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風?
林珩已經無比遲鈍的大腦因為這個字而緩慢的開機重啓。
這是什麽意思?
聯想到南郁城方才一系列的動作,林珩不禁想:難道“風”指的是某個人的名字?
這個念頭讓林珩心裏一陣不舒服,他随即又想,這麽緊張的環境下,南郁城好端端的想這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做什麽?他不像是這麽不靠譜的人啊?
林珩側過頭去,看着仍然将臉埋在自己脖頸間的南郁城。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姑母進房間之前,南郁城都還好好的。甚至于在姑母開始哭訴的時候,林珩都曾經回過頭去看過南郁城好幾眼,那會兒他表現得也都還非常正常。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忽然不對勁的?
似乎……是從姑母說了那一句話開始?
姑母說話的聲音非常小,因為是一邊哭一邊說,話也非常含糊,原本林珩就需要高度集中才能勉強分辨,然而之前因為林珩聯想到二叔生前的事情,便有短暫的走神。回過神來,就錯過了那關鍵的一句話。
就是那一句話之後,南郁城忽然收緊了手臂,自己猛地撞了他一下,再之後,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林珩無奈。難道是姑母說了什麽刺激到了南郁城?可是姑母能刺激南郁城什麽呢?這兩人以前從來都不認識吧,而且姑母這麽大年紀了,也不可能跟南郁城有什麽感情糾葛啊,之前似乎也沒聽說過姑母認識任何名字裏帶“風”字的姑娘。
這麽一想,似乎更想不通了。
難道……是那瓶洗發露?!
想到這裏,林珩腦子裏忽然一清。
既然二叔房間裏的花露水都有可能含有某種未知的添加成分,那這洗發露裏若是有些古怪,似乎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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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珩想着,便伸出手想去摸一摸那漏出來的液體。
然而他的手剛剛伸出去,就聽到南郁城道:“別碰。”
這個人似乎終于恢複正常了,林珩在心裏籲出一口氣。就見南郁城小心翼翼的将那瓶洗發露放回到了架子上。随後迅速的擰開一旁洗手臺上的水龍頭,迅速的将手沖洗幹淨。
看着他的動作,林珩道:“這個……有什麽問題麽?”
“問題可大了。”南郁城冷哼一聲,卻沒有迅速回答,轉而道:“我剛才沒對你做什麽吧?”
他這麽一問,林珩臉騰的一下子紅了,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這個東西裏面加了一種特殊的巫藥,可以短暫的混淆人的神智,持續時間只有十分鐘。但是在這十分鐘裏,人會陷入一種極端夢幻的狀态。會讓人看到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欲望——或者是,恐懼。”說到這裏,南郁城若有所思:“這種藥已經失傳多年,兇手既然能夠拿出這種東西,那說明他也不是個普通人。”
“不、不是普通人的意思是?”林珩磕磕巴巴的問道。
“這個你暫時不需要知道。”南郁城看了一眼手表,時間已經到了兩點半,如果再不趕快出去,恐怕就趕不上跟別人約好的時間。
他立刻道:“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說完,便帶着林珩快速的回到了他們兩人的房間。
将林珩安頓好,南郁城轉身便打算出去赴約。林珩連忙将他叫住:“等等。”
“啧”,南郁城不耐煩的回過頭:“又怎麽了?”
林珩原本想問問南郁城口中的那個“風”究竟是誰,想了想還是算了,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同樣重要的問題:“之前在二叔房間,你究竟聽到我姑母說什麽?”
南郁城表情一僵。他皺了皺眉:“你确定想知道?”
林珩點點頭。
南郁城嘆了口氣:“她說‘你答應過會陪我白頭到老。’”
這句話一說完,南郁城便轉身離開了房間,留下林珩一臉呆滞的坐在原地。
“白頭到老”是世上所有情侶最愛用的詞語之一,姑母說的這句話聽上去非常深情,本身也沒有任何問題。
而問題就出在,說這句話的人,和這句話所描述的對象身上。
如果今天這句話,姑母是對着姑父所說,那麽林珩不僅不會震驚,反而還會感到遺憾。可是偏偏這句話是姑母對二叔說的?!姑母和二叔可是親生的兄妹,這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無論從任何角度來分析都不合情理!
兄妹之間感情再好,也不可能會說出“白頭到老”這樣的話,這明明是情人與夫妻之間才能使用的詞語,為什麽姑母會這樣說?!
