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安哲與韋恩他們還是去了HSEE的C市總部,既然過來一趟,就把些該做的工作都做了。

晚上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安哲甩開衆人,一個人打車來到一棟老式的居民樓前。

看着熟悉的街道與建築,安哲的心裏莫名地湧出一股害怕,他有些遲疑地走上樓梯,一步一步,神經都繃緊了。

無論走得多慢,總會走到盡頭,就像有些事情,無論怎麽逃避,總得去面對,這個世界上,時間是最無情的。

安哲走到房門口,并沒有掏出鑰匙,因為已經扔了,他其實扔了很多東西,所有看得見摸得着的,都扔了,眼不見,心還是煩着。

安哲掏出煙,有些顫抖地點燃,深深吸了一口,當香煙的味道布滿整個胸口時,他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安哲的氣息又越來越沉重,有些嗚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他一直低着頭,雙手環抱着自己,不停地重複着抽煙的動作。

良久,安哲幾乎抽完了半包煙,他的腳下滿是長短不一的煙頭。

這時,走廊的盡頭傳來有人上樓的腳步聲。咚,咚,安哲突然擡起了頭,臉上滿是驚訝與淚痕。

“安哲……”

高大的男人背光站着,看不清臉上的神情,但是熟悉的嗓音,是嵌在安哲心裏的那把刀,他忽然站了起來,幾個大步走到那人面前,用力推開,然後跑下樓。

“安哲——!”

後面的人追了下來,一直一直叫着安哲的名字,讓他的心都揪緊了。

跑到馬路邊,安哲重重地喘着氣,他四處看了看,根本沒有出租車,不由得怒罵了聲。

“安哲……”身後的聲音很近了。

安哲沒有回頭,他一直喘着氣,握緊了拳頭。突然,又覺得自己好笑,跑什麽呢?跑去和女人結婚的又不是我?我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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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安哲擡起手胡亂擦了下臉,深吸口氣,轉過身,對着男人緩緩說道:“好久不見,周海。”

“安哲……”這個叫周海的男人不停地一直叫着安哲的名字,好像要把這個名字叫進自己的靈魂裏。他有點不可置信地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安哲,似乎怕把他驚走了,又害怕又情不自禁。

終于,他來到安哲面前,擡起手,想要上前,又縮了下,最後好像确認了般,一把抱住了安哲:“寶貝兒,寶貝兒,我回來了……”

這個懷抱對安哲來說已經有些陌生了,他擡起頭,望向漆黑的天空,剛才激動的心情漸漸沉了下去,他靜靜地站在原地,雙手垂着,動也沒動。

周海毫無所覺,很多很多年了,很多很多事情發生過了,他回來的目的就是想抱抱這個人,他把頭埋在安哲頸邊,不停地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喊着寶貝兒,好像終于拿回了屬于自己的東西,跟命一樣珍貴的寶貝。

他哭着,心裏有很多委屈,還有些不能說的害怕,他只能緊緊地抱着安哲,像是最後一塊浮木,他有好多話想跟安哲說,他有好多愛,恨,思念想告訴安哲,只是在他還沒開口的時候,對方就重重地推開了他。

“夠了吧。”安哲甩了甩被周海弄得生疼的手臂,他的口氣冷漠,像在對待陌生人般:“我明天還有工作,先走了。”

“安哲……”周海的嗓音嘶啞,臉上的淚痕未幹,看起來可憐極了。

安哲卻覺得這一幕無比諷刺,他掏出煙,點燃,看也不看周海一眼,自己站在馬路邊等車。

周海的心沉了下去,又冷又痛,他想了很多,他好想好想安哲,想得快死了,但是,安哲,好像不要他了。

這樣的結果他沒料到嗎?

不,他猜到了,就像他那麽恨過安哲一樣,如果安哲愛他,也一定恨他。

周海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麽也沒用,他擦幹眼淚,慢慢走到安哲旁邊,扯起一抹溫柔的笑容:“我送你。”

安哲是坐着周海的車回酒店的,下了車,他頭也沒回地走了。

周海坐在車裏,習慣性地伸手掏了掏,卻在包裏什麽也沒掏出來,最後苦笑了下:“忘了,我戒煙了。”

周海看着前方熟悉的街道,仿佛間回到他與安哲認識的那個夏天,他笑得那麽耀眼,那麽漂亮。

“每一次都是我先走,但是無論如何,我還是想努力,盡量陪你到最後。”

