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樸正駕到
經過五子的不懈努力,守在外面的那些令人讨厭的蒼蠅終于飛走了。但是,家裏的蒼蠅依舊不時扇扇翅膀。
“你說,咱們身邊這兩個人要不要打發走?”
五子望着外面正在收拾院子的兩個護衛,覺得心煩。
“沒有必要。”
杜若道:“杜方是主上的人,尹則是康家的人,他們注意咱們的一舉一動,大事小事都會向洵都報告,還算是稱職。”
“你早就知道他們的底細了?”
“回洵都以後才知道的。主上既然讓他們來,自然是有道理的。”
杜若說的輕松,五子卻不以為意。
“難怪他們肯來這破地方。虧我還高興了好一陣子,原來大家都是一樣的。”
“你在怪我嗎?”
“犯不着為這樣的事起争執吧。”
五子看了杜若一眼,道:“最近咱們的性子好像反過來了,總覺得怪怪的。”
杜若笑了,道:“還是不要提這個話題,說說離開的事情吧。”
“不是離開,是逃走啊。”
五子糾正了杜若的說法。
“好,說說逃亡的事情。我敢打賭,咱們可以大搖大擺的離開,沒有任何人會阻攔。只是,我們需要一個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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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
五子感到困惑,“什麽借口?”
“一個被放逐到雲盤嶺的罪人擅自離開是死罪,如果有一天我們要重返洵都,就需要一個開脫的理由,這也是我們離開的借口。康家不會把事情做絕了,我們必須考慮将來和解的辦法。”
“有道理。借口是什麽?”
杜若看了外面一眼,确定尹則和杜方都還在外面,才道:“若是神尊之女不幸被江湖人蒙騙,作出一些荒唐事來,我想這應該是一件可以商量的事情。”
“你想找誰做這個冤大頭?”
“雲還山莊那位。”
“你是說樸正?”
“據說他最近會來嶺南,是偷偷來的,你說他是為了什麽?”
五子被杜若看得不大自在,她自然不敢想象樸正為了她而來嶺南,但在杜若的種種暗示之下不免往這個方面想。
“洞庭一別,大家都有些牽腸挂肚的,謬莊主想要見見你,也是情理之中。何況你是不辭而別,要說的話還沒說完吧。”
“杜若,你的話越來越多了。”
五子被她說的不好意思,忙走開了。可是經杜若這麽一提,她心裏竟有些隐隐的期盼。若是樸正真能來,他們要以何種身份相見?這雖是個令人苦惱的問題,卻被即将見到樸正的喜悅所掩蓋了。
樸正來的時候,是中秋那天的晚上。
也是紫貝的忌日。
五子讓尹則他們搬了桌子到院子裏,就坐在那兒賞月。
十五的月亮大又圓,今年沒有桂花香。
“杜若,你說人真的有靈魂嗎?”
清冷的月光灑在雲盤嶺,給山林鍍上了一層朦胧的顏色,天邊的星星好像挂在山頭,不知道哪一顆會是紫貝。
“你希望有嗎?”
杜若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
如果是你在意的人,自然會希望他死後會有靈魂吧,那樣他就可以以另一種方式在另一個世界活着。如果是不相幹的人,恐怕你還會害怕他的靈魂打擾到你的生活,那樣還是沒有的好。說到底,是在不在意的問題。
“祭神如神在。我當然希望紫貝在天有靈。”
五子倒了一杯酒往地上潑去,“就算這樣,活人的喜怒哀樂,也只能跟活人分享。人鬼殊途,說的很有道理。”
杜若知道五子已經從失去朋友的悲痛中走了出來,現在不過是觸景生情,便不想打擾她。
一只螢火蟲閃着微弱的光飛進了院子裏,忽高忽低的,在月光下很是顯眼。
“這個時候怎麽還有螢火蟲?”
