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婚禮

第37章婚禮

“輕一點。”

宋清遠兩腿分立,低頭輕輕他提醒一句。

“緊嗎?”程重安咬牙切齒,“緊就對了。”

嘴上這麽說着,還是很快将領帶從他脖根處往外松了松。

宋清遠無奈又縱容地笑——沒辦法,他極少穿西服,根本沒有打領帶的技能。

上周他們不歡而散,可程重安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依然在周五準時到他家報到,臉上一直笑眯眯的,只字不提那件事。

他忽然又有些摸不準程重安的想法了。

宋清遠垂眼看着程重安,逐漸感覺心裏像慢慢起了一個小口子,徐徐溢出歉疚和愛意。

程重安鎮定自若,在他炙熱的目光中慢吞吞給他理好了衣服,問他:“知道我為什麽選這條領帶嗎?”

“為什麽?”

“因為格紋滾。”程重安露出一個很瘆人的笑容。

到底是什麽牛馬前男友,最讓他生氣的是宋清遠還真要去參加對方的婚禮,一句“沒什麽好心虛的”,堵得他直接無話可說。

宋清遠擡手幫他理了理耳邊的頭發,牽起他的手往門外走。

婚禮在一家五星酒店舉行,很闊氣,直接包了整棟樓的場子。宋清遠和程重安從頭到腳的西服領帶袖口皮鞋都是一對,A俊O靓,等到現場,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在門口*份子錢時,負責做登記的男人問完名字,擡頭看了宋清遠一眼,伸手将他的紅包原封不動退回來:“您直接進就行了,林先生吩咐過,不收您的錢。”

程重安愣了愣。

“不收的話,我們就不進去了。”宋清遠很平靜地回答。

後面還有許多等待的賓客,那男人很為難地看了看他,最後還是把紅包往旁邊一擺:“宋先生請進。”

宋清遠的位置被安排在離舞臺最近的一桌,全是陌生的Alpha,帶伴的只有宋清遠一個,大家面面相觑打個招呼,都挺尴尬。

司儀讓兩個新郎出場時,程重安一看那個叫林簡的Omega,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那人,身高腿長,剪裁合貼的西服掐出一把蜂腰蜜臀,關鍵是臉也長得十分精致,簡直是O中之O。

真沒想到宋清遠的前男友是這麽個……妖精。

程重安下意識偏頭去看宋清遠,卻發現宋清遠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那邊,他正微側着頭,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處,宋清遠緩緩勾唇對他笑起來。

程重安跟花癡似的地看着他,剛要湊上去蹭個香,宋清遠忽然伸手輕輕把他扳了回去。

餘光一掃,桌邊的幾個男人正若有若無地看他們。程重安撇了撇嘴,好嘛,不親就不親,他也沒有當衆給陌生人表演的興趣。

新郎Alpha是個三十多的男人,相貌和林簡比起來就是相形見绌了,渾身流露出暴發戶的氣息,肚子微鼓,挑的戒指也是很誇張的鴿子蛋,看着要把人胳膊都墜下去了。

程重安盯着那顆色澤璀璨的大鑽石,“哼哼”一聲。

雙方互相戴好了戒指,滿場喝彩和鼓掌。

接下來是新郎發言,林簡說了足足二十分鐘,連小學時得過市鋼琴演奏一等獎的事都數算上上了,聽得程重安滿頭金星,忍不住小聲嘟囔:“這念的是婚禮發言稿還是自傳啊。”

宋清遠低聲一笑,其實他的目光自始至終沒在林簡身上落過幾次,比起冗長的個人事跡發表,程重安時刻變化的表情實在有趣多了。

樂隊一直拉着輕柔悠揚的曲子,宋清遠看程重安因為煩躁而微微鼓起的臉頰,看着他擺弄碟子裏各式各樣的喜糖,看着他無聊出神地把玩手指,一顆心仿佛在溫暖的春水裏蕩漾。

這樣的場合,很容易讓人想得有一輩子那麽遠。

扔捧花時大家表現得都很積極,聚光燈中的主角林簡盡情享受着屬于自己的時刻,他在一片叫聲中緩緩掃視禮堂一圈,故作驕矜地定住。

完全設計好的角度和方向,程重安眼睜睜看他比劃一下,用力将捧花向朝這邊抛了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那束花,如果現在看一看林簡,就能發現他的表情混雜着期待,興奮和渴盼種種情緒。

捧花墜落處,你争我奪嘻嘻哈哈好一團混亂。終于,一只白皙纖細的手将那束捧花高高舉起人堆,随後程重安艱難地起身,頂着亂七八糟的頭發,甜笑着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花晃一晃:“謝謝!”

