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保護他的女人
慕容徹此時班了幾百人在外頭,氣得青筋暴立馬派人拿下箕醫官。
箕醫官眼見着辛苦潛伏多時的心血就要毀了,臨死也想抓個墊背的,于是一腳踹開殿門,蓉蓉手裏的藥碗“砰”一聲碎了,箕醫官抓過邵蓉蓉,用藥碗的碎片抵住了她的喉嚨。
邵蓉蓉一下子看見好幾百號男人,吓得驚恐大叫。
“蓉蓉!閉眼!”慕容徹立馬囑咐道。
邵蓉蓉仿若處身一堆陰森可怖的墳場中一般,吓到極致之際,只得依照慕容徹的話去做,閉緊了雙目。
“好...好好好了...閉好了...可可可是...我還是好害怕...嗚嗚,阿徹救我...”邵蓉蓉哭得腿顫道。
看着她吓得渾身痙攣快欲昏倒的可憐模樣,慕容徹竟然恨不得她能像以前那樣不畏男,但一想到她不畏男以後就有可能朝三暮四,頓時還是打消想法。
“箕告州,你原為楚國臣,在楚國覆滅後費盡心思,更名換姓,不惜浪跡天涯毀掉原來的容貌,從異族那裏受盡厄難,終于于四年前因馬前救下孤,得以重用進入帝臺,而這一切,都是你的設下的計謀,就是為了要看準時機為楚國重新奪回土地!”
“你掩飾得很好,連孤也差點瞞過了,若不是近日抓了衛凜,從衛凜身上查出了端倪,大概都被你瞞住了。”
箕醫官見多年潛伏,如今一朝敗露,性命自是不惜的,他哈哈大笑起來,用力掐緊了蓉蓉的脖子。
“既然沒能救回公子,也不能殺了你這個弑兄上位的賤奴,在吾死前,能把當年荼毒十一國的風流妖女殺了,倒也算是功德一樁了...”
箕醫官說着,尖銳的瓷片猛地往蓉蓉頸項要害處紮去!
千鈞一發之際,蓉蓉感覺掐住自己後頸處的手松了,身旁的人好像倒了下來,她頃刻倒進一個氣息熟悉的懷抱中。
她閉着眼仍認出了那個懷抱,淚水溢出猛地抱住那人,“阿徹!”
耳邊是低聲溫柔的呢喃:“蓉蓉別怕,孤會保護你...”
然後就是刀劍鐵器齊刷刷紮進□□的聲音。
那日的事情,邵蓉蓉全程一眼都沒敢去看,倒是事後宮人告訴她的。
“那一日,陛下看着可帥氣了!這才是一個男人保護他女人的姿态!”
“是哇,女郎你都沒有看見,真是錯過了!你不知道陛下出手的速度有多快!那個箕醫官就倒下了,然後後面那些侍衛才湧上來,把箕醫官的身體戳了好幾個對穿,可陛下已經穩穩地接住了女郎你!”
先前在麗華宮伺候蓉蓉的這些宮人,一談起天子就變了臉色,一個個吓得頭都不敢擡,大氣不敢出,可随着近日天子在蓉蓉面前表現得越來越溫柔,她們也開始沒那麽害怕了,只要她們伺候的邵女郎在,她們就有恃無恐,能夠放開膽子在這裏議論天子了!
可邵蓉蓉經過上回那一遭,心裏又多了些抑悶。
本來她都要相信阿徹的話了,好端端突然冒出一個楚國細作,臨死還在她耳邊吼着她是個荼毒十一國的風流妖女。
那是什麽意思?
雖然阿徹後來解釋過,那個箕醫官不小心服用了他的迷魂散,說出來的話有些颠三倒四,不是真的。
她當時很乖巧地笑着點頭應下,但事後她總覺得這個解釋有點牽強。
且不說那箕醫官說的是否真話,光她當時第一眼看箕醫官的模樣,閉目後聽他的氣息,聽他說話的條理,總覺得他神智是清醒的,不像是服用過迷魂散。
再且,假設他的神智清醒,都知道自己快死了,有必要胡言亂語嗎?
而且他要拉她墊背,還罵她妖女,定然是她以前曾經對他的楚國做過什麽傷害性或者侮辱性極強的事。
他還扯上了“風流”二字,那麽,她以前到底是對楚國做過什麽有傷害性侮辱性的事情,能堪稱“風流”二字的呢?
不管她怎麽絞盡腦汁想還是想不出來。阿徹當初跟她說,別人之所以稱她為“妖女”,是因為她道德淪喪,公然悔婚,而且對其癡心之人還偏偏是未來夫君之子。
既然如此,她也算相當“專一”吧?應該沒對十一國做過任何跟“風流”搭上邊的事啊...
