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一條喜帕

櫻桃酥确實是邵蓉蓉舊時不能觸碰的糕點,原因無他,就因為有一次被她發現那櫻桃酥是他咬牙切齒學做的。

那次是閹狗蕭正德頭一次到妖女宮外的府邸參觀,實際他只是想看看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清源大宗族的貴公子,如今一朝落魄,如何卑屈地服侍讨好他的義女。

雖說他血統卑賤,實在輪不上蕭正德把他看在眼內,但在府裏他看着他特立獨行距離妖女遠遠的,終于也看不下去。

找了幾個大漢押他下去做糕點上來讨好妖女,說是要幫她馴服男`寵,給他義女一個驚喜。

相比在鬥獸窟裏和在前太子那兒所受的折辱,做做糕點确實算不得什麽,他不像那些出身高貴的公子,沒多掙紮幾下就應了,到廚房裏跟着仆人做了一盤櫻桃酥。

起先邵蓉蓉不知櫻桃酥是他做的,還開口誇糕點做得精致,當時他聽了,內心隐隐有些微妙。

後來蕭正德笑着告訴她,這糕點是他讓姬徹做時,邵蓉蓉吃到一半的糕突然“呸”一聲吐了,随後她接過一旁衛凜遞的巾帕,細細擦拭自己沾有糕點碎屑的手指,向蕭正德嬌聲解釋道:

“義父,人家讨厭吃櫻桃酥。”

蕭正德含笑意味不明道:“可你剛剛也吃下去了,是不喜歡櫻桃酥,還是不喜歡人?”

邵蓉蓉微微笑着沒有說話,但慕容徹後來看見妖女偷偷跑到屋後方摳喉嚨。

他可憐的自尊仿佛又被人肆意碾踩上幾腳,正要上前說一些捍衛自己尊嚴,諸如“你以為我很樂意做?”一類的言辭。

結果就中了妖女的迷魂散,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上衣裳全被剝了,被臉色潮紅、眼神不正常,正解着自己小`衣的妖女壓着,困在狹小的房間裏。

誰知,沒輪得着他喊屈,那妖女見他醒來,率先跌撞地從他身上下來,一步一步往後挪,活像他是什麽污穢不堪的髒污般。

“你...你別靠過來...走...趕緊走!”妖女當時還蠻會演的,明明是她自己設局将他迷了扔進來,現在居然裝成一副“自己是受害者”跟“嫌棄他嫌棄得慌”的樣子。

“呵,你還真會演。是打算來個欲擒先縱嗎?世上有你這麽不知廉恥的女子嗎?你還要收多少男.寵?知道我不願意像你那些男`寵一樣伺候你,就打算硬來了?現在被我發現了,就裝無辜?”

可是當時妖女的樣子真的很像服用了不好的藥,自那次之後,妖女就開始刻意疏遠他,每每他一靠近,她總要找理由退得遠遠的,以後每次一看到櫻桃酥都顯現出厭惡的表情,這讓敏感自卑的他很惱火,覺得明明是她惹他在先,如今卻整一副嫌棄的樣子。

他一直以為那一次的她理應是有什麽苦衷的,直到她公然給他下春`藥,明目張膽找人押着他,逼他侍寝,随後自己又鎖上貞`操帶,撩完戲弄完就在一邊看他笑話,看他整夜整夜睡不着,露出肖想她的表情,好再趁機嘲笑一番。

他才明白,自己當初想法過于天真,過于自欺欺人了,她哪裏是有什麽苦衷,明明就是記仇,所以三翻四次設局要故意玩弄他!

慕容徹曾經恨過自己,她都如此待他了,她死後為何還要對她念念不忘?

但答案是,随着她離開的時間越長,那些不好的、怨怼的,通通都猶如長河中的沙礫被沖洗幹淨,剩下的,都是初遇她時的好。

她姿态輕`佻地來到又髒又臭的獸窟裏要人,全然沒有嫌棄他髒或臭,湊到他耳邊,輕輕說的那句“先忍耐一下。”

她把他一路拖回自己府中,他寧願待在又髒又臭的獸籠,都不願意離開籠子,出來吃她的東西,然後她就端起自己喜歡吃的芍藥糕,走進獸籠來,同他一塊待着。

他像野獸一樣,想撲擊她,想抓傷她,逼她出去。

誰知牙齒剛要往她手臂咬,就嗅到了她身上除了濃烈的脂粉氣外,白皙剔透的皮膚上竟還有股好聞清醒的甜香,嗅了就讓人心情鎮靜,久久咬不下去。

随後她更是笑着挽起了衣袖,“你咬咬看,我好不好吃?”

