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算計
“衛謹這件事,你怎麽看?”
崇宜迩走後,平夙方才将小引叫到身邊,如此問道。
平夙所生的兒女總共四人,神熇是不能承認的,剩下一兒二女,卻獨與小引一人商量對策,可見對此女的重視。
“衛謹濫殺無辜,要給他找一條死罪,不難。難的是說服主上,殺了此人。”小引一眼就看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殺衛謹倒是其次,最要緊的是,要借機裁撤神都巡查署。否則,無論誰執掌神都巡查署,都會是下一個衛謹。”
平夙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又問:“那你說,怎麽樣才能讓主上放棄衛謹?”
小引不假思索,回答:“主上最讨厭叛徒,衛謹媚上欺下,不知瞞了主上多少事,只要把這些事捅出來,他的死期也就不遠了。倘若要裁撤神都巡查署,則必須揭發神都巡查署所作的惡事,激怒主上。主上盛怒之下,自然會随咱們的心意。”
平夙稱贊道:“這些兒女當中,只有你最像我。”
她又嘆了一句:“小皿那孩子,淨讓我操心。”
讓平夙操心的,遠不止小皿一個人,還有小皿的丈夫康孝翼——此人已經被衛謹盯上。
“之前的事,我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處,不求原諒。今日,只希望與大人聯手,共報當日之仇。”
衛謹說的是他害死康孝翼妻兒,又逼着康孝翼娶小皿的事。當時,小皿并未授意他這麽做,是他急于讨好北溫宣氏,不擇手段罷了。如今,倒是将一切責任推得幹幹淨淨。
康孝翼板着臉,他現在身居舊邸,不是小皿的長樂君府,有些事可以自己做主。衛謹不請自來,他可不歡迎。
雖然沒有好臉色,康孝翼還是見了衛謹。這在衛謹看來,是一個好的暗示。
康孝翼絕對不敢自己報仇,否則,夫妻之間,小皿不知死了多少回。要想報仇,必須将整個北溫宣氏連根拔起,才能免除後顧之憂。這些是衛謹的理解。
“當日之事,不提也罷。”
康孝翼冷着臉,冷冷地吐出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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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謹越發覺得有望,就使出渾身解數,耗盡半生口才,終于從對方口中得了一句“你想要我做什麽?”
這就是答應了。衛謹心內狂喜,面上卻波瀾不驚,只是徐徐道:“衛謹只求大人一件事,将榮顼引出來。”
只需要做這麽一件事,而且不告訴康孝翼理由。康孝翼就是做了,也不知衛謹真實用意,退一步講,他既然只是出面做了這麽一件事,萬一情況不好,還可以全身而退。
“好。”康孝翼點頭應允,他也不問理由。
衛謹走了之後,桓聶就從後邊的屋子裏出來。
“你猜的不錯,”康孝翼看也不看桓聶,自顧自地拿起一杯茶,“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
“接下來,就按衛謹說的做吧。”
康孝翼猛地擡起頭,盯着桓聶,冷冷道:“你究竟站在哪一邊?”
桓聶一笑,緩緩坐在康孝翼對面,“只要大人能報得了仇,我的立場,有什麽要緊?”
這是句實在話,康孝翼也不準備反駁,勳舊之間的那點事,不用問也知道。
随後,康孝翼回了長樂君府,故意擺出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悶悶地,不說話,在小皿晃過。小皿當然疑心,就問發生了什麽。
“沒什麽。”
康孝翼眼神閃躲,逃避着小皿的目光,這樣反而更能激發小皿的興趣。
“到底怎麽了?”
在小皿的追問下,康孝翼才吞吞吐吐地說出了“實情”。
“榮顼壞了岳母名聲,我在外邊又聽見閑話,跟人吵了幾句。”
康孝翼的話裏帶着委屈和無奈,成功激起小皿的憤怒。
“是誰多嘴?我找他去!”
小皿早就不樂榮顼的事,同時也埋怨外人多嘴,她又是個無法無天的,此刻就鬧着要去找人麻煩。
“禍根不除,流言不會消停。”
康孝翼補了一句,小皿的怒火随即轉移到榮顼身上。
“榮顼,我要殺了他!”
片刻的靜默之後,小皿忽然咬牙切齒,轉身就要出門。康孝翼忙拉住她,“你這樣冒冒失失,惹怒了岳母,可怎麽好?”
康孝翼這麽一說,小皿也清醒了些,動了榮顼,确實不好向平夙交代。只是,怎麽咽得下這口氣?
“要不,咱們想個完全之策,除了榮顼這禍害?”
待小皿冷靜下來,康孝翼又出了主意。小皿就依着他的意思,偷偷回到母親那兒,将榮顼騙了出府,綁着交給康孝翼。這事竟然神不知鬼不覺,令人意外。
“後面的事,交給我吧。”
康孝翼命人押着榮顼,就哄騙小皿回去。他本來就說什麽不願讓小皿手上沾血,說得十分溫柔體貼,直把小皿說服了。
小皿也不問康孝翼要怎麽辦,就把榮顼交了出去。
康孝翼抓到榮顼,就悄悄将他送到衛謹那兒,算是完成了二人的約定。衛謹一得到榮顼,就開始威逼利誘。
像榮顼這樣的勳舊子弟,榮華富貴不足以動其心,這一點,衛謹也知道。但是,這樣的人嬌生慣養,又沒經歷過什麽事,十個有九個是受不住酷刑的。榮顼不是例外。
根據衛謹的意思,榮顼供認了罪狀,又牽扯出所謂他無意中得知的秘密:源弘謇和宣本頤早年相識,約定聯手共掌大權,如今大事已成,奈何當今主上頗有主見,于是欲謀害主上,将長安君小引扶上尊位。
這些都是衛謹捏造的,他也沒有證據。但是,他相信以他害人的本事,足以引起神熇對北溫宣氏的懷疑。因為,用小引姐妹取代神熇,是最能觸動神熇神經的事。
北溫宣氏這邊當然不敢示弱,他們派出勳舊聯名上書揭發衛謹一幹人等的罪狀,請求徹查所有衛謹經手的案子,欲置衛謹于死地。
本來,是衛謹先上書,勳舊後上書。要是按照這個時間,衛謹可是占先機的。只是,那日神熇睡了個大懶覺,起來以後也沒處理政務,而是逗狗玩,一直到太陽偏西,方才查看衆人的奏疏。這時候,她看到了兩份截然對立的東西。
神熇先翻了勳舊的那份,不置可否,随意放在一旁,然後就看到衛謹那一份,沉默良久,失了神,連奏疏從手中滑落都不知道。
字裏行間,都有所謂的證據,都能圓了自己一方的話。只是,這樣針鋒相對的東西,只有一方是對的。那種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神熇不幹。
“那就當面對質吧。”
侍立一旁的高君岄聽到,神熇嘴裏輕輕吐出了這麽幾個字,她忽然覺得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