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要挾

宣本頤出征,神熇親自送到城外,在神都的衆大巫、長老、将軍亦前往送行。那樣的場面,已經許久沒有見過了。

神熇舉起酒杯,暗示宣本頤:“凱旋之日,當有重用。”

宣本頤心領神會,面上依舊平淡。

作為神都巡查令,桓聶也在人群中,他觀察着周圍的情況,這時候,屬下來報,說找到了甘十六娘的藏身之地。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桓聶悄悄退去,準備解決掉甘十六娘這個禍患。

結果,桓聶前腳剛走,神熇就召桓聶去問話,而桓聶不辭而別,神熇雖然能理解,面上已經不悅。

有關甘十六娘的消息,也傳到了源時慶那裏。他與屬下說話的時候,韋鳶恰好躲在一旁偷聽。

“如果大人搶在桓大人之前抓到甘十六娘,那就是大功一件,以後,也能打出自己的名頭。”

前來報信之人乃是源時慶心腹,神都巡查署人不多,派系倒是不少。

源時慶當然心動了,他救活韋鳶,不也是這個道理嗎?只是後來韋鳶闖入神宮行刺的事傳開了,他騎虎難下,只能繼續留着韋鳶。

如果能抓到甘十六娘,連帶着韋鳶一起交出去,就意味着整個甲子會神都分堂不存在了,他源時慶就是無可争議的功臣。

就在源時慶陶醉于想像當中時,韋鳶忽然沖了出來,手起刀落,斬下那名屬下的頭顱,随即将刀架在源時慶脖子上。

源時慶并非學武之人,被韋鳶吓了一跳,連喊也不敢喊了。

“進去。”

韋鳶目光冷冷的,押着源時慶進了屋,“坐下。”

源時慶老老實實坐下了,他打不過韋鳶,他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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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韋鳶突然蹿出來的時候,源時慶就知道自己低估了這個女人。韋鳶是受了重傷的,一直躺着,傷勢雖有好轉,卻遠遠沒有達到能下床的地步。也因為如此,源時慶放松了警惕。

誰知道,韋鳶的虛弱是裝的。源時慶被沖昏了頭腦,活該挨這麽一下子。

“你救過我,我得報答你。”

韋鳶說完這話,随即放下刀。源時慶不解其意,看着韋鳶從袖中摸出一物,這東西随即勒在他脖子上。

“死在弓弦下,還是全屍。”

源時慶想喊的時候,已經出不了聲,他掙紮着,喘不過氣來,痛苦到了一定程度,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韋鳶探了源時慶的鼻息和脈搏,确定人已經死了,就拿了源時慶貼身玉佩,悄悄從溜了。

她要去找甘十六娘。

找到人的時候,甘十六娘已經被桓聶抓住,模樣頗為狼狽。

“這倒是齊全,”桓聶看見韋鳶,大為欣喜。

韋鳶冷冷一笑,緩緩亮出一物,道:“桓聶,你可認得這個?”

桓聶正要動手,看清韋鳶手上玉佩時,暗叫不妙,面色卻依舊平靜,只是問:“你想怎麽樣?”

“放我們走,”韋鳶笑笑,她已經許久沒有笑了,把觀衆吓了一跳,“天黑之前,我若是回不去,源時慶就是一具屍體。”

韋鳶的話,有多少是真的,桓聶不敢确定。但是看她那副篤定的樣子,源時慶多半是出事了。

源時慶素來與桓聶交好,此番若是因此出了意外,于公于私都不好交代。然而,甲子會與勳舊是死敵,對于欲殺之而後快的人,她們會講道理嗎?

桓聶猶豫着,他頭一回犯了難。

“我等亡命天涯之人,但凡有一絲活路,斷不至此。桓大人若是顧及源時慶性命,不妨早做決斷。”

韋鳶是在勸說桓聶,她要幹擾桓聶的判斷。

“跟他們做什麽交易?大不了,我死了,拉個源時慶做墊背!”

甘十六娘出來火上澆油,不過,話雖然說得狠了些,她的心還在發抖。韋鳶突然出現,是某種希望,給了她逞強的膽氣。

事實證明,韋鳶和甘十六娘的雙面夾擊對桓聶起了作用,桓聶同意了這場交易。

韋鳶和甘十六娘逃走之後,源時慶的死訊傳到桓聶這裏,桓聶大呼上當。只是,除了下死命令追殺韋鳶等人外,他竟也沒有別的辦法。

更要緊的是,桓聶連下命令的資格也沒有了。

因為源時慶的死,桓聶本身已經愧疚不已,親自向源家謝罪。謝罪這種行為,很多時候只是在安撫自己,以減輕內心的愧疚,并不指望對方原諒什麽的。當然,如果對方肯原諒,那就是皆大歡喜了。

