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救我

“救我……”也不知是不是求生欲太強,即便看清面前之人誰,韋鳶還是發出了求救的呼聲。

當年,韋鳶打桓聶的主意,對源時慶不屑一顧。所以,這二人也算是故人。

夜晚的神都街頭,因為宵禁,空蕩蕩的。源時慶身為神都巡查署的官吏,才能帶人走在大街上,無懼黑暗。

“求你……救我……”聲音很微弱,意志倒是很強。

韋鳶睜着眼,血從眼簾上下來,她無力拭去,只能看着眼前漸漸變成紅色。

源時慶猶豫了。

這樣的人,給她一刀就好,拿了人頭去邀功,說明源三公子并非不學無術。就算不這樣做,押回官衙,也可以好好審訊一番。

源時慶還不知道昭明神宮裏發生的事,否則他也不會有這種糾結。

“我知道……甲子會的秘密……救我……只告訴你……”

那斷斷續續的話語,打動了源時慶。

源時慶将韋鳶藏在自己的私宅,派親信看守,對外并無一言半語,就好像那個晚上什麽也沒發生。

真實發生過的事,又怎麽可能隐瞞得住?

刺客殺進昭明神宮的事,震撼了朝野。神熇又驚又怒,痛責桓鄭,免去他衛将軍的官職,令其在宣本頤軍前效力。

也是借着這個機會,神熇将原來衛将軍統屬的衛士分為三衛,即左、右、內三衛,分別設将軍統率。成時郁成為內衛将軍,随侍左右。

“典西君年輕,恐不能擔此重任。”

外邊的大臣跪在地上,依照慣例苦苦勸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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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尊不也是年輕?年輕就不能擔當大任,諸位眼裏只有年齒嗎?”

神熇用憤怒堵住了反對者的嘴,她還記得平夙的話,兵權該動一動,尤其是昭明神宮的衛士。

韋鳶的刺殺行動失敗了,穆輯既不肯接應,反而埋怨起甘十六娘,要甘十六娘去刺殺北溫侯宣本頤。

征讨北狄的事既然改不了,就不能讓宣本頤領兵出征。刺殺雖然手段卑劣,但為達到目的,也管不了那許多。

穆輯還有個考慮,入宮行刺神熇的人裏,只有韋鳶逃了出來,而韋鳶現在又不知下落,倘若韋鳶不幸被活捉,事情恐怕瞞不住了。在這種情況下,派甘十六娘刺殺宣本頤,成則除一患,就算不成,甘十六娘也未必能活着出來。

行刺神尊,謀殺大臣的罪名,穆輯當然擔不起,這些都可以推給甲子會。

甘十六娘何嘗不知穆輯的打算?只是,韋鳶失利,已經折了她半數心腹,剩下那些人,自知前途無望,鼓動甘十六娘奮力一搏,好歹在臨死之前拉幾個勳舊一起上路。

走投無路的甘十六娘,在內外交逼之下,也只好答應了。

北溫侯府乃是軍侯之府,如今宣本頤又在府中,戒備之森嚴,可想而知。然而,事情還是出乎甘十六娘的意料。

北溫侯府的高手,實在太多了。

這些人不是甲士,是混跡在奴仆裏的高手,也許是宣本頤暗地裏養的死士。危急時刻,甘十六娘丢下心腹,脫身獨走。

雖然這種行為很可恥,但是對于一個看重性命的人而言,還是“明智”之舉。屬下的生死,管他呢。

甘十六娘逃出生天,而心腹死傷殆盡。她孤身一人,不敢去見穆輯,就自己找了個地方藏起來。

穆輯這個人,過河拆橋,靠不住。當甘十六娘還有些勢力時,彼此利用,不成問題。倘若甘十六娘只剩下孤家寡人,穆輯定會殺人滅口。

甘十六娘愛惜性命,斷不肯自己送上門去。

北溫侯府裏,還是抓到了活口,那人供認,自己是甲子會成員。甲子會成員喜歡亮明身份,以示與勳舊勢不兩立,所以這不奇怪。

侯府之人還想問點別的,那個人卻很及時地死去,不給其他人繼續審訊的機會。

發生這麽大的事,宣本頤面不改色。而得知府裏的刺客來自甲子會時,他對平夙道:“甲子會殺到家裏來了。”

宣本頤本來就不怒自威,說這話時,已經給人怒氣勃勃的感覺。

因為刺客來自甲子會,所以就生氣了嗎?

