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快兩個月了,周海還是一直跟着安哲,他不打擾他的工作生活,甚至有時候不出現在他的視野中,只是遠遠地跟着,只要安哲一回頭,他就一定是在原地站着。
韋恩一開始對周海非常戒備,漸漸地,他開始可憐周海。
安哲對周海除了工作,視若無物,那種冷淡沒有愛沒有恨,完完全全像對待一個陌生人樣,客氣禮貌疏遠。
韋恩想,任何男人在這種情況下,都該放手了。
這幾天,安哲去了外地出差,意外地,周海留了下來。
韋恩來到咖啡廳的時候,看見周海一個人坐在窗邊,他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
周海并沒有喝咖啡,他泡了杯紅茶,看見韋恩,禮貌地笑了笑。
“很久沒這麽坐下聊聊天了。”韋恩有點不自在,他和周海雖然不是朋友,曾經也是良好的合作夥伴。
“安哲還好嗎?”周海的生活現在只有安哲。
“明天回來了。”韋恩沉默了下,最後鼓足勇氣問道:“你和安哲,是怎麽認識的?”
周海低頭笑了下,雙手放在桌上,握住紙杯,擡眼看向韋恩:“我們一開始認識并不愉快,我們的相處也總是吵架,後來吵着吵着就相愛了,我們第一次翻牆去約會,第一次去唱K,第一次開車,第一次接吻,第一次——被我操。”
“Shit!”韋恩重重地踢了下桌腿,咖啡和茶水打翻在了木色的桌面上,他狠狠地瞪了周海一眼,飛快地走出休息室。
周海垂頭笑了笑,側過身,舒服地坐在椅子上。
手機響了,他拿起來,輕輕地喂了一聲。
“周海你過來吧,我們已經談過了,也許你還有機會。”對方的聲音有些興奮,周海卻意外地平靜,他回了聲好就挂斷了電話,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走了出去。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在這個溫暖的咖啡廳中,周海的背影看起來卻有股令人心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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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哲回來時,感覺韋恩有些別扭。他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周海呢?”
聽了這話,韋恩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随後說道:“聽說回C市了,那邊有點事情。”
“哦。”安哲點了點頭,不由得有些感慨:周海現在真的是大老板了,這麽大的項目也不好好盯着,成天不務正業。
他搖了搖頭,無論如何,已經跟他沒關系了。
“安哲……”韋恩有點吞吞吐吐,他飛快地瞟了安哲一樣,喃喃問道:“你還會回到周海身邊嗎?”
安哲看着對方小媳婦般委屈的表情,心有點暖:“不會。”
“真的嗎?”韋恩的眼睛亮了起來。
“他和我們不一樣。”安哲吐了口氣,聲音很輕:“Gay和直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這個答案他想了十年才想通,過程很痛苦,很受折磨,很難舍,但這就是現實,我們不得不接受。
他有時候會想也許周海是雙性戀,他們還有機會,可他永遠記得周海對他那些同志朋友的抗拒,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他們圈子裏的人,從不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或者有同志傾向。安哲甚至隐隐感覺周海在看待他的朋友時有種高人一等的輕蔑,如果不是因為他在場,周海甚至能毫不猶豫地說出一些讓人難堪的話。
這就是直男,他們像活在兩個世界中。他無法走進周海的世界,所以就算心靠得再近,他也沒有安全感,他總是覺得,這只是一段情,周海總會離開,總會找到他認為對的女人,過他幸福的生活。
而最後被留在原地的只有他一個人,他不後悔嗎?他後悔,如果能夠重頭再來,他不希望再遇見周海這個人,他毀了他一輩子。
所以就這樣吧,讓一切都過去。人這輩子,犯賤的事做一次,真的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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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氣漸漸熱起來的時候,周海又回到了A市。
HU的辦公室最後定在了HSEE的總部大樓,所以他非常方便地直接下樓去找安哲,像在自己家一樣。
安哲對周海的态度還是跟以前一樣,他對所有人笑容滿面,唯獨不愛搭理周海,對方卻不以為意。
安哲對這種結果也有點不耐煩了。
這天,周海興高采烈地走進安哲的辦公室,笑着說:“我的生日要到了,你有禮物送給我嗎?”
安哲聽了這話,心裏一痛,他曾經給周海準備了很多很多的禮物,卻一樣也沒送出去。
“安哲?”周海坐在安哲面前,有些擔憂又有些緊張地注視着他。
“有。”安哲擡起了頭,仿佛下了一個決定般認真說道:“你晚上跟我回去拿吧。”
周海有些吃驚,他以為憑他和安哲現在的關系根本不可能從他那兒得到任何禮物,不過,還好,安哲沒有忘了他:“好,晚上我們一起回家。”天知道,這句話,他想說很多很多年了。
晚上,安哲并沒有讓周海上樓,他讓他等在小區門口。
大概過了半個多小時,安哲走了出來,他把一個U盤遞給周海,還有一張便簽,上面寫着一個網址。
“回去看看吧。”安哲把東西拿給周海就轉身離開了,一句生日快樂也沒有。
周海的心情有點失落,最終還是拿着東西走了。
回到酒店,周海打開電腦,插入U盤,裏面全是他和安哲的照片,每一張他都能講出一個故事,都還能聽見安哲的聲音。
他看了會兒,縮小了界面,又打開網頁,輸入便條上的地址:那是一個現在人幾乎不玩了的博客,網頁是天空明亮的藍色。
日志開始是他們分開的那一年。
那一年,安哲只是記錄了些日常的生活,一些小事,最後會留下一句:我想你。
周海翻看着這些日志,字裏行間全都是濃濃的思念與愛意。安哲沒有與任何人互動,他只是一個人寫着,寫給遠方的戀人看。
周海平靜的情緒開始翻滾起來,很不是滋味,他對着電腦屏幕,一遍一遍地小聲回答着:“我也想你。”
安哲每說一句,每次回憶起過去的事情,他都會跟着回答,仿佛在彌補錯過的時光。
然後,周海看到安哲說他病了,他病得不愛說話,病得什麽都不在乎,一個人呆着時就會默默流淚,他說他病了快一年了。
看到這兒,周海的眼眶濕潤了:其實我也病了,一直病着,每天每天想你。
“你怎麽舍得讓我病成這樣?”
“我後悔了,我說讓我們以後就做最熟悉的陌生人,現在我後悔了,我寧願我們做仇人,也不想做你的陌生人。”
“我們還能再重新開始嗎?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
……
這樣的愛語持續了很長時間,在日期顯示差不多快四年的時候,他發現安哲的語氣冷了下來。
“其實有時候我想想,估計是我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還了,下輩子就兩不相欠。”
“我覺得我這輩子都被你毀了,我真的希望從來沒有遇見過你。”
“就這樣吧,就這樣結束吧,我也不想要什麽答案了,我們都忘了吧,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去吧。”
……
然後,安哲的日志慢慢地少了,有時候放些圖片上來,有時候放些歌上來,一句話也沒有。
周海不知道這些圖片和歌是不是給他的,也許是唱給他聽的,也許是唱給別人聽的,安哲一句話也沒有。
最後,留在首頁的是安哲今晚更新的一個博客:生日快樂。我已經把電腦裏的所有照片都删除了。
周海的心裏一痛,他捂住臉,再也忍不住地沙啞地哭了出來,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地,他感覺自己的左上腹也劇烈痛了起來,痛得呼吸都難受。
周海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撐住桌沿掙紮着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走到沙發邊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滾燙的淚水染濕了胸前的衣服.
“安哲,不要對我這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