源時慶是外室所生,在源家的地位可想而知。他被人殺了,是頂着源家的姓氏去死的,源弘謇本來想要治一治桓聶的,但是知道了韋鳶的事後,就決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源時慶闖的禍不小,死了就節哀順變。

除了源家,還有一些看熱鬧的人,要追究桓聶私自放走甘十六娘、韋鳶二人的責任,這其實也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但是,桓聶因此失去了神都巡查令的官職,取代他的人是衛三。

“你是勳舊子弟,不适合做那個位置。”

神熇召見了桓聶,是要解釋的意思,但是沒有多說。

桓聶明白,甲子會的事,他從此不需過問了。這本來是他找的“捷徑”,如今為他人做嫁衣了。

桓聶是為他人忙了一段時間,韋鳶卻是為自己忙碌。

逃到安全的地方時,甘十六娘和韋鳶說起将來的打算。

“我的親信,全死光了,這幅模樣,還能幹什麽?”甘十六娘神情頗為惆悵,“不如就在這兒散了,大家各自亡命天涯。”

韋鳶聽了這話,一言不發,默默地擦着手上的刀。

甘十六娘沒有得到回應,她無意中看了韋鳶一眼,只是那麽一眼,就吓了一跳。如果她想亡命天涯,估計得死在韋鳶刀下吧。

這樣的事,太可笑了了。但是,看韋鳶的意思,也未必急着殺掉她。甘十六娘左思右想,未免坐立不安。

韋鳶當然看出了甘十六娘的不安,她一度奇怪,這樣的女人,是如何執掌甲子會神都分堂的?如今分堂不在了,這個疑問還在。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韋鳶開口打破了沉默,“為什麽,每次刺殺神熇這樣的大人物,總堂都不準?甲子會的目的,不就是殺光天下勳舊嗎?這些人的領頭人物,不在刺殺之列?”

打破沉默的話,令甘十六娘放松許多。何況,韋鳶的困惑,也是甘十六娘的疑問。

“我也不知道。總堂的态度,令人費解。”甘十六娘像是回憶起了往事,“我加入甲子會以來,從未去過總堂。所有與總堂的往來,都是由不同的人間接傳遞的。直到今天,我不知道總堂在哪兒,也不知道總堂主是誰。死到臨頭,還不知道自己給誰賣命,也是可笑。”

多說幾句能緩和氣氛,甘十六娘不僅成功緩和了緊張氣氛,還将自己的記憶帶回了過去。這麽一回憶,怨望就出來了。

你要死了,卻不知自己給誰賣命,而這個人又曾令你失望,那麽,你該作何感想?

韋鳶那邊的反應,是沉默,這次沉默持續時間不長,很快,她就擡頭問甘十六娘:“像你這樣不滿總堂作為的人,有多少?”

甘十六娘被這個問題吓到了,她意識到韋鳶想做什麽危險的事,本來應該遠離麻煩的,只可惜她心動了。

踐行殺勳舊的理念,聯系志同道合的人,甚至可以推翻不負責任的總堂,這樣刺激的事,不是亡命之徒該做的嗎?退一步講,就是拉上一幫人,脫離甲子會自立門戶,也是可以的。

“在甲子會,總堂和分堂,分堂與分堂之間,都是派人傳遞消息,很少直接往來。”甘十六娘說出了一個不妙的現實,眼看着韋鳶神色不善,她趕緊補充道:“不過,我還留了一手。”

還留了一手,所謂狡兔三窟,也差不多這個意思。

“好,你想辦法找到那些人,咱們幹一番大事。”

甘十六娘點頭答應,此時此刻,二人的身份已經完全颠倒過來。

這時候,外邊吹來一陣風,韋鳶忽然跳起來,拎着刀沖出去,外邊傳來打鬥聲。甘十六娘出去的時候,地上全是屍體,只有韋鳶一個活人。

“穆輯的人,想殺人滅口。”

這是韋鳶的話,在她看來,如果是桓聶的人找上門來,桓聶本人肯定會親自到場。如今這副刺客模樣,肯定是穆輯的人。

“也可能是總堂的人。”甘十六娘說出了另一種可能。

她們對于總堂來說,已經是叛徒,不該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有些道理。

“趕緊走。”

韋鳶和甘十六娘一起逃走,對她們來說,天底下已經沒有什麽絕對安全的地方。任何一個落腳點,不過暫時寄托性命而已。

“穆剡父子,要付出代價。”韋鳶在發狠,是新仇舊恨的作用。

甘十六娘不敢說話。

“你看好了,我要讓穆剡父子替我辦事。”

韋鳶當然不會豪氣幹雲,她這話說的陰狠,就像穆剡父子已經是砧板上的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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