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端木琮故事

江都城內,一個昔日風光無限的大宅子門可羅雀,掉在地上被砸爛的牌匾隐約可以拼出“端木”二字。

倚在牆角斷了一條腿的老乞丐得了一串銅錢,便向路人說起這個廢宅的故事。

這是端木家的宅子,住了幾代人了。原來的老家主好色,娶了一群女人,生兒子就跟下豬仔一樣。可不知為什麽,有一天老家主忽然收了性子,跑到城外的山上當了道士。家裏的事情由一幫女人管着,他那多如牛毛的兄弟頻頻出入後宅,弄出了不少笑話。

路人問:老家主不管這事嗎?

老乞丐:老家主一心一意想着長生不老,對這種身外之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都過去了。這宅子裏守活寡的女人年年給端木家添丁,老家主都一一認了。這樣一來,就更不像話了。

後來,老家主的小妾生的大兒子娶媳婦,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聽說父兄都是朝廷裏的大官,婚事辦得很隆重,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停的馬車從府門排到了城門口。那時候我親眼見着,那禮物堆的,那酒菜……

路人問:你那個時候就幹這行了?

老乞丐笑嘻嘻道:這是我的老本行。

新郎新娘拜了天地送入洞房,一切本來喜慶的很,誰知新娘卻被人捅死在新房裏。要命的是,吵嚷着要鬧洞房的賓客擁着新郎進新房一看,新郎的弟弟正趴在新娘身上拔刀呢。

死了新娘子,端木家擔待不起,便找了個替死鬼。那個拔刀的小子被逐出端木家,說是給苦主任意處置。可那小子機靈,竟從一衆高手的刀下跑了,多少人都追不着呢。

路人:你怎麽知道他是替死鬼?

老乞丐:是猜的。新郎叫端木瑜,那倒黴小子叫端木琮,都是一個娘生的。要說這女人也厲害給老家主生了五個兒子、三個女兒,得了信任,管着家。外面的人都說這女人偏心,生了一堆兒女,疼大的,疼小的,不疼嫁人的,不疼中間生的。那端木琮就是中間生的,從小爹不疼娘不愛,十多歲就到市井裏當混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讀聖賢書什麽的,門兒都沒有。

他們說這端木琮殺人,我可不信。那小子雖然橫了點,那時候也不過十六歲年紀,整天胡鬧,也沒聽說他把人打死,最多打成重傷。他心眼頂好,從不欺負我們這些要飯的,高興了還賞幾個銅子兒,城裏的叫花子大半受過他的恩。

倒是那端木瑜,人模人樣的,經常無緣無故拿我們這些要飯的出氣,從城東趕到城西,巴不得把我們攆了出去。他跟他父親一樣,是個風流種子,外面女人無數,誰家姑娘要是嫁給他誰就是倒黴。

要我說呀,指不定是這姑娘聽了未婚夫婿的事,自己想不開,尋了短見。端木家怕把事情鬧大,索性找個可有可無的兒子頂罪,也好搪塞外面的人。只可憐那端木家的小子,好久都沒人像他那麽大方了。

老乞丐盯着地上的破碗長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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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當”一聲,,一塊碎銀子掉進了破碗裏,險些砸出個洞來。老乞丐的眼睛睜的老大,忙把銀子藏進破了個洞的鞋子裏,對着路人清了清嗓子。

路人:端木琮被趕出家門是什麽時候的事?

老乞丐:九年,十年前的事情。不,我想想,有十一年了也說不準。常跟人說這事,時間都不大記得了。

路人:端木家是什麽時候敗落的?

老乞丐:也就是這兩三年的事。大前年的時候,來了一夥人,大白天跑到端木家殺人,官府都不敢管。老家主在城外呢,也遭了殃。據說呀,這老家主煉制長生不老藥用的是姑娘家的性命做藥引,害死的人沒有上百也有幾十號,真是造孽!

老家主一死,端木瑜那小子連人影都不見了。他們家上下一氣死了好多人,又因為老家主的事被官府查,花了好些銀子,慢慢支撐不下去了。從前結交的朋友,也沒見哪個伸出援手的。他們家沒辦法,死過人的宅子也沒法待,也沒人敢要,便搬到城外去。後來聽說争起了家産,鬧的挺兇的。

路人聽到這兒,又給了老乞丐一串銅錢,說了句“多謝”就走了。

老乞丐數着錢,心滿意足。

這路人正是離開雲還山莊的五子,同行的還有杜若和白赫陽。她們一行游山玩水,路過有名家大族的地方,總是要聽些故事。這樣到了年底,便在太湖邊上過了年,現在已是次年三月。

