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圍觀的采訪

工作告一段落後,她才看到手機的收件箱裏,躺了一條兩個小時多前發送的微信。

“心心,晚上有空嗎?”

退休在家的媽媽吳冰,唯恐打擾她不規律的工作,極少直接來電,大多以短信微信聯系。

季心諾回撥過去:“媽,我是心諾。”

吳冰聽到女兒聲音,歡喜地叫着:“媽媽做了你最愛吃的黃魚湯和酒釀圓子,晚上回來吃飯好不好?”

幼年喪父,長大後工作繁忙,不能時常陪伴在媽媽身邊,雖然每日保持通訊,季心諾仍時常覺得愧對老人。

她爽快地應道:“我去趟公司,彙報下工作,大概六點到家。”

回到公司後,她将另一份用紅色筆跡标明重點的臺本,交給總管方晨陽:“方主任,我這邊都對接好了,您放心,都沒問題。”

“你的能力,我是很放心的。”方晨陽不吝褒獎這個得力員工,“我跟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麽樣了?”

季心諾坐得筆挺,堅定地答道:“目前為止,我更喜歡在臺前工作,但我不會原地踏步,希望方主任不要介意。”

她委婉回絕對方的好意。

她眼下更滿足和每個人打交道,而不是匆忙謝幕,根據沒有事實依據,誇大其詞的報道,去寫不适合的文案,讓大衆對公衆人物産生二次誤解。

方晨陽擡了擡眼,不相信自己被拒,但他經過大風大浪,也不多話:“我尊重你的決定,先出去吧。”

季心諾緩步退出門口,心中大石總算落地,回想起今天的采訪對稿,很感激這個恰到好處的時機。

仿佛冥冥中連恺之成了她的明燈,不管在五年前,還是五年後,都适時為她指引方向。

她毫無負擔的趕回了家,一進門赫然看到鞋櫃邊矚目的男士皮鞋,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

她起初以為是熱情好客的媽媽,請了哪位鄰居上門吃飯,但看到沙發上的年輕男子時,還是恍然大悟,自己進入一場鴻門宴中,還是場以婚姻大事為前提的鴻門宴。

“心心,你回來啦。”吳冰在廚房裏聽到開關門的聲音,從廚房探出頭來,“菜剛做完,你去洗個手就能吃了。”

她脫下圍裙,熱情地招手,讓女兒快些進來:“媽媽給你介紹客人。”

那生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了過來,站到吳冰身後。

他戴着黑框眼鏡,身上穿着洗到有些褪色的西服西褲,頭發梳得齊齊整整,一看就是個憨厚的老好人。

他目光掃到季心諾身上後,急急避開,仿佛她身上裝了□□。

還得吳冰牽橋搭線:“這是樓下王叔叔的兒子王自強,在證券公司上班,平時很照顧我,人又孝順,難得今天大家都有空,我菜又做多了,正好就大家一起吃個飯。”

說得好像真有那麽湊巧。

王自強整張臉漲得通紅:“季小姐……你好,我是王自強。”

季心諾身在局中,不能橫眉應對,在自家媽媽不斷使眼色的情況下,露出職業假笑:“王先生,承蒙您平時照顧我媽媽了。”

王自強謙遜地道:“哪裏的話,都是我該做的。”

雖然這個陌生來客,懂禮貌識大體,但好好一頓飯,突然蹦出個外人來,正式用餐時,整個飯桌都彌漫着尴尬。

除了吳冰時不時打破僵局,詢問兩人工作順不順利,近況如何外,只剩下筷子和勺子交互碰撞的聲音。

王自強撥弄完面前被吳冰疊得像小山坡的飯菜,終于還是先挑起話頭:“季小姐采訪了這麽多名人,平時工作應該很有趣吧。”

“還可以。”這種問題只能給中立評價。

王自強自覺氣氛又冷了一點,再問道:“那采訪時候會做什麽準備呢?有沒有碰到過明星臺上和臺下差很多的?”

“抱歉,王先生,工作的內容,我不方便透漏。”這是不能觸碰的底線,她只能給對方吃了個軟釘子。

王自強耳根泛紅,羞窘不已,默默閉上了嘴。

吳冰見局勢惡化,生怕兩個小輩是礙于長輩在場,才放不開聊天,吃完飯後,匆匆撂下一句:“你們等我一會,我去樓下買點水果。”

“吳阿姨,怎麽好意思麻煩你跑上跑下的。”王自強想為自己博回顏面,自告奮勇,還是我去吧,謝謝您今天這麽款待我。”

他說完不給母女兩任何反應時間,有落荒而逃的架勢,直接沖出了門。

吳冰見女兒不開竅的樣子,有些怨怼:“心心,你怎麽回事,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

“媽,我哪有。”季心諾直呼冤枉,“對工作保密是我的職責,在你眼裏我這麽沒分寸嗎?”

“當然不是,你在媽眼裏啊,是最好的孩子。”吳冰關鍵時刻護犢子得很

但轉眼間又愁容滿滿:“你這樣不行啊,人家好不容易和你聊天,你就把話堵死了,明明你是個能說會道的主持人啊。”

“很多廚師在家也不好好做菜啊。”季心諾伸出手指,在嘴上比了個“噓”的姿勢,“再說他問我別人隐私了,這些事我哪好亂說。”

“可是……”吳冰還是有些遺憾。

“媽,你叫我回來,就是為了相親,我還沒怎麽樣呢,你倒生氣了。”季心諾先發制人,“我就知道要吃你做得菜沒那麽簡單。”

“我是關心你。”吳冰意圖明确,拿出老生常談那一套,“我知道你嫌媽啰嗦,可你都27了,不僅身邊沒個對象,連個戀愛也沒談過,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我一個人也過得很好。”季心諾細數單身的好處,“工作還有很大上升空間,沒有牽絆,就無憂無慮,年輕的時候多拼一下,将來才能多照顧你啊。”

吳冰總覺得女兒顧左右而言他,提起了一句過往:“你是不是還記着謝沖的事?”

