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碎了
第39章碎了
程重安慢慢睜開眼,視線從模糊到清晰,他發現他站在一張熟悉的床邊,床上趴着一個女人。
女人的後背青紫斑駁,往上到脖子,腺體處有一道深深的咬痕。
程重安不自覺伸手去摸,她一驚,別過頭自嘲道:“很蠢是不是?”
程重安沒有回答。他摸過很多人的背和軀幹,他們,包括眼前這個女人,手感與服裝店的人體模特根本沒有什麽不同,除了千月,千月的背像某種小動物,還有就是——
是誰呢?
他忽然間有些恍惚,可女人已經自顧自地說下去:“Alpha之間無法标記,他就是撒瘋,狂犬病……白費功夫。”
“重安,你要不要試一試?”她話鋒忽然一轉,“咬腺體是什麽感覺。”
程重安腦袋裏空空的,他開口說:“我是Omega。”
話出口他才感到驚訝,這幾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像一個演員背臺詞那麽自然,他明明什麽都沒想。
女人用命令的語氣說:“你親親它。”
程重安很抗拒。他僵硬了片刻,倏爾感覺有冰涼的力氣壓迫着他彎下腰,嘴唇不受控制地漸漸湊近對方依然紅腫的腺體。
肌膚相觸那一刻,女人猛地痙攣起來,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泣音。
那股壓迫的信息素終于撤去,程重安得以抽身離開。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難以置信地倒退幾步,用手背緊緊壓着嘴,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女人劇烈地喘息着回頭看他:“程重安,你過來,你不可以離開我!”
她向來高高在上的表情在臉上一片片龜裂,完美的眼妝被沖出兩道刺目黑痕,“這世界上已經沒有人愛我了,我沒有信仰,我也沒有孩子,我的伴侶是Alpha,他在外面養了數不清的Omega,他哪裏都比不上你……你來做我的孩子,做我的老公,我養你,你給我生幾個小孩子,讓他們都叫你爸爸,好不好?好不好?”
說到最後,聲音尖利得像劃過玻璃。
程重安看着床上披頭散發的女人,手腳冰涼。他一步步向後退去,恐懼地搖頭:“我不要!”
女人尖叫起來,用力撲倒在床上撞着頭,嘶喊不止。
Alpha的信息爆炸式在密閉空間裏散發,滿室冰冷的腥甜。
程重安渾身發抖,他明明已經抓到了冰涼的球形門把,心裏瘋狂呼喊着快走,腳卻像被釘在原地。
“如果不幸福的話,”他聽到自己努力用顫抖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說清楚,“就不要堅持了。”
夢境終止,程重安掙紮着睜開了眼,盯着天花板急促喘息。
厚實柔軟的被子被他踢到了床下,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紗,變成星星點點的金光在房間裏輕柔地跳躍。
為什麽會回憶起這件事呢。程重安眯了一下眼睛,慢半拍地察覺到自己後背冷汗涔涔。
林玉蓉那麽高傲的女人,大概也是被逼到了懸崖邊緣。發洩完那麽一通,她大概再也不會去深淺了。
最後那句話既是說給林玉蓉,也是說給他自己。
程重安腦袋裏混混沌沌的,他嘗試着動了動,身上很清爽,大概洗過澡了,不過四肢依然酸得厲害,托Omega體質的福,屁股倒沒有非常痛。
宋清遠不在房間裏,空氣淨化器靠着牆低聲嗡嗡運作着,仔細聞一聞,還能嗅到四下殘留的暧昧氣息。
一切都結束了。
程重安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他面無表情地滾到另一邊枕頭上躺着,蓄了會兒力氣才掙紮着坐起來,艱難地将床頭櫃上那件皺皺巴巴的裙子套上,挪腿下床。
不料他剛一起身,被過度使用的腰和腿就一起不聽使喚,他驚慌地低叫了一聲,不受控制地摔下去。
程重安遲鈍地發現床邊滿地都是用過的套子,一個個鼓鼓囊囊打着結,淫|靡得讓人臉紅。
昨天要不是宋清遠堅持一直用套子,他這一晚上就得……
程重安用力搖搖頭,剛要撐着地爬起來,忽然覺得有點別扭,低頭一看才猛然發現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銀亮的鑽戒。
戒指款式簡潔大方,一圈細鑽嵌在戒環裏,大小也相當合适,襯得他手指細長白皙,一看就是那人的品位,和他的為人一樣,低調又內斂。
程重安呆呆地癱坐在地上,翻過來覆過去看這枚戒指,大腦一片空白。
然想起什麽,他飛快地擡手往脖子後面摸了摸,然後不敢置信地微微顫抖起來。
指尖觸碰到的腺體被印上了Alpha的咬痕,依然微微腫着,彰顯着對方強烈的占有欲。
他真的被宋清遠标記了。
門外忽然響起輕輕的腳步聲,程重安擡起頭,和走進來的宋清遠打了個照面。
宋清遠穿着一身家居服,看到他的樣子愣了愣,眸色微微轉深,立刻轉身打開櫥櫃翻找衣服:“醒了怎麽不叫我?餓不餓?”
