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女醒來
夢裏的邵蓉蓉身穿一襲火紅嫁衣,今天本來是她要同時嫁給十一個公子的大喜日子,蕭正德已經在帝臺建好了觀景臺,準備讓她和十一位公子在高臺上洞`房,逼着下面的臣子一同觀摩。
當然,這十一位新郎中,并不包含姬徹。
姬徹在那一天率領五萬甲士踩平了帝臺,将蕭正德削成三萬一千零一塊薄片後,追着妖女來到了殷京城郊的一處懸崖。
姬徹他終于以驚人的速度成長成了邵蓉蓉想象中的模樣。
可就在他以五萬精兵威逼她就範時,她心願已了,用老母親般的眼神含笑望向姬徹。
大概姬徹自己也感覺到了她眸裏有解脫般的釋然,一下子慌了,立馬放狠話道:“妖女,你別以為死了就能贖罪了!今日随我回去,我得把這些年你加之在我身上的仇,一并還回去!還不清你別想死!”他要讓她明白撩完就跑到底有多可恨。
邵蓉蓉灑脫一笑:“不那麽麻煩了吧?我跑得有些累了,回去削薄片雖然刺激,但我怕你手還沒好全,會累得受不了。”
“你削一個夠累的了,我的話不麻煩你。”
說完,她突然縱身往懸崖跳,紅衣在崖邊被風吹得鼓起,像一只□□焚身的蝴蝶一躍而逝。
姬徹瞪得眼睛血紅,想撲過去揪住她,卻沒能來得及。
這次,她跳崖時的畫面仿佛放慢了速度在腦海裏演練,他狠了狠心,在她消失在眼前,他來不及抓住她時,他越過叢叢阻攔的将士,追着她往地獄深處跳。
她即便是要死,他追到閻羅王處也要先把她抓回來贖罪!
“——妖女!!”
慕容徹大汗淋漓地在龍榻上醒來,衣袖微微卷起露出的半截小臂青筋充血突起,雙眸像被激惱了準備要撕碎獵物的野獸眼睛,目光朝向虛空。
剛剛裝成小宮女要爬龍榻的虞國美人姜姬吓得一愣,腿頓在半空,要跨不跨。
那雙可怖的充血獸眸最終還是殘忍地鎖定了她。
“陛...陛下...”姜姬內心怕得要命,但仍然帶有一絲僥幸,解開衣襟滑出半個肩膀,百媚千嬌喊起了他。
慕容徹夢中的惱火一下子有了宣洩的途經,他幾乎想也不想,立馬掐緊了姜姬的脖子,從玉枕下摸出三寸長的鋒利短匕,按住她一下接一下往她身體裏紮,直到那具原本鮮活的身體在他殘忍的動作下血肉模糊,漸漸冷卻。
外頭風雨交加、電閃雷鳴,頃刻照亮了宮室內,榻上、地上以及明黃床帳都沾上赫赫入目的血跡,這寝殿不能睡了。
慕容徹發洩完,也絲毫沒有感覺松快,反而感覺更壓抑了。
“邵蓉蓉!你這害人的妖女!為什麽...為什麽孤到現在還得夢見你??”
“你有什麽值得孤惦記的??孤現在是帝臺天子啊!孤這樣卑賤的血統,是你避之不及的存在,如今你們那些高貴血統的人還不是照樣被孤踩在了腳下?所有人都巴不得貼上來讨好孤!”
“你瞧不上孤,你覺得孤當年又滑稽又好笑,一根手指頭也不願意碰孤的。”
他笑着笑着便溢出了淚,雷電耀眼,照亮了帝王俊逸年輕的臉,天邊又傳來一陣天崩地裂的聲音,他臉色近乎灰敗地橫躺在血跡斑斑的龍榻上,亦哭亦笑。
侍宦小安從天子寝宮拖出一具死狀凄慘的屍首,搖頭嘆氣地命人好生回去同永安伯交代此事,定然要給個滿意處理,不得叫那些真心歸順大周的諸侯國寒心。
當年在妖女邵姬帳中受盡冷眼和屈辱爬出來的姬徹,在鹿野困戰事變中一舉反擊,圍剿帝臺,殲滅逆賊,自己登基為帝天子後,他便下旨宣告天下去掉了“姬”姓,和前周帝天子脫離關系。
當時小安已經跟在他身邊打點事情了,當他問到新天子要給自己取何姓氏時,天子沒由來恍惚了半瞬,随即沉聲道:“慕容,給孤下旨,即刻起更改國姓為慕容。”
小安當時覺得古怪極了,複姓不是沒有聽過,像是申屠、澹臺、闾丘、萬俟、亓官,大多以地名或者标志性名稱起姓,可這“慕容”...總感覺怎麽聽怎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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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邊境毗鄰鬼方不足二十裏的三不管地帶裏,有一片用泥巴爛木枝搭建起來的半地穴式草屋群,這裏芸集了從鬼方、土方和羌方逃過來未開化的人。
起先大家都是住在洞穴裏過着茹毛飲血的生活,身上披獸皮,用石器戟狩獵。直到幾年前從大周邊境來了一位身上穿輕便麻織物的中年女人。
這個中年女人當時身邊還帶着一個昏迷的年輕女子,那年輕女子身上的衣物比中年女人穿的還好看百倍。
中年女人到了這裏後,開始指揮這些未開化的人替她做事,鑿穴起建半地穴式草屋,教他們燒制陶器,織布縫衣,燒制器皿烹調。
經過中年女人好幾年的□□,那些未開化的人漸漸學會了說大周的雅言,聽女人經常說着不遠處席卷黃沙那堵高牆內的事情,漸漸對進城生活産生了希冀。
這一天,女人如常将屋裏昏迷了好幾年的年輕女郎拖出來曬太陽,并且掏出帛巾細細給女郎擦手擦臉,展示那些從她身上得來的華麗荊釵。
“你們看看,這位女郎以前是一戶大戶人家的女奴,後來她摔下懸崖醒不過來,主人家才以低價賣給了我。你們看看她身上穿的、戴的,是不是相當華麗呀?”