“五子似乎對端木家的事很感興趣。”

走在五子身旁的杜若開口道,她二人現在說話并不避諱白赫陽,有時候還會邀他加入話題。

“沒有啊。哪個世家大族沒有些破爛事?大同小異,說多了不值。”

五子眼睛看着前面的路,心裏不大平靜。

“這端木家可不一樣。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為神女大人重創,徹底沒了往日的威風。要說呢,有些報複的心思也不足為奇。”

杜若指的是在中秋之夜襲擊她們三人那件事,襲擊者自稱是端木家的人。

“就他們這個樣子,恐怕是有心無力吧。”

之前她們有見過端木家的人,像是唯利是圖的商人,而不是恩仇必報的江湖人。

“或許還有幾個亡命之徒呢?”

杜若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端木家人多,難免會有幾個想要報仇雪恨之人。”

白赫陽突然道:“可以雇兇殺人。”

“是呀,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杜若附和着白赫陽去,輕輕笑道。

“五子想要追查真兇嗎?”

五子聞言忽然停下腳步,正色道:“兇手太多,我不敢查,怕到時候下不了手。”

她說完後,又繼續往前走,與杜若拉開了一段距離,杜若小步追了上去。

“五子,如果你不願意說這個,咱們說說別的。”

“你說。”

“咱們午飯吃什麽?”

聽到這話的五子才想起到了飯點,她又想到剛才那個老乞丐頭頂的膿瘡,胃裏一陣翻騰。

“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杜若拉起五子的手,大步朝前面那家面館走去。

“我不想吃面。”

“試試嘛。”

被迫坐在一家面館裏,五子盯着一碗牛肉面上的牛肉,沒什麽胃口。她是吃稻米長大的人,吃不慣面食。偶爾嘗嘗鮮還可以,一日三餐都吃是萬萬不可的。

杜若與五子不同,她似乎從來不挑食,什麽奇奇怪怪的食物都能嘗上一口,但吃的一向不多。五子常說她吃東西跟別人比武一樣,都是點到為止。

在動筷子之前,五子毅然決然而又自然而然将自己碗裏的牛肉挑到杜若碗裏,這才開始吃面。

白赫陽對此是見慣了,挑食的五子總是要不挑食的杜若幫忙解決一部分食物,她二人在這方面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吃飯的時候看見俊男美女同桌真是賞心悅目,總有些不懷好意的目光會飄過來,這時候只要白赫陽輕輕一瞪,就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

但今天的事情有些棘手。

偷看俊男美女的是一桌僧人,五個人,一個中年蓄着短須的不夠慈眉善目的像是個首領,四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僧人。

“三位施主,請問是從嶺南來嗎?”

領頭的僧人走到五子這一桌前雙手合十,語氣倒還客氣,四個年輕僧人跟在後面。

五子差點兒被噎到,她這是頭一回被僧人搭讪,看樣子來者不善。她在意的是,對方是如何認為他是從嶺南來的。

“雲還山莊,白赫陽。”

白赫陽握住了刀,亮明身份。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五子認為“白赫陽”這三個字就足以走江湖了,只是眼前的人不像是會買賬的。

領頭的僧人面色如常,道:“貧僧少林廣智,聽聞雲還山莊的白赫陽施主和兩位嶺南翕教的重要人物在江都,特地過來看看,不想如此巧。阿彌陀佛。”

僧人念着佛號,五子覺得頭疼。她竟不知自己的行蹤如此引人注目,偏偏還是被少林五賢之一的廣智盯上了。白赫陽的身份不僅沒有掩護五子,反而成為了五子身份的證明。

“不知大師有何貴幹?”

杜若用手帕優雅地擦了嘴,沖廣智盈盈笑道。

五子明白美色惑人心的道理,好在這廣智和尚還有些道行。

“嶺南翕教與中原武林殺戮不止,我佛慈悲,憐憫芸芸衆生,故而希望二位女施主跟貧僧走一趟,以便嶺南翕教能坐下來與中原武林談談。”

廣智說的好聽,這是要挾持五子和杜若去做人質促成和談。五子不信,她離開雲盤嶺這麽長時間,只有少林僧人是以這個理由找上門來的,肯定是另有所圖。

杜若道:“實在是抱歉呢。我們還有別的事情,不敢叨擾貴寺,大師還是請回吧。”

年輕僧人裏有一個忍不住火氣,惡狠狠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廣智正要出言訓斥那個僧人,卻聽白赫陽握住了刀柄站起來冷冷開口,

“雲還山莊的客人,輪不到你們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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