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驚吓
俗話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衛謹給神熇帶來的驚吓,也不止那麽一件。
“主上,臣查閱卷宗,發現大祭司和首座曾在軍中/共事,也就是說,這二人早就認識。臣又秘密探查,得知這些年來,大祭司和首座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私底下來往頻繁。”
說罷,衛謹還拿出一疊書信,“這是大祭司與首座往來的密信,是臣的屬下冒死謄抄的,請主上過目。”
神熇翻看了那些書信,謄抄的東西,已經喪失了味道,何況這裏面的內容也沒什麽特別的。勳舊之間,明面上有來往都不足為奇,這種私底下的行為,其實也證明不了什麽。
最要緊的是,衛謹拿不出證據證明源弘謇和宣本頤之間有什麽不妥的。
要說呢,源弘謇和宣本頤早有往來的事,還是榮以慶暗示的,衛謹就順着線索去查,果然查到了不少東西。
“主上,這二人早就相識,卻總是裝作陌路人,一定是在掩飾什麽。”
雖然這些類似捕風捉影的東西不足以說明什麽,但現在的神熇已經足夠多疑。她略想了想,就覺得此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不過是勳舊之間結盟倚靠的行為,往大了說,什麽結黨營私都可以上了。
源弘謇是神熇的恩師,在神熇最無助的時候出手相助,是神熇的恩人。平夙與神熇,則因為血緣關系而聯系到一起。這樣說來,是很正常的關系。
這只是表面上的關系,如果真的想是衛謹猜測的那樣,那事情就不可預料了。神熇感到心煩意亂,衛謹這人,也拿不出什麽實際的東西。
“你繼續查,沒有實在的證據,別輕舉妄動。”
神熇還是允許衛謹繼續調查,雖然這次的調查對象已經是她的恩人師父和生母的家人。人一旦身居高位,就會有各種擔憂,高處不勝寒是最好的遮掩。
雖然得到了神熇的首肯,衛謹卻是越發不安。他隐約覺得,按照這麽個調查法,一定會發現了不得的事,到時候,也許就是神熇親自出面也收不了場。
但轉念一想,富貴險中求的道理就來了。他本來就想扳倒北溫宣氏,要是能借機将“神熇舊人”一鍋端了,不也省事?
衛謹将內心的不安壓制住,他繼續翻閱卷宗,發現了不對勁的事。他又聯想起近期發生的一些事,總覺得甲子會的事辦得太簡單了。
偌大的組織,縱橫十餘年,一舉傾覆,這是衛謹的功勞,怎麽看也來得太容易了。所以,衛謹拐外抹角,去韋鳶那裏探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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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鳶是中途加入甲子會的人,受過嚴格的訓練,甲子會傾覆之後,她并未受到牽連,反而因禍得福。衛謹相信,這個人肯定知道更多。
就是能不能問出來而已。
“憑感覺來說,甲子會瓦解得太快,就像已經不是那個甲子會了。”
韋鳶說的不多,還故作神秘,不過那意思夠衛謹回味了。
的确,甲子會是瓦解得太快了,快到衛謹都不敢想象。這是他的發跡的重要功勞,當時頭腦發熱,有些飄飄然,當然不會靜下心來想一想。如今過了那個時候,很多東西都已經不存在了。
衛謹知道,他現在是在誣陷他人,誣陷他人是甲子會。自從那次按着名單抓捕後,他就再也沒有抓到過真正的甲子會。
偌大的組織,不會只有韋鳶這麽一個漏網之魚。那麽假設另一種可能:甲子會會不會以一種方式隐藏起來?
剿滅甲子會是衛謹的大功,他不能打自己的臉,就算有所懷疑,也只能自己知道,暗地裏調查。正因為如此,他錯過了許多東西,直到死的那一刻,都還被蒙在鼓裏。
衛謹在調查別人,桓聶也沒閑着。源時慶的死是桓聶最大的遺憾,桓聶發誓要為源時慶報仇的,然而,他的仇人卻被衛謹保了下來。
新仇舊恨,桓聶容不得衛謹,更容不得韋鳶,他和一幫志同道合的人聯手,秘密收集證據,準備一舉拿下衛謹和韋鳶。
當證據足夠多的時候,桓聶同樣發現了甲子會的問題。他處理甲子會的事務時,衛謹還不知道在哪裏混日子呢。所以,很多衛謹不知道的東西,他是知道的。
穆剡父子竟然是甲子會的首腦,這種震驚天下的事,桓聶是不信的。但形勢所逼,當時不容他說話,更要命的是沒有證據。在什麽都沒有的情況下,僅僅憑借經驗,要說服神熇是絕對不可能的。
現在,桓聶手裏有了足夠的證據,他盯上了韋鳶。
“衛謹,小人而已,竊弄威權,濫殺無辜,人神共憤。如今,他又要出手了。”
成時郁聽了丈夫的感慨,就問:“這次是誰?難不成輪到咱們家了?”
