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名字,你們叫不得,我能叫得
周晏撐着傘在院子外不過站了一小會兒,就看見沈妄從院子中走了出來。
雨下得大,他沒有打傘,不過小小的一段路,身上衣服就已經濕透了,緊緊貼在胸腹間結實卻不誇張的肌肉上,雨水順着他的發流下來,他倒沒有絲毫狼狽的樣子,反而透着一種野性的狂妄。
周晏看到後,默默舉牢實了自己手中的傘。
等沈妄走近後,他掐了一個訣,銀光飛逝,右手手腕上的灼日劍就穩穩當當地停在了他腳邊。
周晏都站在劍上了,回頭望去,就見沈妄淡漠地看着自己。
他眨眨眼,才發覺沈妄此時還未靈氣入體,不過是一介凡人。
周晏挪了挪步子,示意他站上來。
禦劍這個東西,一個人站在一柄劍上是潇灑俊逸,但兩個人站到一柄劍上,就顯得擁擠非常了。
周晏收了青竹傘,又掐了個避雨訣,可依舊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後沈妄的強烈存在,他身上似乎有個火爐,盡管淋了雨,可身上的熱氣還是一陣陣地傳來。
加之周晏是剛穿來,當真是第一次禦劍,所以灼日劍雖在沒有一絲阻礙的空中,依舊飛出了山路十八彎的曲折感。
周晏站在前面板着臉,耳尖都是紅的。
丢人丢紅的。
剛剛裝的逼,一下子全沒了。
哪個同光宗首席,禦個劍,禦出個開碰碰車的效果。
沈妄站在後面,沒法看到青年的表情,他微微擡眼,只能看到他漏出的一截通紅耳尖,和垂在身側,抓着衣裳的緊繃指尖。
沈妄心中嗤笑了一聲。手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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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晏正在全神貫注地禦着他的碰碰劍,腰間就突如其來地多出了一雙手,那手緊緊地锢着他的腰,仿佛要将它掐斷。
灼日劍一頓,直接從空中垂直砸了下去,最終堪堪停在屋檐上方,離屋檐也不過幾寸的距離。
周晏手忙腳亂地穩住灼日劍,扭過頭去,冷聲道:“你不要命了?!”
“第一次乘劍,不太适應,”沈妄絲沒有絲毫剛剛差點就死了的劫後餘生之感,他惡劣地笑了笑,“你們同光宗都是這樣教禦劍的?力求不穩。”
周晏被他氣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望着還掐在他腰間的手,語氣冰冷:“拿下去。”
氣氛靜了靜,腰間的手終是從他身上離開了,不過離開前,還在他腰側擦了擦,剛剛淋的雨,就這麽被周晏身上上好的衣料給吸收了。
這是拿他衣裳當毛巾用了。
周晏磨了磨牙,第一次生出了要和主角決一死戰的心。
不安分的手老老實實地背了起來,沈妄歪了歪頭,催促道:“怎麽還不走。”
走哪,送你上西天嗎?周晏冷笑了一聲,他甩給沈妄一截袖子:“給我老老實實抓緊它,手敢往前一寸,我幫你剁掉。往後一寸掉了下去,我給你收屍。”
他話音未落,灼日劍如同離弦之箭,往沈府沖去。
到沈府的那一刻,萬幸沈妄手腳雙全也沒有高空墜物。
只是張旻望着周晏腰間一大塊的濕意有些疑惑,怎麽身上其他地方不濕,就腰上濕了,這雨怎麽下的?
周晏沒有注意到張旻的疑惑,他将沈妄交給張旻:“人我給你找來了,就先回去了。”
找來了人,沈妄也已經在收徒大典名冊上了,今日雖然有小插曲,但想要辦成的事均已辦成,就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了。
執法堂辦案的弟子們齊聲道:“師兄再見。”
周晏笑了笑,重新踏上了灼日劍,離開之前,他對張旻傳音道:“如果沈妄問起誰給他報名的,就說是謝仙尊可憐他,苦心給他選了這麽一條路。”
張旻雖不解,但也應承了下來。
等到周晏離開,他就這麽給沈妄說了。
沈妄看着周晏禦劍離開的背影,問道:“謝仙尊是誰?”
沈老爺的屍體就躺在沈妄的旁邊,他見到自己父親的屍體,臉上沒有一點傷心之色,張旻長了一顆孝順父母的心,見沈妄如此狼心狗肺枉為人子,他心中升起厭惡,聽他這麽問,冷淡道:“謝仙尊居長青峰,掌管我們刑法堂,是大師兄的師尊。”
“周晏的師尊?”沈妄眼中興致缺缺。
“大師兄是你能直呼其名的嗎?!”張旻厲聲呵斥道。
沈妄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
他剛剛一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如今這麽一看人,眼中猛然乍現出點戾氣,張旻心神一震,竟被這眼神看怕了一瞬。
沈妄淡聲道:“他的名字,你們叫不得,我能叫得。”
周晏回了同光宗,直奔謝長青的長青峰而去,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周晏踏着濕軟的泥土,繞過一簇簇開得熱烈的花樹,最終停在了山腰一間被栅欄圍着的小院子前。
圍着院子的栅欄也是低低矮矮的,周晏推開栅欄,就看見一個青色身影坐院中石桌上,對面盤腿閉眼坐着一個人,他正在為那人布陣護法。
陽光灑到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仙氣。
系統這時冒了出來,它聲音輕輕柔柔:【這就是謝長青了,你一定要促使他和沈妄在一起,你才能活下來。】
周晏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輕聲踱步到謝長青身後,還未開口,就聽謝長青道:“回來了?”
