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人辦事效率都不低,很快的便将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之前林珩考慮到回老家的路程比較偏僻,沒有直達的車輛,帶着行李轉車也很麻煩,因此還專程去找父親借了一輛車過來,現在看來倒是用不上了。有南郁城在,開車的事情基本上輪不到他的頭上。

林珩也樂得清閑,跟南郁城說了地址,南郁城調出導航,根本不需要他指路,一路上非常悠閑自在。

因為頭一天晚上接連做夢,林珩睡得并不好,上了車很快就開始犯困。南郁城看他腦袋一點一點的靠在車窗上,有些煩躁:“你要困就去後面睡。”

林珩“哦”了一聲,南郁城停下車,他便迷迷糊糊的跑到後座去蜷着,随着汽車輕微的颠簸,很快的就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很好。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停下,林珩看了看外面,應該已經到老家的小鎮邊緣了。

南郁城将車停在路邊,自己靠着車門在靜靜的抽煙,林珩坐在車內默默的盯着他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從車裏探出頭去:“你怎麽把車停在這裏?”

南郁城彈了彈煙灰,漫不經心道:“不認路。”

林珩樂了:“導航沒用了?”

“它能把我帶到這裏已經算是超常發揮了。”南郁城瞥了一眼車內已經關閉的導航:“這裏太偏僻,導航只能把我帶到小鎮邊緣,接下來要怎麽走就得靠你了。”說到這裏,他淡淡的看了看了林珩:“睡醒了?”

難道他一直在等着自己醒過來指路?想到這裏,林珩有些不好意思:“嗯,昨晚沒睡好,太困。”頓了頓,他又道:“你等了我多久?”

“就一會兒。”南郁城把煙撚滅,轉身上了車,一面發動一面說:“指路吧。咱們早點到了地方吃飯。餓死了。”

林珩這才低頭去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了。他們從早上十一點出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早上出門的時候兩人匆忙吃了些東西随便墊墊肚子,到現在也的确早該餓了。

但按照林珩以往回老家的經驗,從他所在的地方開車到老家的住所,四個小時就綽綽有餘,而現在已經花了五個多小時他們卻還在小鎮邊緣,那麽不難想象,南郁城至少停下車等了自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要是自己一直不醒,那他豈不是要餓着肚子一直等下去?

不知為何,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林珩的心裏就是一陣說不出的甜蜜。

有了林珩指路,兩個人很快便到了林珩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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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房子位于小鎮的邊上。北面臨河,南朝小鎮。東向是一望無際的田地,往西去則還有一大片的竹林,每到夏季的時候,躲到竹林裏去總是顯得格外涼爽。

房子是幾十年前建的小樓。兩層高,四方形的院子,前後兩道門。前門朝着小鎮的方向,後門則靠着外邊的小河。出門不過百十來步就是河邊。

林珩小時候曾經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對周圍的一切也算是頗為熟悉。到了這附近,便跟南郁城講了自己家族的一些舊史:

用來修房子的這塊地是從太祖爺爺那一代傳下來的,有将近兩百年的歷史。

原本這塊地上蓋的是一座古舊的四合院,是以前太祖爺爺那輩做地主的時候修建的,非常氣派,在當地頗有盛名。然而時日漸久,中間又有幾次家道凋落,沒能好好修整過這屋子,漸漸的便有些破敗。而幾十年前一場地震下來,就使得整個院子幾乎變成了一片廢墟。

那會兒林珩的爺爺正是年輕的時候。拿着祖爺爺留下的遺産在外面闖蕩了二十年,帶着老婆孩子衣錦還鄉,正好遇上以前的老宅子徹底垮塌,爺爺大手一揮,就決定在這片空地上蓋一幢小樓。

然而因為爺爺當年在外面闖蕩,習慣了大城市的生活節奏,回到小鎮上沒有呆多長時間,便又拖家帶口的搬了出去。

而跟爺爺一母同胞的弟弟則留了下來,就住在爺爺蓋起來的這幢房子裏。爺爺每年也都會回到這裏來拜祭祖宗。再到後來改革開放,人們的思想也有了變化,小鎮裏的人也慢慢開始往外跑,到最後就剩下爺爺的弟弟,也就是林珩的叔祖父仍然堅持住在那個地方。

後來爺爺去世,林珩的父親不知與叔祖父他們這一家是有了什麽矛盾,漸漸的往來便少了。只剩下每年一次的祭祖倒是會按時出現。然而近來這幾年,因為林珩成年,林父便将這些事全權交給了林珩,自己則再也沒有在老家露過面了。

爺爺還在世的時候,林珩曾經陪爺爺回到這裏來住過一兩個月的時間。在林珩的印象中,叔祖父一家都非常熱情,除了二叔家裏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那個堂哥始終不太待見自己之外,其他的親戚對自己一向也是很好的。因此對于回老家,林珩也感到十分的愉快。

“也就是說,你爺爺這一脈,現在就只剩下你和你父親了?”南郁城聽完他的講述,道:“你叔祖父那邊倒是人丁更興旺一些。”

“嗯。爺爺只娶過奶奶一個媳婦。奶奶身體不好,生了我爸之後就再也不能懷孕,爺爺也不強求,所以咱們家這一脈确實比較單薄。”林珩說着就想起自己二叔家的那個堂哥,忍不住嘆了口氣:“叔祖父那邊雖然有一男一女,但姑媽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生育,二叔有個兒子,可從小到大卻一向不省心,偷雞摸狗的事沒少做。”

“這麽一來,倒還是你們家好。”南郁城挑起嘴角一笑:“至少教出來的兒子還是有模有樣。”

“那是。”林珩毫不客氣的收下了他的稱贊,随即手往右邊岔路口一指:“那邊,進去就是了。”

拐過那到路口,一座明黃色的小樓房就出現在了眼前。

林珩他們抵達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人在那裏等待好一陣子了。

林珩一看到那個人影,便立馬從車窗探出頭去揮了揮手:“姑父!”