**

Ups為了這個O2O項目已經在C市成立了辦事處,韋恩說以後新公司的總部也會設在這裏。

談判的地點定在了Ups的辦公室,他們有許多技術與案例講解,畢竟Ups才是O2O的專家。

安哲昨晚沒有睡好,他蒼白着臉走進Ups的辦公室,笑得有點勉強地與金發碧眼的鬼佬們握手,相互介紹。

“我們老板也來了,他們在會議室裏等着大家。”Tom熱情地笑着,做了個請的姿勢。

韋恩與安哲一行人也客氣地說了聲謝謝,一齊向會議室走去。

推開門,一個穿着西裝有些瘦高的男人轉過了身,殷切地望了過來。

安哲的心沉了沉,臉上沒有太多變化。

正對門口的位置上坐着另一個梳着小馬尾的男人,他看向安哲笑了笑,站了起來,卻并沒有和安哲打招呼,而是直接走到韋恩面前,像個老朋友般地和他握了握手。

“張正,好久不見了。”韋恩輕松地笑着,随後,他又走到進門口那個男人身前:“周海,最近怎麽樣?”

周海轉過頭,握住了韋恩的手:“還好,都不錯。”

“Lily和Kevin呢?”

周海臉上的笑容沒有了,有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難堪:“我和Lily離婚了,Kevin跟着她,應該都還好吧。”說完,他微低着頭,有些逃避意味地退到張正身後。

接下來的氣氛正常了不少,至少在安哲看來是這樣的。

合作雙方相互介紹,然後陳述各自的合作計劃與進展。由于這個項目是由韋恩主導的,安哲就選擇坐在會議室裏最角落的位置。

室內很暗,大家都盯着屏幕上的PPT,聚精會神。可安哲卻越來越煩躁。因為周海的目光總是時不時地放在他身上。

突然,安哲站了起來,在衆人目瞪口呆中走出了會議室。

來到咖啡間,他點燃了一根煙,靜靜地平複着自己的情緒。

不一會兒,周海就走了進來,他來到安哲身邊坐下,嘴角邊揚起一抹溫柔又深情的笑容:“怎麽開始抽煙了?”

安哲冷哼了一聲,略帶譏諷地說道:“你不也抽麽。”

對于安哲抗拒的态度,周海只能低下頭,沉默了好久,最後拿起桌上的煙盒,有些懷念地說道:“我以前最愛抽這個,你還記得嗎?”

周海話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安哲的嘴角卻有點苦,隔了好久,他才緩緩說道:“一開始抽就抽的這個牌子,後來只是習慣了。”安哲的聲音平靜下來,他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必要再和周海這樣糾纏下去,一切都過去了。

可周海卻沒有聽出來他話中的意思,他正為安哲的回答有點小小的沾沾自喜:“偶爾抽抽就好,不過盡量戒了,抽煙對身體不好,小心得肺癌。”

搖了搖頭,安哲的臉上滿是諷刺:“周海,你太自以為是了吧。”

周海愣了下,眼神有些暗:“我是為你好。”

安哲笑了,覺得自己這輩子再也沒見過比周海更無恥的人:“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說是為我好?”安哲熄滅了煙,站了起來:“周海,你太自私了,自私得讓我惡心。”一句話,說得周海的臉色瞬間蒼白下來,

這個世界上只有安哲能用簡單的一句話就在周海心上插上一把刀。

他知道,周海對“惡心”這個詞非常敏感,只要安哲提起,他就會反反複複地盤問,直到确認安哲說的和他一點兒關系也沒有才放手。所以,從前,安哲從不會在周海面前說這個詞;現在,他只想讓他快點滾蛋。

**

也許是感覺到安哲與周海之間的詭異氣氛,後面的會議如果安哲不想參加,韋恩也沒有勉強。一個禮拜後,他們要準備回A市了。

這天,周海和張正來到機場送行。

韋恩一直在旁邊試圖不着痕跡地隔開安哲與周海,但他們倆始終是要握手道別的。

周海遞給安哲一張CD:“我錄的,遲到的生日禮物。”見安哲接了過去,他松了口氣:“去年在網上聽到的,就一直想唱給你聽。”

安哲什麽也沒說,轉身與張正道別。這次見面,張正對他隐含敵意,他想或許是周海的原因。

張正與安哲握了下手,互道珍重,在周海沒注意時,突然拉住了對方,輕聲說道:“安哲,你不要那麽狠。”

這個時候,周海看了過來,他似乎有些緊張,幾步走了過來,拉住了張正,急忙說道:“快登機了,祝你們一路順風。”

“謝謝。”安哲最後深深看了周海一眼,轉身離開。

飛機上,韋恩還是沒忍住問了安哲與周海的關系。安哲淡淡地說了聲舊情人,十年前的,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韋恩松了口氣,不再糾纏下去。

回到家,安哲第一時間打開了CD,從沒聽過的歌,周海的嗓音有點沙啞,并不适合這首歌,卻意外地動人心旋。

聽着聽着,安哲的眼睛濕潤了。

“這是一首為你而唱的歌,卻只能說一句,祝你生日快樂。”

(這是一首為你而唱的歌-未知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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