她這麽想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這個“咱們家”指的不是一個小家,而是指與桓聶有關的整個翊武桓氏。因為桓茂對于改制持不合作态度,要為改制掃清障礙的衛謹當然會下手。
敢動翊武桓氏,不僅需要膽量,還需要智慧,就是拿雞蛋碰石頭。如今也過了一段時間,要收集證據的話,也差不多了吧。
“是北溫宣氏。”
這個答案,成時郁差點兒笑出了聲,要動如日中天的北溫宣氏,衛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準備賭上全部的身家性命嗎?
她是在神熇左右的人,知道北溫宣氏對神熇來說意味着什麽。所以笑容就那麽凝結在臉上。
“你是說……主上……”
成時郁沒有說下去,這樣的事,沒有神熇的授意,衛謹就是有天大的膽也不敢。而神熇竟然對北溫宣氏起了疑心,還真是天心難測啊。
“衛謹深得主上信任,光憑咱們,未必能拿他怎麽樣。咱們得跟北溫宣氏聯手,一舉滅掉衛謹夫妻倆。”
說罷,桓聶忽然意味深長地看着成時郁,不說話了。
“你想要我去做說客?”
翊武桓氏和北溫宣氏雖然同為勳舊顯貴,但是只有禮節上的往來。如今這種事,又得秘密進行,當然不能太聲張了,否則不但洩露機密,更是授人以柄。
桓聶的反應是确定的,成時郁面有愠色,她知道桓聶的意思,是要她借着在宮中的方便,跟宣小引等人說上一說,這當然是一個辦法。只是,她也是個記仇的人,與小引有過不快,如今要去做說客,當然是不願意的。
桓聶當然知道成時郁在顧忌什麽,他眼看時機成熟,就道:“你可以去見崇宜迩,讓她做個說客。”
崇宜迩身為尚宮,出入倒也自由,她與成時郁、北溫宣氏的人關系都不差,正宜做中間人,可見桓聶早就想好了。
“你呀……”
成時郁狠狠瞪了桓聶一眼,繼而話語就軟了下來,“我就一張嘴,憑什麽說服人家?”
桓聶一笑,随即從袖中摸出一本冊子,“這是衛謹下一次的構陷名單,你給崇宜迩,她一定會答應的。”
成時郁拿着冊子翻了翻,翻了個白眼,冷笑道:“這是你的名單,還是衛謹的?”
桓聶只是陪笑,作揖道:“有勞成将軍了。”
次日入宮時,成時郁拿了那份名單,挑了個時間,約崇宜迩單獨相見。她二人已有相當默契,這點小事算不得什麽。
成時郁将桓聶的話添枝畫葉地又說一遍,且道:“這衛謹跟高君岄內外勾結,已經是壞了規矩。如今他要欺負到咱們頭上,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咱們得搶占先機。”
崇宜迩一向不喜高君岄與衛謹勾結之事,只是礙于神熇信任此二人,不敢發而已。如今聽說這二人要算計自己,當然火氣上腦。
“這二人狼狽為奸,害死的人不計其數,如今也是他們的命數到了。”
崇宜迩平日裏也怕被衛謹等人算計,所以成時郁這麽一說,她也就深信不疑了。
“這件事,光靠咱們還不夠,得北溫宣氏出手,方可保無虞。只是——”成時郁頓住,看了看崇宜迩,面露為難之色,“我與宣氏姐妹不合,只怕做不得這個說客。”
成時郁跟宣家姐妹的那點事,崇宜迩也知道,勳舊間的高低貴賤,非人力可為。所以,崇宜迩瞬間懂了對方來意。
“放心,首座那邊,我替你去說。”
有了崇宜迩這句話,事情就成了大半,成時郁興奮之餘,與崇宜迩舉杯相慶。
“別急,這事不能張揚,宮裏人多嘴雜,漏了消息,就不知道誰死誰活了。”崇宜迩說着,自然而然瞧了四周。
已經特意布置過了,崇宜迩還是有所擔心,并且把這種擔心表露出來。
“我知道,此事只許成功,不能失敗。”
一旦沒法扳倒衛謹,倒的就是她們這些人。勳舊一個接着一個被處死,誰能沒個顧忌?
成時郁與崇宜迩又作了一番約定,才将名單副本交出。崇宜迩懷揣着副本,準備尋個理由出宮,她要親自去見河陽君平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