周晏剛剛在沈妄那裏給他刷了好感,雖是好感,但謝長青确實沒有做過那些事,猛然聽見他開口,周晏莫名心虛,他走到謝長青對面,低低應了聲是:“弟子閉關這麽長時間,出關了是要來拜見師尊的。”
然後就看到謝長請直起身背着手,靜靜看着他,周晏被他看得越來越心虛,硬着頭皮道:“師尊,其實我剛剛先往沈府去了一趟,發現了一個修道的好苗子,師尊要不要有空了去見一見?”
是時候讓沈妄的名字出現在謝長青面前了。
周晏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
謝長青冷清眉眼彎了彎,他穿過花影重重,帶着周晏進了竹屋,待在竹屋裏坐好,謝長青狹長眼尾挑了挑,問:“叫什麽名字?”
“沈妄。”
時間靜了靜,謝長青道:“就非他不可?”
周晏見他笑了,笑嘻嘻勸道:“師尊,他身世可憐,家族被屠,整個人無依無靠,但天賦卻極高,您不是負責這次沈府被屠之事嗎?不如等收徒大典過後,将他接來長青峰,就當白撿了個天賦高的便宜徒弟。”
“行了,”謝長青被他說的好笑,臉上泛出點笑意,“你正好出關了,你還有個師弟最近修煉出了點問題,沈府之事我分身乏術,你如果能将沈府被屠之事調查清楚,而沈妄也能在收徒大典上取得個好成績,我收他為徒也未嘗不可。”
聽到他松口願意提前收沈妄為徒,周晏自然做什麽都可以,于是連忙答應道:“謝謝師尊,沈府之事自然包在我身上了。”
“沈妄是沈府唯一活下來的人,收徒大典持續的時間長,你也可以帶着他一起去調查這事,”謝長青輕聲囑咐道,“我會讓執法堂配合你二人,有什麽麻煩,自可來找為師。”
周晏應是。
謝長青似乎是累了,眉目間染上倦意,朝周晏揚了揚下巴:“好了,你剛出關,去處理自己的事情吧,有事了再來找為師。”
周晏就這樣下了長青峰。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辦什麽,他沒有原身的記憶,只知道因為他是同光宗首席的緣故,所以有個單獨的無極峰供他居住,除此之外便什麽也不記得了,在沈妄面前這麽嚣張,除了要維持反派人設,其實更大的原因是仗着沈妄不知道原身從前是個什麽樣的人。
如今他走在同光宗裏,每遇見一個人都心驚膽戰地怕人家發現他不是原來的周晏了。
周晏幹脆就地縮在無極峰,誰也不見,躲到了收徒大典的開始。
收徒大典五十年一次,如今人道靈氣凋零,收有修道天賦的弟子入宗門,是同光宗數一數二的大事。
因此收徒大典辦的極為隆重。
中途周晏又去了幾次長青峰,想請謝長青參加收徒大典,但謝長青新收的那個弟子,他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新師弟修煉出了點問題,謝長青鐵定了心不參加收徒大典。
周晏只能自己一人去了收徒大典。
清鐘敲九九八十一下,有鶴長鳴百聲,掌門玄機于臺上以靈力化靈雨沐浴萬人,靈州同光宗五十年一次的收徒大典方才算正式開始。
收徒大典第一項,就是抽簽決定自己接下來的對手,經過幾輪抽簽筆試後,曬下去不夠資格的留去當外門弟子,剩下的弟子才是進內門的角逐。
參加同光宗收徒大典的多是十三四歲的孩子,沈妄此時剛過十五歲,在人群中也不顯突兀,周晏看着他斂眉排在隊伍中,規規矩矩地去抽簽處抽簽。
倒也安分。
周晏看他抽完簽,不欲多留,轉身回了無極峰,他是同光宗首席,受的拘束極少,隐去身形,很少有人發現能他。
趁着這個時間,周晏将整個同光宗大致走了一遍,為以後謝長青和沈妄找了幾個很美的談戀愛地點。
他向來有耐心。
這一日風和日暖,周晏用靈力化去自己身形,跑到了一不知名的山峰上,正逢春日融融,花長得肆意奔放,能到人大腿處,漫漫地鋪了整個山頂,周晏對這個地方非常滿意,已經能想到謝長青和沈妄在這裏互訴衷腸的樣子了。
他繞着漫山遍野的花轉了一圈,就要下山,卻在山頂遇見了一男一女兩個弟子,兩人手拉着手,頭挨在一起,顯然是在幽會。
周晏突然闖入人家戀愛現場,縱然臉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正要悄悄離開,就聽到了那男弟子對女弟子說了一句話。
聽見這句話,周晏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