那人卻沒有林珩這麽興奮,只在遠處淡淡的點了點頭,給他們指了一個方向,示意南郁城将車停到那邊去。

林珩到門口的時候就下了車,南郁城獨自将車開過去停好。回來的時候就見到林珩正在大門口跟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站在一起,聊得很開心。

那個男人乍一看跟林珩有些相像,都是清俊的五官,儒雅溫和的氣質。然而再仔細觀察,便能發覺兩人的不同。

那男人帶着一副眼鏡,四十五歲左右,一米八的個子,偏瘦,眼角有細微的皺紋,笑的時候很含蓄,卻總有一種疏離的意味。

而在他對面的林珩,雖然也是一副清俊的模樣,性格卻是實實在在的溫和善良,心地好,人老實,是個一眼就能看穿的人。

正這麽想着,南郁城忽然聽到林珩說的一段話:

“……嗯,就是我一個朋友。他從小在城市裏長大,沒見過鄉下的景象,稀罕得不得了,非要跟着我來。”林珩背對着南郁城,可勁兒的跟自己的姑父瞎編:“所以這次我就帶他來看看,反正咱們祭祖他可以自己玩自己的,也互不影響。”

南郁城站在他身後,沒吭聲,默默的想着,或許這人也沒那麽老實?

“你這個朋友應該已經工作了吧?是什麽行業的?”林珩原本以為姑父在問自己,正準備回答,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姑父的視線是往上看的。

林珩這才覺得頭頂的光線有些暗,他擡起頭,南郁城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看了幾秒,這才笑着轉頭對姑父道:“我是警察。就是來這裏随便看看。”

姑父一怔,随機立馬笑道:“警察好,為國為民,有出息,哈哈。”

三個人閑談了幾句,姑父便帶着他們進了院子。

林珩的姑父名叫曹思雲,與林珩的姑媽林澤宜結婚已經将近二十年,雖然婚後沒有子女,但夫妻感情一向不錯。林澤宜是個潑辣的性子,在外面從來不肯吃虧,而曹思雲又是儒雅溫和的人,兩者相遇,外人都以為曹思雲定駕馭不住這母老虎,沒想到林澤宜偏偏最聽曹思雲的話。在外面仍然是一馬當先女中豪傑,回到家裏立刻就變成小鳥依人夫唱婦随。兩人和和美美的過了這麽多年,倒真沒出過什麽矛盾,算是林珩眼中的一對模範夫妻。

“你二叔他們的車在半路上抛錨了。剛才給我打電話,本來說好一起吃晚飯,這麽看來估計得今晚才能到。”曹思雲領着林珩上了二樓,一面走一面道:“一會兒你們就先吃了飯早點休息,今天開了這麽久的車也累了。明天再陪你們在附近好好走走。”

“謝謝姑父。”林珩笑道:“每年祭祖都是你負責忙上忙下,要是你不出面安排,我和二叔恐怕只能坐在一起幹瞪眼了。”

“唉,說什麽話。你二叔性格直,讓他操心這些事那是為難他。反正我橫豎沒事,幫你們打理打理不是挺好?”說道這裏,他将兩人領到了二樓,推開了其中一扇門。

“小珩你還是住這間屋子?你往年都是住的這裏,我估計你也習慣了。”見林珩點點頭,曹思雲又回頭去看南郁城:“小南就跟我來這邊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曹思雲這話一說完,林珩立馬“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小南,哈哈哈哈。”

南郁城回頭不輕不重的看了他一眼,林珩表情一僵,立馬對曹思雲道:“呃,姑父,你叫他郁城就好了。”

曹思雲笑呵呵的點頭,領着南郁城過去了。

林家的這幢小樓只有兩層,并且修建成了類似四合院的形式,兩邊兩棟側樓,中間一棟主樓,主樓與側樓之間由直角拐彎的樓道連接在一起。林珩的房間在左側樓道盡頭,而南郁城的房間正好就在右側樓道盡頭。兩人的房間隔了一段距離遙遙相對,站在門口的陽臺上,正好面對面可以看到對方。

進了房間,林珩将帶來的東西整理好放入櫃子裏,就将房間的窗戶打開,趴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景象。

林珩窗戶正好是在小院大門的正上方,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院外他們來時經過的那一條小道,還有不遠處田地裏金色的麥子。風一陣拂過,那麥子就宛如浪潮高低起伏,襯着背後金色的夕陽,美不勝收。

他趴在窗臺上看了一會兒,忽然察覺到身後有些動靜,就轉過頭去。

南郁城正靠在門邊靜靜的凝視着他。

他的身影背光,看不清表情,只覺得那一雙眼睛黑黢黢的,仿佛深深的望進了自己的靈魂裏去。

林珩看着他,心照不宣的笑了:“下去吃飯?”

南郁城沒吭聲。林珩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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