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榮顼
因為平夙前來“問罪”,神熇忽然發現了自己對這個人的恐懼,更要命的是,這種默名的恐懼竟然迅速散開,讓人坐立不安。
本來就深居簡出的神熇,因此更不肯輕易出去了。她不是在寝宮裏蒙頭大睡,就是到北苑消磨時間,只有極少數時候在處理政務。
別說大祭司源弘謇、首座長老宣本頤這樣的人見不到神熇,就是源時立、宣小引這樣平日侍奉左右之人,也被遠遠隔開了。
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打發好時光。就算是這樣,日子還是不太平。
衛謹喜歡找人麻煩,這次,他給神熇找了麻煩。
榮顼的事,神熇本來是不知道,衛謹把他捅了出來。衛謹說,他最近在查這個人,發現此人那是穆剡一黨的漏網之魚,專幹些不正經的勾當。他本來想抓捕榮顼,無奈發現了榮顼與河陽君平夙的私情,投鼠忌器,不敢動了。
神熇當時正在看池子裏的魚,忽然聽聞這般事,當即就拉下臉來,二話不說,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衛謹自然知道最近的局勢,此刻的神熇,是萬萬惹不得的。然而,榮以慶偏說如今是火上澆油的好時機,還說什麽機會一旦錯過,就只能等下一次了。他被榮以慶鼓動,自己也摩拳擦掌,竟然鬼使神差地跑過來說這事。
如今,就是後悔也不行了,還得見機行事,看看神熇作如何反應。
在靜默之中,神熇想起了平夙當年所說的話,什麽“守活寡”,真是笑話,北溫侯的夫人、河陽君平夙,無論何時何地都過得很滋潤吧。
本來,平夙身為北溫侯的夫人,卻與神熇的父親生育兒女,這已經是一個疙瘩了。那個時候,神熇還存着對“母親”的幻想,總覺得平夙是有苦衷的,免不了替她開脫。如今看來,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或許,平夙本來就是那麽個風流性子,而她神熇,也不過是“意外”罷了——神熇被自己吓了一跳。
平夙的形象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龌龊的?
當一個人害怕另一個人的時候,會把那個人想象成這副模樣?
神熇思緒紛亂,許久沒給衛謹一個答複,衛謹等不及了,便催促道:“事關重大,衛謹不敢自己決定。是否繼續追查榮顼,還請主上示下。”
這樣一來,神熇的回答無外乎“是”和“否”了。如果不追查,似乎不符合神熇的性子,也不符合神熇對衛謹的信任。繼續追查的話,就得有底線,這個底線還需要神熇親自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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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謹跪在地上,擡起頭,只能看見垂下來的簾子,和簾子後邊模糊的身影。神熇就在簾子後邊,這位主上愈發不願見人了。
又是長時間的靜默,衛謹都跪得腿腳發麻了,才聽簾子後邊傳來了神熇的聲音。
“繼續查,收集證據,切記,不得輕舉妄動。”
這是神熇給衛謹的“底線”,衛謹回去同榮以慶一說,榮以慶即撫掌笑道:“北溫宣氏,大限将至了。”
“怎麽說?”
榮以慶神秘一笑,才道:“前些日子,平夙入宮請罪,我聽說主上頗為失态,想來已經積了怨憤。倘若主上真的顧忌北溫宣氏,就不會讓你繼續追查榮顼。如此說來,主上對于北溫宣氏,是又氣又怕,雖然惱羞成怒,但又無可奈何。你要是能拿到證據,北溫宣氏就是下一個郦陽穆氏。”
衛謹覺得有理,他道:“想要什麽樣的證據,我都能拿出來,就是不知道需要什麽樣的罪名,還請大人多多指教。”
衛謹對自己的能力有足夠的信心,他現在是想聽聽榮以慶的“高見”,畢竟,二人正在合作。
“足下忘了郦陽穆氏的罪名了?”
榮以慶反問道,二人相視,忽然大笑起來。
在處理穆剡謀反一案中,衛謹抖盡了威風,如今不過如法炮制,有什麽難的?
榮顼和平夙的那點事,很快就成了大街小巷的談資。雖然勳舊常風流,坊間對此類事件,依舊樂此不疲,更何況的權傾天下的首座夫人。
這種事情,要堵住別人的嘴是不可能的,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再鬧出一個更驚天動地的話題。
沒有辦法洗幹淨,只能想法子遮掩。
榮顼當然知道情況不妙,他也想找個地方躲一躲,無奈衛謹的人馬盯得緊,他一出去就有淪為階下囚的風險,只好繼續躲在平夙那兒。
平夙好言安撫,只是讓他安心待着,也不想什麽別的辦法。榮顼隐隐不安,奈何身份輕賤,也沒辦法。
首座宣本頤顯然也被外邊的流言困擾,他與平夙商量對策。
“咱們才是老夫老妻,榮顼算什麽東西?”
平夙鎮定自若,給丈夫倒了一杯茶,“別急,有人盯上了榮顼,想拿他整垮咱們。我就順水推舟,放出這條魚餌,慢慢釣大魚。”
“你是說,衛謹?”
宣本頤看着冒熱氣的茶,沒動手。平夙親自遞了過來,他只好接下了。
“衛謹,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算不得什麽。神都巡查署,才是顆釘子。有了這顆釘子,主上就可以待在神宮裏,掌握天下事。”
“你要拔掉這顆釘子,斷了主上的耳目?”
平夙沒有直接回答,她顯然是默認了。“主上年輕,耳根子又軟,聽見什麽是什麽。咱們不替她清理幹淨,誰又能當此重任?”
宣本頤道:“怪她親爹,沒把她教好。”
宣本頤直接責備起神熇的親生父親,平夙那邊,卻沒有任何反應。過了一會兒,才聽平夙悠悠道:“這孩子身上太多毛病,實在不适合那個位子。”
“神國八百年,三十代神尊,有幾個能當大任?多半坐享其成罷了。”
宣本頤本來就是一個不怒自威的人,他說這話時,又帶了一絲傲氣,仿佛歷代神尊都已經拜伏在他腳下。
平夙對丈夫的狂言并不感興趣,她自己喝了一杯茶,輕輕嘆道:“想過安生日子,難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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