平夙的反應也是奇怪,她面有愧色,不能作答。

二人回了各自的房間,底下人小心翼翼伺候着,不敢發一言。

北溫侯府遭遇刺客的事,讓神熇火上加火。神熇不僅召見了桓聶,還召見了桓聶手下的源時慶和衛三,要他們将甲子會一網打盡。

接着進宮的機會,衛三與高君岄眉目示意。高君岄随後尋了個由頭出宮,回了私宅,衛三已經在那裏等着了。

衛三告知高君岄近況,高君岄也向衛三訴苦。

“這個崇宜迩,當初死活不肯出來,如今眼看着主上控制住局勢,就跑出來了,一來就是尚宮,氣死我了。”

衛三知道高君岄有意尚宮之位,想借扳倒靖屏之機坐上去,結果半路殺出個崇宜迩,倒是成了為他人做嫁衣。

“主上念舊,又是用人之際,當然來者不拒。你想做尚宮,不如打另一位的主意。”

尚宮一職,一向有兩人,近些年來形成了一勳舊一寒門的局面。既然出身勳舊的尚宮已經有人了,那就不妨打打寒門尚宮的主意。畢竟,高君岄自己也是寒門出身。

衛三的暗示,高君岄當然明白。

“上次,沒能借靖屏之手扳倒唐顯如,真是可惜了。”

衛三知道,高君岄動心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主上新繼位,這從裏到外,都該換一換。”

衛三目視高君岄,不動聲色地靠近了些,“桓聶是勳舊,神都巡查署的事,他幹不來。而我,衛三,勳舊做不到的,我能。”

高君岄有些奇怪,問:“你怎麽中意這個位置?神都巡查令,又不是清顯要職,還讨人嫌。你要是想出人頭地,不妨去長老院謀個一官半職。”

衛三笑道:“主上這人,不相信勳舊,就得廣樹耳目,像我這樣的人最合适。寒門庶人,無依無靠,只有得到主上的信任,才能辦成事。我誠心依靠主上,願意為主上做任何事,就算為天下人不齒,也在所不惜。”

“你是想榮華富貴想瘋了吧?”

高君岄變了臉色,同類,總是容易相互憎惡。這一點,當事人常常不自覺。

“你不也是嗎?”

衛三盯着高君岄,一字一頓,緩緩說道。

高君岄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二人在尴尬的氛圍中對視,氣氛終于起了微妙的變化。

“你想怎麽辦?”

衛三知道自己說動了高君岄,就從容道:“咱們做一筆交易吧。你取代唐顯如,登上尚宮之位。我取代桓聶,掌管神都巡查署。日後若有需要,還可以做彼此的耳目,不是很好嗎?”

雖然二人的合作早就開始了,但是像今天這樣明目張膽的“交易”,還是頭一回。

高君岄忽然笑了起來,“咱們是同類啊。”

衛三也陪着笑臉,接着又道:“還有一件事,你幫我在主上面前說說,保留神都巡查署的招牌,讓這些人暗地裏為主上監視群臣。”

“主上早有此意,否則,也不會給桓聶增添人手。”

二人相對而笑,高君岄又道:“不過,凡事小心。咱們的富貴,是火中取栗,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人盯上。”

衛三點頭稱是,道:“要桓聶離開神都巡查署容易,還有一個人,倒是不好辦。”

“你是說源時慶?”高君岄端起酒杯,呷了一口。

“此人外室所生,不好安置,只怕不會輕易離開。”

高君岄看着衛三,緩緩放下酒杯,“看你的樣子,你已經有主意了。”

“前些日子,刺客入宮,只有一人逃脫。如今,此人就在源時慶私宅裏。”

高君岄大驚失色,問:“既然如此,為什麽隐瞞不報?”說罷,她忽然明白了什麽,笑道:“這件事,桓聶不知道?”

“源時慶瞞着所有人,隐匿罪人,這是什麽罪名啊?”衛三陰恻恻地笑着,“東窗事發,桓聶不但保不住源時慶,只怕自己也難保。”

高君岄正色道:“你還知道多少?”

這種專門窺人陰私的事,令高君岄毛骨悚然。壓下是合作夥伴,将來呢?靠得住嗎?

高君岄心裏沒底,面上亦掩飾不住。

衛三看出了高君岄的擔憂,笑道:“身為同僚,湊巧知道而已。我要真是無所不知,就沒甲子會什麽事了。”

他試圖安撫高君岄,事實證明,這種安撫還是有效的。

“好,我在宮裏,你在宮外,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高君岄舉杯為誓,衛三舉杯回應。

當晚,高君岄沒有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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