程重安身上那件情趣用的裙子早就被撕扯得不像話,現在只等于只穿了一塊破破爛爛的布,腰肢大腿哪哪兒都露在外面,皮膚上全是亂七八糟的痕跡。
“好餓。”程重安被他一說才察覺,“今天周幾?”
宋清遠拿了一件針織毛衣和寬松的睡褲回來,蹲在地上耐心地替他換:“周四。”
“周四?”程重安忍不住大叫,驚得眼睛溜圓。
他來的時候是周日,也就是說——他們昏天黑地做了整整四天?
雖然他們發情期間不用進食不用上廁所,但這也太誇張了吧,他後來幾乎完全沒有意識……
那個藥真的夠恐怖。
程重安一開口就問:“你沒上班嗎?”
“沒有。”宋清遠不打算提他們一直瘋到今天早晨才結束的事情,動作輕柔地把程重安的頭從毛衣領口中拯救出來,“有伴侶情熱假,早上打過電話補假了。你呢,沒關系嗎?”
“噢,我,我也一會補個假就行了。”
宋清遠沒有說話,程重安擡起頭,發現他的眼神定定落在自己鎖骨的位置。
那裏有一個很明顯的傷口,是被他咬破的,才剛結痂。
“啊……這個,沒事的,”程重安很無所謂地說,“一點都不痛。”
“抱歉,”宋清遠擡手,憐惜地輕輕用指尖撫過傷疤,“以後不會了,我太亂來了。”
程重安被摸得胸口癢癢的,“不是你的錯。”
宋清遠唇角微抿:“我沒想到……契合度會那麽高。”
幾乎讓人發狂,忘記了一切的交|合,他永遠忘不了那極致的瞬間,重重嵌入程重安身體的感覺,現在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
聞言,程重安手指僵了僵,長長的睫毛垂下去,“是啊。”
用錢和下三濫手段換來的,百分百契合。
他心虛地低下頭系褲帶,眼睛被左手上那點光芒一下一下地刺着。
“……那個,”穿好褲子,他深吸一口氣,終于不能再裝作若無其事地把手舉到宋清遠面前,“這是什麽意思?”
“你喜歡嗎?”宋清遠有點緊張地繃緊下颔,伸手牽住他,“我挑了很久,不知道夠不夠做你的求婚戒指。”
導購小姐建議他們一起去挑,可他想給程重安一個驚喜。
他在在鑽玉黃金琳琅滿目的店鋪裏挑了很久很久,幾乎熬得對方不耐煩,最後才挑中了這一款簡潔而精致的戒指。
付款時宋清遠問導購小姐,如果對方不喜歡能否再來換,導購小姐微笑着說那樣需要添錢,且寓意不太好。
他難免有些不安。
程重安聽了,只是低着頭,盯着那枚戒指不說話。
“安安,說實話,我根本記不清是什麽時候給你戴上戒指的了。”宋清遠蹲在他面前再次開口,表情非常懊惱,“我不知道有沒有強迫你,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向你道歉……”
他說着,修長的手指已經輕輕捏住了那枚圓環,試探地往外拉。
他自己的無名指上也戴着一枚一模一樣的戒指,兩只手放在一起就如同許諾了一輩子,美好到讓人心碎。
程重安咬着嘴唇不吭聲,看着戒指一點一點從他指根脫離。
見他真的默認,宋清遠的表情也逐漸暗淡下來。
眼看戒環已經到了無名指的最後一截指節,程重安忽然将手指一彎,不肯讓宋清遠再撥。
“不是要跟我求婚嗎,”程重安仰起臉沖他笑,嘴唇微微泛着白,“怎麽自己先反悔了?”