五子喃喃道,随即起身追趕螢火蟲。她從前玩追逐螢火蟲的游戲,往往是捉到一大把後找個地方集中放掉,那樣就可以看到一群螢火蟲閃着光亮的景象。今日她并無此等興致,只是看到螢火蟲後情不自禁跟了上去。
螢火蟲飛的不快,扇着它的小翅膀飛着飛着就到了院門外。五子追的不緊不慢,跟着打開院門走了出去。
“五子,別來無恙。”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完全不一樣。
五子當場愣住。還是那個人,還是那張幾乎忘記卻陡然記起的臉,帶着淡淡的笑意,向着她打招呼。
在某個瞬間,她眼前浮現的是另一張臉。那個溫如如玉的巫族公子,鄰家的大哥哥,不會像眼前之人偶爾流露出冷峻而霸道的氣息。兩個相似而不同的人,都變得清晰起來。
回過神來的時候,五子才意識到樸正剛來的稱呼,他喚她“五子”。因一個稱呼而突然拉近的距離,又因為這個稱呼而停留在眼前。
“五子,怎麽了?”
身後傳來杜若的聲音,五子像是遇到了救星,忙讓出一個位置來,讓杜若好看清來人是誰。
本以為杜若會為五子解圍的,誰知她在看清是樸正後,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們聊。”
五子窘的不行,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樸正開口了。
“我來見你只有一個目的。我想帶你走,決定權在你手上,天亮時給我答複,我會在山下那間屋子裏等着。”
說完這句話,樸正轉身就要走。
“喂,等等!”
明白過來的五子追上樸正,張開雙臂擋住他的去路。這時,五子想要大聲質問對方,卻發現不知該從何說起,在原地僵了好一會兒。
“我會等你的答複,不要攔着我。”
樸正的語氣不似往日般輕松,他也像是掙紮了好久才做出決定的。
看樸正好像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五子才擠出了一句話:“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帶你離開這兒,帶你去看外面的世界。”
樸正頓了頓,道:“我想告訴你,江湖不是只有殺戮。”
江湖不是只有殺戮,這句話給了聽慣江湖傳聞的五子一種莫名的感動。她看着樸正那張臉,頓時覺得好陌生,有一種想要撲上去看看有沒有貼人皮面具的沖動。
“你真的是那個自稱姓缪名琮字樸正的雲還山莊主人?”
“姓缪名琮字樸正,如假包換。五姑娘莫要忘了自己在雲還山莊時要偷走的鳥窩嗎?”
“那怎麽叫偷?”
五子氣急敗壞地反駁,她猛然發現那個初見時的樸正回來了。稱呼一改,一切變得自然。
“總之,我會在山下等着五姑娘的答複。如果天亮時五姑娘依然無法作出決定,在下也會如約離開此地。”
差點兒吓到五子的樸正又從從容容地走了,留下五子一個人在原地吹着山風。
“我猜的沒錯,他果然是來帶你走的。”
杜若不知何時出現在五子身後,“挑了這麽一個日子來,果然是用心良苦,也很有耐心。”
想到今日是紫貝的忌日,怒火又竄上五子心頭。去年今日,那件事跟他或多或少有些關系,他為什麽不解釋?一向能讓人莫名其妙信任的雲還山莊主人也會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時候?
“要不要跟他走,咱們可以考慮的時間可不多。”
杜若看了一眼下山的路,嘆道:“看來今晚不能好好睡覺了。”
賞月的興致沒有了,祭紫貝的心思也淡了。草草焚香拜過之後,五子又想念起紫貝還在身邊的日子。無論如何,她都可以很快做出決定,而不至于像五子這般瞻前顧後而又優柔寡斷。
“杜若,你說呢?”
明知杜若不會直接回答,五子還是問了。
“我該怎麽辦?”
杜若道:“離開雲盤嶺,任何時候都可以。可是樸正出現的機會只有一次,要不要抓住,全在你一念之間。”
五子站在窗邊望着山下那透着一點光亮的屋子,想着樸正在裏面的情形,他也有如此掙紮過嗎?為什麽要突然抛出這個選項?又為什麽是她?
“我先回房,想好了可以随時叫醒我。”
杜若已經走到了門外,又道:“山裏風大,小心別着涼了。”
房門被輕輕掩上,這樣房間裏就只有五子一個人,她心亂的很。
為什麽要在那個時候突然告訴她宮蟾的事?為什麽讓三個姑娘家在那種情況下以徒步的方式離開雲還山莊,還不帶任何護衛?為什麽在事發後一年突然出現在雲盤嶺,還說要帶她走?他憑什麽說出那樣理所當然的話?而她又憑什麽一定要給他一個答複?
種種疑惑萦繞在五子心頭,讓她百思不得其解。也許給樸正一個明确的答複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因這個答複所做出的決定。
月華如水,五子不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