一群Alpha和Beta竟然都沒能搶過他,程重安難掩得意地朝臺上的林簡抛了個飛吻,在一片笑聲中回了位置。

而宋清遠坐在位置上,從頭到尾都無動于衷,只是等程重安坐回去之後幫他理了理頭發和領帶。

這束捧花挑的很有意思,因為是在冬天,鮮豔嬌麗的花不多,他們居然用了松柏,銀葉菊,鼠尾草,木質香氣沁人心脾。

他貼在鼻尖仔細嗅了嗅,然後掀起眼睫,目光越過墨綠的花枝看向宋清遠,“是你的味道。”

“是嗎。”宋清遠溫和地笑,“都說接到捧花的人會成為下一個新郎。”

“你……”程重安呆了呆,“這是求婚嗎?”

宋清遠也伸手握住了那束捧花,掌心輕覆在程重安手背,眉眼深邃,“或許。”

禮堂裏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氣球,那麽多繁雜的裝飾和音樂,忽然一下子全成了高斯模糊的背景。程重安愣了片刻,猛然感覺有道冰涼的目光凝在背後,他忍不住掙了一下,小聲說:“你瘋啦,這是人家的婚禮。”

宋清遠沒再說什麽,伸手将一大束捧花放到旁邊的空位上。

程重安看了那捧花一會兒,有點不高興地扭開了頭。

終于開席了。

A方據說是房地産大亨,第一輪就全是硬菜,正餐吃完還有下午茶和冰激淩小蛋糕,程重安又愛又恨,抱着要把宋清遠份子錢吃回來的怨念往碟子裏堆菜,然後不出意料地被宋清遠制止。

程重安還沒來得及抗議,就聽到旁邊那桌一陣哄鬧,原來是兩個新郎一桌一桌把酒敬了過來。

宋清遠恍若未聞,慢條斯理地用筷子把他碟子裏的生鮮和辣菜都挑出來。

程重安也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動作。

“看我也沒用。”宋清遠察覺到他的視線,說,“胃好之前冷的辣的一律不準吃。”

程重安感覺一陣麻酥酥的感覺從指尖轉到後腦勺,乖乖“噢”了一聲。

再一擡頭,林簡挽着暴發戶已經走到了他們桌前,一桌Alpha都站起來,兩個新人言笑晏晏地敬過一輪,走到他們面前,林簡舉杯,程重安聽到他低聲和暴發戶說:“我大一的男友。”

暴發戶明顯左耳聽右耳出,橫豎打量宋清遠一眼,程序式地舉杯:“感謝感謝,百忙之中抽空參加我和小簡的婚禮。”

林簡也笑着說:“好久不見,我就知道學長你一定會來。畢業之後還好吧?我聽說你升得很快。”

“謝謝,”宋清遠很疏離客氣,“挺好的。”

這麽多年的時間就像淙淙流水一樣從他們之間淌過,沖淡了年少時的一切。

林簡臉上笑着,看了一眼程重安,沒什麽溫度,“學長的男朋友?”

這第一眼,他就沒把程重安正正當當放在眼裏。距離近了,他臉上精致的妝在燈下泛出冷白的光。

宋清遠點頭,伸手将身旁的人牽住,“程重安。”

林簡看一眼他們交疊的手,不鹹不淡應了一聲,明顯毫不在意,“老李最近在搭線加國的醫療業,現在我們團隊就缺幾個知根知底的好醫生。”他擡高下巴,略略加重了語氣,“學長,拿死工資有什麽意思?你來,我保證收入不止翻一番。”

搞沒搞錯?他還站這兒喘氣呢,當着面就開始挖人牆角?程重安剛要哼哼兩聲,宋清遠忽然伸手握住他,面不改色地微笑:“今天這麽好的日子,就不談公事了吧。”

林簡還是沒怎麽變,字裏話間斤斤計較着身家利益,一個硬幣一個硬幣地謀算。他聽着,忽然就釋懷了。

他們本來就是完全不合适的人。

一對新人在這糾纏太久了,還有大半場沒敬完,暴發戶本來就覺得好醫生随便一抓一大把,根本沒必要求這麽個人,當下不耐煩起來,舉杯道:“今天招待不周,還望海涵,來,敬你們一杯!”