宋清遠怔然,“安安……”
“我接受。”
程重安強忍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全力對他笑成最開心的眉眼彎彎的樣子,“好啦,我現在太餓了,就允許你走個後門吧。”
看宋清遠還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程重安擡起手,當着他的面吻了吻戒指:“別擔心,我很喜歡。”
宋清遠忽然扣住他的手,由淺至深吻下來,直到把他吻得無力地向後仰在床上,眼看又要擦槍走火才勉強停下。
他真的開心,聲音微微沙啞着,在程重安耳邊低聲說:“今天是冬至,一會包餃子吃。”
“嗯。”程重安也反手抱住他,臉頰紅撲撲的。
他們去了客廳,一個擀皮一個包餃子,程重安手巧,什麽元寶餃,梅花餃,蝴蝶餃他都包得來,獻寶似的捧到宋清遠面前。
宋清遠含笑誇他,像誇小孩兒那樣,程重安還渾然不覺,得意洋洋地搖頭晃腦:“哎,誰這麽有福氣娶了我呢。”
宋清遠放下擀面杖,舉手答到:“我。”
最後面皮多出來幾張,程重安拿紅糖包了,這回是心形的,一個個窩着白裏通紅,很好看。
餃子煮好時程重安正拿一根貓條逗王子玩,這幾天他們沒顧上理它,好在王子的食盒、水、貓砂盆都是通電自動的,就是有點孤獨。
鍋開了,他邊喊“我來我來”邊沖進廚房,搶着撈餃子。
冬天天黑得快,外面暮色四合,他們坐在桌邊分享一鍋餃子,宋清遠夾起第一個咬了一口,是個白菜花生碎的,程重安看了,說:“健康長壽!”
下一個是韭菜雞蛋餡,程重安評析:“韭菜久財!”
再吃一個,是紅糖餡兒的,程重安贊道:“甜甜美美!”
宋清遠挑了眉,再夾,咬進嘴裏嘎嘣一聲,一塊錢硬幣,程重安鼓掌:“財源滾滾!”
連傻子都能猜出是怎麽回事了,宋清遠笑起來,吃到碗底最後一個,是甜而黏的栗子餡兒,程重安這回別扭着頓了頓才說:“早……早生貴子。”
宋清遠笑出聲來,目光溫柔。不敢與他對視,程重安有些苦澀地把頭埋了下去,讷讷着沒再開口。
餃子吃完,宋清遠手機響了,他走到客廳去接電話,程重安發了會呆,起身先走進卧室,把那三個小攝像頭回收,妥帖地放進背包內層。
然後他鎮定自若地再次回到廚房,把桌上的碗筷挪到水池去洗。
打開水龍頭,熱水澆在手上,一瞬間有點奇異的癢。
洗了一會,忽然聽到宋清遠在客廳問他:“安安,你下周五晚上有時間嗎?”
程重安正小心翼翼捏着滑溜溜的碗沿,下意識就回了聲“有”,宋清遠于是回頭繼續講電話。
幾分鐘之後,他從沙發上起身,邊往廚房走邊難掩欣喜地對他說:“安安,下周五在君悅訂個餐廳,去見見我父母好不好?”
啪地一聲,程重安剎那間如遭雷殛,一只瓷碗就這麽脫了手,在地上生生碎成幾瓣凄白。
水龍頭還在嘩嘩作響,程重安茫然地低頭看着那只碗,渾身血液冰涼逆流。
宋清遠從英雄路買回來那一套九百九十八的碗質量很差,繪着蟠桃琉璃枝的,金絲朱寶塔的,冬雪暮景圖的,一只接一只接連都壞了。
這是最後一只,描畫融融春日,一對恩愛鴛鴦交頸戲水的,也碎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起晚了!甜完了!感覺最近狀态不好,想調隔日更保證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