季心諾聽到這個名字,像聽到惡毒的詛咒,面部肌肉定格在似笑非笑的表情上。

吳冰長嘆口氣:“都是我不好,要是我當初多張幾個心眼就好了。”

季心諾不想負面情緒傳染,趕緊挽住媽媽:“媽,那件事都過去多久了,你怎麽還想着。”

她刻意板起臉來,十分嚴肅:“再說了,他犯的錯,為什麽你要攬在身上?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就在母女兩對話進行中時,屋外一陣叮咚叮咚的門鈴聲響起。

王自強已經買了水果回來。

吳冰撇下女兒去應門,見對方手上拎着大包小包,橘子,香橙,梨子,蘋果,香蕉,種類繁多,驚呼道:“呦,買了這麽多啊,進來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還有事。”王自強把滿當當的水果,塞到吳冰手裏,找了個脫身的借口,“吳阿姨,有空再一起吃飯。”

他維持着明面上的客氣,說着誰都知道不會有的下一次。

吳冰還想挽留試試,對方就插着褲兜,走下了樓。

“媽,你要是覺得對不起人家,下次買個更好的禮物送回去,錢我來出。”季心諾安撫道。

想起王自強的職業,她還勸了一句:“平時給你的生活費,你想做什麽都可以,但是買證券的事,還是要慎重,我們不求大富大貴,沒必要冒這個險。”

吳冰被女兒的說法勸服:“好,我以後頂多放在銀行,存個定期。”

“我就知道,我媽媽是全天下最明白事理的人。”季心諾抱住媽媽,喜笑顏開。

“不過這樣又要麻煩人家幫忙了……”吳冰對撮合兩人之事尚抱有一絲期望,“我真的覺得那小夥不錯,你不再處處看?”

“剛才什麽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和王先生就不是一路人。”季心諾無奈地攤手,“再說老祖宗告訴我們,緣分天注定,我的那個人還沒來呢。”

“別給我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吳冰在女兒的終身大事上,沒有退讓,“趕緊帶個對象回來,聽到沒有?”

“是是是,一切都聽王母娘娘指示。”季心諾為了避免催婚,舉手投降,滿口應承。

但接下來的日子裏,忙碌的節目籌劃,并沒有讓她依約行事。

她曾和張亮平聯系過一次,再度确認采訪流程和細節,以确保當天萬無一失,卻在不久之後,收到連恺之發來的微信。

他發訊的目的,是替自己打抱不平:“我才是當事人,為什麽問流程要找小平頭不找我?”

季心諾看着訊息,想象他說話的口吻,覺得手機和臉頰在同一時間發燙:“你是大忙人,我不好打擾。”

“忙我也得抽時間回複啊。”對方馬上有了回複。

“其實大致和那天一樣,就是你那邊行程排的開,最好再提早一些。”

“保證完成任務。”連恺之又是秒回,還附贈個可可愛愛的表情包。

時間在充實的忙碌中,不斷前行,終于到了萬衆期待的錄制日期。

季心諾提前兩個小時抵達現場,看見今天的圓哥在擺弄器材時,特別毛躁,不由地問道:“怎麽了?”

“我這左眼總是跳,不會出什麽事吧。”他一個大男人,今天卻神神叨叨,“總感覺要出岔子,你說會不會是大腕要遲到,害我今天沒法早點下班陪女兒。”

季心諾失笑道:“沒影子的事情,你多慮了。”

一般藝人在錄制節目前,還要調整造型,調整設備,為了留有充足時間,也會提早一個小時左右到場。

路過的姜曉霞聽到兩人談話,接口道:“這哪說得準,上次劉璐璐晾了心諾姐兩個小時,說不定這是他們公司的優良傳統呢。”

“你個烏鴉嘴,給我閉上。”圓哥氣呼呼地拍了拍姜曉霞的頭。

季心諾試着打消圓哥的雜念:“圓哥,你先別想那麽多了,還有兩個小時呢,你照常準備就好,以免到時候準備不足的是我們。”

圓哥點了點頭,埋頭整理器材。

“你那邊行程安排還好嗎?”季心諾走向化妝間前,本想發訊,問問連恺之是否已經出發,但字打到對話框裏,卻又一個個删除。

萬一他正在趕路,這反而是一種打擾,反而壞事。

退一萬步說,嘉賓遲到是常事,節目組處于食物鏈底層,只能等着挨着。

她繼續向化妝室走着,正要上妝,一打開門,卻碰到笑眯眯的陳瑩。

“你怎麽在這兒?”季心諾無比詫異。

陳瑩非常激動:“何止我在這,整個桃子網內部有空的,沒空編理由請假的,大膽翹班的,基本都來了,現在都在外面圍着,等着看連恺之呢。”

“還真是巨星效應,把你們都吹來了。”季心諾想了想職場上錯綜複雜的關系,有些無奈,“只怕有的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這裏的工作人員每個都看慣明星,再如何好奇連恺之第一次出山,也不至于一股腦罔顧工作。

這時的圍觀,只怕別有用心,畢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鬥争。

《與樂同行》請來連恺之這座大佛,桃子網內部其他節目的制作人,自然眼紅不已,想着得從雞蛋裏挑點骨頭。

同在一個屋檐下做事,也不可能攔得太死,撕破臉皮,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現場人多手雜,流動性強,到時有一點點疏漏,對雙方都是無妄之災,連恺之這個級別的歌手,任何消息,都會在在八卦論壇屠版三天三夜。

季心諾頃刻間覺得接下來的采訪,危機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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