宋清遠是從來不喝酒的,跟着舉起茶杯:“不好意思,我以茶代酒,下周還有手術。”

“哎哎!不行,沒有不好意思啊,太不給我面兒了。這不是倆人一起來的嗎?才一杯,查不出來,萬一查出來,我擔着!”

暴發戶一看就是酒場上摸爬滾打過的老油子,輕易應付不過去,場面一時間不太好看。

“你這人,”林簡用帶着鑽戒的手打情罵俏般拍了一下暴發戶肩膀,笑盈盈地瞥程重安,“學長,要不讓你男朋友替一杯吧。”

“也行,反正必須喝一杯才能走。”暴發戶像只被捋了毛的獅子狗,“今兒這場子寶貝你面子最大。”

程重安看着這夫夫倆一唱一和,好笑地勾起唇角:“好啊。”

林簡立刻擡手招來舉托盤的服務生,看也不看地就拿了杯酒遞給程重安。

程重安低頭看了看小杯子裏面透明的液體,憑味道猜八成是五糧液,頭皮頓時一陣發麻。

那服務生剛才就一直站旁邊,感情林簡在這兒等着他呢。

“等等。”

白酒味實在太沖了,宋清遠忍不住皺眉,伸手往杯口上擋,程重安卻一躲,猛地仰起脖子,利利索索幹了。

酒又苦又辣,跟吞了一大把燒刀子似的,偏偏程重安還能若無其事地放下酒杯笑出來:“我和清遠祝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偕老,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暴發戶沒咂摸出味,林簡的臉一下子跌下來。

他剛要開口說什麽,宋清遠卻攬着程重安的腰往懷裏一帶,臉上已經毫無笑意,目光沉沉:“夠了。”

林簡看着他怔了怔,表情迅速暗淡下來。

等兩人走遠,程重安臉上全燒起來了,一直把眼白都染紅。好在他還沒醉,只是緊緊抓着宋清遠的手說:“我想回家。”

他們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提前離場,上了車,宋清遠斜身幫他扣安全帶,程重安忽然輕輕捏住了他下巴,認真地問:“你後悔沒有?”

“什麽?”

“來參加他的婚禮啊。”

宋清遠沉默片刻,薄唇抿成一條線,眼尾眉梢猝然顯出夾帶深深隐忍的怒氣:“我後悔認識他。”

他來參加婚禮,沒想那麽多,彼此畫一個最後的句號,此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大家好聚好散。

可平時他舍不得讓受一點委屈的人,竟然因為他吃這樣無謂的苦,方才看着林簡暗自得意的神色,他幾乎失去有生以來所有的教養。

程重安于是開心地笑起來,他滿面潮紅,一雙總是活潑上翹的眼睛此時疲倦地微微垂着:“老婆,你可真疼我。”

他呼吸間有濃郁而嗆人的酒氣,可宋清遠毫不在意地低頭輕輕吻了吻他,“睡一會吧,醒了就到家了。”

“嗯。”程重安已經閉上了眼睛,小聲喃喃,“要回……回我自己的家。”

宋清遠心裏像被輕輕一撞,說不出的有些酸澀,半晌才應聲。

他把程重安送回了黃金時代,下車的時候,程重安依然有些暈暈乎乎的,可還是固執地不要他送,一邊将手裏那束捧花還給他。

宋清遠看着他:“你拿回去就好。”

“那個林簡,”程重安清了清嗓子,“他還喜歡你。”

宋清遠終于嘆了口氣,探出車窗,當着他的面将藏在捧花深處那張寫着一串數字的小紙條抽出來扔掉:“安安,不需要試探我,我不喜歡他。”

見程重安垂着頭半晌不說話,他又有些無可奈何地補充:“那天在醫院我怎麽說的?如果我‘紅杏出牆’……”

話沒能說完,程重安忽然沖動地撲上來吻住了他。

捧花輕輕摔落在地,帶着烈酒餘味的軟舌勾得宋清遠頓時有些亂了方寸,單手扣着他的後頸,力道克制着,幾乎要把人從車窗拉進來。

一吻結束,程重安雙頰酡紅,單手攥着他親自給Alpha打上的領帶,緊緊盯着他:“宋清遠,你明天值完班早點回家。”

“還有,”他聲音突然壓得很輕,“今晚不準自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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