林珩心裏隐隐有了個答案,他卻不願意去想。
自從這次回到老家,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就一再打破了他以往的認知。
從前以為單純和睦的家庭背後,竟然早就已經暗藏洶湧。這中間不知道埋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龌龊事,他無法想象那些從前對自己溫柔和藹的親人背地裏究竟做了多少不堪入目的事情。
這時,他忽然瞥見床頭上放着的那瓶花露水。
一瞬間,像是有一道白光在腦中炸開,林珩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他清楚的記得,房間裏的花露水都是由姑父準備好,再放入每個房間備用的。既然如此,那麽二叔房間裏那瓶可能摻雜了其他成分的花露水,是否也是出自姑父的手筆?
林珩并不願意去懷疑姑父。一直以來,曹思雲在林珩心裏,都是屬于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典範。與他相處的時候,林珩總是會不自覺的放松,感覺非常的舒适。這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照顧着身邊人的感受,在林珩看來,是一個非常坦蕩的君子,林珩不希望,也不能接受,曹思雲會是這起案子背後的兇手。
然而,就在林珩腦海中不斷天人交戰的時候。
他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
他還記得,到達這裏的第一天晚上,在無意間聽到姑母和二叔對話的時候。
姑母曾經提到,姑父在外地出差,給二叔帶了一瓶治療脫發的東西。具體是什麽,姑母沒有明說,林珩也看不見。然而,根據之前在二叔浴室裏看到的那一幕,這個東西,應該就是淋到南郁城手上,并且造成南郁城産生幻覺的那瓶洗發露。
兩個關鍵的物品,都是出自姑父的手裏。這讓林珩不得不懷疑起來。
盡管他非常不願意往這個方面去想,事實卻逼着他的想法一步步的朝着這個方向靠攏。
林珩深呼吸了一口氣,把臉埋在掌心,使勁的揉搓了幾下。
他開始思考:假設姑父是兇手,那麽他的動機是什麽?他和那個女人有什麽關系?
根據叔祖父所說,那個女人應當是死在林珩出生之前一到兩年左右。而姑父和姑母,是在林珩出生一年後才結婚。也就是說,姑父姑母結婚,距離那個女人死亡,中間大概是兩至三年的時間差。
姑父當年娶姑母的時候,父母雙亡,家境貧困,因此算是入贅到林家。娶了姑母之後,姑父大部分時間也确實是在幫着林家料理家務。姑母性格外放,喜歡在外打拼;姑父則相對內斂,為人細致,負責家裏的事務,他比姑母更讓人放心得多。
如果說姑父就是兇手,那麽他跟姑母結婚已經二十年。他有很多的機會可以下手,為什麽一定要等到這麽久以後?
并且,姑父和姑母的感情的确非常和諧,這一點并不是假裝出來的。任何一個人看到他們夫妻倆的相處模式,都不會懷疑這是一對伉俪情深的佳偶。
然而,剛才南郁城所說的那句話,卻徹底擊碎了林珩一直以來所認為的真相。
姑母的心既然是在二叔身上的。那麽,姑母心裏存着這樣的不倫戀情,又為什麽每次跟姑父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顯得那麽幸福美滿呢?
每次當姑母看着姑父時,眼中那滿溢的幸福都讓周圍的人羨慕不已。這樣的感情,又怎麽會是假裝?!
如果不是假裝,那姑母又為什麽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和兄長亂倫?!
姑母和二叔的事情,姑父是否清楚?
他的立場又是什麽?
除此之外,假設暫且不論以上所說的疑點,只将姑父當做兇手的第一嫌疑人。
那麽,他又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通過一瓶有添加物的花露水,和一瓶讓人産生幻覺的洗發露,他究竟要怎麽達到不動聲色的害死一個人的目的?
他怎麽會知道二叔一定會從房間裏沖出來?!
越來越紛亂的思緒,和不斷湧現出的問題讓林珩感到手足無措。
他站起來在房間裏來回走動着,試圖梳理清楚整個案件的脈絡。然而無論他怎麽思考,都無法得出一個準确的結論。
他嘆了口氣,仰面躺回到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
回到老家不過短短幾天,就将林珩二十多年對老家親人的印象統統打破,所有平靜的表面下所隐藏的真相都讓他感到茫然和恐慌。明明處在自己從小就熟悉的環境下,他卻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助,除了南郁城,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相信誰。
想到此,又想起南郁城連夜出門查案。他翻了身,趴在枕頭上。将南郁城早上換下的襯衣撥拉到自己面前,壓到自己的下巴底下。
聞着熟悉的味道,他略微覺得安心了一些。閉上眼睛,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便漸漸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