當時卻沒問你,所以做得很不好,我應該把一切都弄清楚,包括你說分手的原因。”

Ethan可能領會了我的意思,短暫的訝異之後,也沒很大的情緒波動,他說:“我動不動就提之前的事,你是不是覺得煩了?”

“沒有。”

“換個角度想想,還是我甩的你呢,我們總要向前看,誰都會有前任。你知道嗎,我昨天晚上夢到野澤了,可能是最近見你見得太多了。”Ethan說着話的時候還在微笑,但我絲毫笑不出來,我看着他。

他在說完話之後看向我。

他眼睛那麽紅,昨天一定忙到很晚吧,快過二十四歲了,可他的樣子還像十九歲那樣,可愛又靈動,嘴巴的形狀很飽滿,唇線收束得溫柔,所以像左琳說的那樣,很像女生,他平時很酷,但笑起來很漂亮。

“想想覺得不太可能,”我說道,“我們已經認識四年多了。”

“很久了。”他說。

我把熱好的牛奶拿出去,讓Ethan也喝一杯,他坐也沒坐,站在餐桌旁邊把那杯牛奶一飲而盡,說:“你現在可以娶個中國姑娘了,你以前總說自己要娶。”

“就說了一兩次吧,沒有總說。”

“反正你可以娶了。”

他放下空杯子,然後看向我,我就站在半米之外,我把紙巾遞給他,說:“擦嘴巴。”

“你不要轉移話題,你難道要等到四五十歲才結婚嗎?”

“沒什麽不好。”我回答。

不知道Ethan為什麽要撇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委屈什麽,被問了奇怪的問題,我都沒委屈,他反倒做起了怪表情,過了一會兒,接了個電話,就說要走了。

走的時候,我送他到門口,等着他換鞋。

Ethan慢吞吞地穿好了外套,看着我,沉默片刻,忽然說:“今天抱一下吧,其實我們已經在不斷地和解了,我希望一切都越來越好。”

我張開手臂,他向前小半步,走向我。

我把他抱得很緊,沒思考這個擁抱的緣由究竟是什麽,只知道抱他的那一刻,乃至之後的很久我都很幸福。

可是,更多的是酸楚,還有心疼。

Ethan的胳膊環着我的腰,臉擱在我的肩膀上,他突然小心翼翼地問:“我說分手的時候……你有沒有一點點舍不得,或者一點點難過啊?”

“有,不止一點,”我說,“我當時都懵了,現在都不敢回憶那天。”

“對不起,”Ethan聲音染上了哭腔,他說,“想了這麽久,我才敢直面我做的錯事,不管怎麽樣,我就是沖動了,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錯了就是錯了,道歉太晚了,希望你接受。”

他像只委屈的小貓一樣,窩在我懷裏,小心翼翼地說話,後來,紅着眼睛說自己該去上班了,又問:“晚上的飛機嗎?”

我說:“對,晚上必須回去了,明天還有很多工作。”

“嗯。”

十幾秒之後,Ethan離開了我家,門關上的剎那,四周陷入了極致的安靜,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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