說着她給一旁一堆年輕女子展示一枚玉鳳簪,看得那些臉上有古怪圖騰的女子眼睛發亮。
“還有這個,這個叫金臂钏,戴在手臂處的。”
英娘給昏迷中的邵蓉蓉梳了一個精美的疊雲髻,給簪上各種各樣的飾物,盡量還原當年她在懸崖下撿到她時的發式。
“反正啊,我英娘從不打逛語,去了大周,即便是當奴隸,也夠讓你們從主人手指縫分得佳肴美衣,聽話些,至少吃穿不愁的。”
英娘當初撿了這些野人培養數年,也不是白撿的,她打算培養了送去大周賣了當奴隸,趁機大賺一筆。
而這也是她當初撿邵蓉蓉的原因,英娘她以前是當醫巫的,她見邵蓉蓉還有一息尚存,察看了她身體,除了被樹枝劃破的傷口外,沒有發現任何烙印标記奴隸的印記,想着此女容貌不俗,要是救回來賣出去,定能大賺一筆。
時下不少士大夫專門高價買進一些貌美女奴供床`笫間享樂用的,越貌美給出的價越高,所以英娘才會帶在身邊悉心醫治了數載。
“哎,生意有盈虧乃正常,英娘如今不盼着能把你賣錢,可你倒是醒一醒啊,給你治了這些年日夜對着,都對出感情了,好歹你醒來瞧我一眼啊。”
那天英娘背上邵蓉蓉到城牆下開市,對方一下子要買進百十個奴隸,可把英娘樂壞了。
“官爺啊,我這些人能挑能擡,可能幹啦!價格可不能低吶!”
“我們不需要能挑能擡,只要是活的就行。你背着的這個,也賣給我們吧。”腰間配青銅刀的大漢說着就要來解英娘身上的背帶。
英娘一聽他說的話,立馬警戒了起來,皺着眉背起邵蓉蓉往後退。
“這個現在不能賣,對了,你們買的這些奴隸是做什麽用的?”
大漢将一袋貝幣塞進英娘懷裏,不耐道:“收了錢,人就是我們的,要怎麽用,你管不着。”
大漢說着就命人押着買來的奴隸進城了。
大漢走後,英娘蹙眉數了數袋裏的貝幣數目,發現少了許多,她暗罵一聲“鼠賊”,忿忿地背着邵蓉蓉回去了。
後來英娘越想越氣不過,決定再次背上邵蓉蓉去跟那些人論一論,論不過罵罵人出氣也好。
可在這時候,虞國永安伯竟親自遣人到英娘的草屋群造訪,說是想跟她談一筆生意。
英娘同永安伯談話的時候,邵蓉蓉就躺在一簾之隔的屋內。
永安伯給英娘補足了貝幣,并且給她開出一個相當誘人的價格,要買走她屋裏的女郎。
“不...不賣的...她不賣的,她是我閨女。”英娘聽到永安伯給的價格,狠狠地心動了,但是一想到他們那天說的,買回去的奴隸只要是“活的”就行,這又讓她卻步了。
永安伯笑了:“你放心,這位女郎我們買回去另有用處,并非作祭祀用的。”
英娘反應過來了,驚道:“你們那天從我手裏買去的那些奴隸...被你們用作祭祀了?都宰了??祭祀什麽用得着這麽多奴隸??”
永安伯不欲在這話題上與她多說,只得繞回來,“再加一倍的價,把她賣給我,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塊來,這位女郎我要把她包裝成是我們虞國的禮物,送進帝臺侍奉天子的。”
“你若不願,”永安伯突然從袖間抽出一柄小巧鋒利的青銅刀架在英娘脖子,“那就別怪我先把你殺了。”
一簾之隔的地方,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子突然嗚咽着哭了出來。
“不...別殺我母親!我跟你進帝臺...跟你進帝臺...”
永安伯和英娘同時驚喜地朝簾帳處看去。
那張簾帳已經被扯落下來,有着沉魚落雁驚人美貌的女子滿臉淚水,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和...男人,吓得再次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