之前她答應過阿徹要相信他,可如今一個小插曲,立馬又對他的話生起了懷疑。
邵蓉蓉一邊愧疚,一邊無法忽視自己的直覺,只得拼命用各種理由,企圖說服自己無視種種呼之欲出的答案。
慕容徹最近也愈發焦躁難安起來。
雖然他已經躲過了邵蓉蓉懷疑的追問,近日她也和尋常一樣,粘他粘得緊,也一副乖巧模樣,但他總感覺那日箕醫官的話有太強的不可忽視感。
更何況帝臺少了一位出色的醫官,他要找人調制維持“失憶”藥方的計劃也只能暫且擱置,直到他在宮外能找到合适的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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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在殷京城內,有宦者大肆召集醫者,但要求極為苛刻。
必須為女子,家中世代為平頭老百姓,倘若有一代與清源大宗有任何糾葛,哪怕是祖上在大宗府上當過家奴也不要。
英娘之前蓄養奴隸賺的錢都拿來償還兒子的債務了,如今身無分文,還沒找到謀生的路子,只好返回殷京想着探聽下自個“閨女”的消息。
先前她是跟随永安伯的隊伍,直到親眼目送邵蓉蓉被送進帝臺才離開的,如今自己深陷窘況,連下頓吃的都成問題,便來打探一下消息,倘若自個“閨女”出息,成寵姬了,不正好能接濟一下她嗎?
可她回來數日了,一直沒能探聽出什麽消息,就看見有帝臺出來捧着皇榜招收醫者的事。
英娘随手抓來一個群衆問了一下,眼睛一亮,心想,這不就是給她量身定造的活兒嗎?
于是她興沖沖跑到宦者跟前來。
“大人大人!你們是要接收醫者嗎?收我!收我!”英娘拍拍胸口。
小安看了一眼她一副平凡農婦,黑瘦幹柴的模樣,疑慮道:“我們是招收女醫者,大娘你确定自己會醫術?”
“會會會!當然會!醫術我自小就會了!死了也能治活!”
小安一聽此人信口雌黃,說話浮誇,不由皺了皺眉,伸手一指牆根處那幾只跛腳的兔子,敷衍道,“那你去把那兔子治好再說。”
“行行行!之前老娘還在懸崖底下把一個心脈盡斷的人救活過來呢!治個瘸腿有什麽難的?”
英娘屁颠屁颠跑過去,從短褐袖中掏出一疊符紙,開始念念有詞起來。
小安看得不由一嗤。
随後英娘将符紙燒掉,用符灰敷在兔子跛腳上,又掏出一排生了鏽的鐵針,生了火烤了會兒,粗魯地将其一根根紮進兔子後腿。
旁觀者無一不為那兔子感到可憐。
可後來,那跛腳兔子的後腿被針刺痛得死命撲騰,撲着撲着,居然站起來跳動,姿态與正常兔子無異了。
大夥兒看得驚呆了。
“好!好!就是你了!”小安很高興,然後又補了一句,“不過我們招收的醫者必須世代平頭百姓,不得與清源大宗有任何淵源,就連祖上曾經到過大宗或大宗府上任何親屬處當家奴也不行,大娘你明日将族譜和相關證明拿來,就可進宮了。”
英娘高興極了!進宮當醫者的差事,多少人想要都要不來!
雖然她在虞國邊境的時候,曾經有一小段時間跟永安伯有交集,但是,英娘決定想盡法子把此事隐瞞過去。
最後小安又補了一句,“先前的醫官因為被查出是與楚國公子有關系,被陛下大卸八塊扔亂葬崗喂狗了,大娘最好身世清白。”
英娘咽了咽沫。
在英娘被安排帶進麗華宮那天,她穿上了自己最得體的小碎花衣裳,還在發髻上簪上了先前從“閨女”蓉蓉身上搜刮來的一支芍藥銀簪。
之前她救下邵蓉蓉時,趁她昏迷不醒的時候,可把她身上的首飾都拿去,後來能賣的盡數賣了,就剩下一支不怎麽值錢的小銀簪,英娘自個喜歡得緊,盡管缺錢也還是留着不肯賣,沒想到如今進宮倒是能用上了。
她進宮的時候,看着氣派奢華的麗華宮時,還在自我膨脹地想着,聽聞天子殘暴不近女色,指不定那永安伯将她那送進宮的“閨女”并不得寵,如今不知在哪個冷宮旮旯待着呢。
日後如若她飛黃騰達,遇上她那個落魄的“閨女”,她到底要不要出手扶一把呢?
但是進宮之前,那位安先生說過了,要是被查出來自己曾跟清源宗族有接觸,那會死得很慘,如果她與“閨女”的關系被發現了,而“閨女”又是永安伯送來的禮物,豈不是就坐實了她和清源宗族有接觸的事?
其實永安伯還算不上清源大宗,只是在蝼蟻英娘心目中,覺得虞國雖然是地勢偏僻小國,但永安伯至少是一國之主,大概也稱得上大宗。
“女郎,陛下近日給你找來了一位醫術很高的女醫者,以後你不必害怕有男醫者進來給你把脈了。”
宮人們簇擁在蓉蓉身旁,想說些什麽讓她高興。
最近邵蓉蓉心裏一個接一個的念頭湧上來,她必須要很努力才能壓制住自己不要再去想。
她一日到晚為了壓制那些蠢蠢欲動的想法已經很累了,所以人看起來就比較疲憊,宮人們都以為她在不高興。
這是一片慕容徹專門為她而栽的芍藥園,園子全程走遠得花足一天時間。邵蓉蓉逛花海逛累了,她想獨自待會,所以将宮人們都遣去給自己拿東西了。
她來到一棵茂盛的芍藥花前,用手抓着花枝挨靠,“不...不行!不能再想了,我得相信阿徹!為何會懷疑他找的醫者呢?他肯定也希望我能恢複記憶呀!不行,我不能不信任他自己去找英娘...”
她的話剛落,就在花枝的間隙看見了一頭冒失栽進芍藥園、一身小碎花、咧着嘴,看花了眼的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