那時他一個從沒接觸過女子的小少年,哪裏聽得過妖女如此大膽放肆的言辭?

他既羞又怒,終于還是不理會她。

後來她更是趁他昏迷,偷偷掰碎了糕點塞進他嘴角,幫他綁紮被宦者踩裂的斷指,甚至還...笑着親吻他斷指,言語放`浪笑道:“對不起,你這樣子太誘`人,我忍不住。”

當那些記憶一樁樁、一件件,每一個細節都填補滿了後來怨憤她的情緒時,他如潮水般泛濫的思念就再也抑制不住,給自己改姓、大肆興建慕容廟、清算所有在蕭狗把持朝政時期,所有對邵氏做過惡事的人。

要知道,邵氏的人曾殺害他生母,還折辱過他!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是被這妖女決絕的死逼瘋的。

床榻上,邵蓉蓉已經睡熟了,小巧的唇瓣上紅紅的,有些腫,還破着皮。她在睡夢中被慕容徹摟得有些緊,呼吸不順抱怨似的嘤咛一聲,又揮出雙手去打了上方男子的面。

慕容徹在幫她的嘴唇上藥,被她一打,手中的藥便摔了出去。

“蓉蓉,別鬧!”他朝她小聲低吼,想狠狠掐她的臉,又怕掐醒她,手指輕掐了一下又強忍住,收回力,換成唇去親她的臉,一遍又一遍地親。

邵蓉蓉被親得又嘤咛一聲,皺着眉轉過身去抱住他的腰。

慕容徹毫不憐香惜玉,陰恻地又将她身子掰過來,以不會弄醒她的力度,不停地親她、啃吻她。

“邵蓉蓉,你這妖女,活該你現在被囚在孤身邊,以前你不是很嫌孤嗎?孤這輩子都不會放你走。”

他咬牙低低道,又握住她睡夢中作亂的手指,不停吮咬着,迷戀至極。

·

昨夜蓉蓉被他哄睡後,做了一夜的夢。

也不算噩夢,就是整夜睡得混混沌沌的、有點煩擾的夢,夢中有只長得跟黃毛很像的小狗一直死皮賴臉黏着她,舔她的臉,最後還一直啃她手指,醒過來一看,發現手指和脖子處果然斑斑點點的,像被啃過一般。

于是一早起來邵蓉蓉就抓了小黃毛過來,收回給它的肉骨頭,皺眉道:“昨夜你是不是不乖,跑來我榻上咬我??”

小黃狗被她罵得可憐兮兮地耷拉着狗頭,黑眼珠濕`漉漉的,委屈得不得了。

英娘煎好了藥,打算交給殿門前的宮人就走,豈料那宮人臨時被廚房的人喊去,說是她給女郎泡的金絲燕盞一不小心泡壞了,問她要如何補救。

那宮人一聽,金絲燕盞這玩意矜貴得很,安先生說那是貢品,整個大周如今只有麗華宮有那麽幾盞,泡壞了她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于是她反倒将手裏的食盤随手扔給了英娘,托英娘把女郎的小食端進去。

這下英娘可避無可避,只得硬着頭皮将手裏的吃食和藥端進去。

她低着頭,本想悄悄放下就走,誰料進去的時候撞見邵蓉蓉在訓狗,那狗被她訓得一委屈,餘光瞄見她進來,終于有了宣洩的途經,突然兇惡地朝她狂吠,更是一下子咬住她的衣角。

英娘吓得打翻了手裏的吃食和藥碗。

邵蓉蓉趕緊跑過來,嬌斥道:“哎呀,小黃毛,你何時學得這麽壞了?平日你咬壞我的東西,我也沒怪你,是我太縱着你,看來以後得嚴格些了。”

小黃毛被她那麽一說,更委屈了,“汪嗚汪嗚”地跑了出去。

邵蓉蓉看見英娘的衣裳被咬破,腳似乎也被碎瓷刮傷了,想拉她過去處理傷口,誰知英娘一見她過來,低着頭吓得就要往外。

誰知外頭那只兇狗還在,惡狠狠地瞪着她,她只好後退,此時邵蓉蓉也追上來了。

她追得氣喘籲籲,“娘...阿娘...你...你跑什麽呢?”

英娘見逃不掉,只好噗通一聲跪下,“閨女...是我對不起你!對...對不起!”

邵蓉蓉以為她為要隐瞞二人認識的事而愧疚,連忙道:“不怪你,英娘,我只是想提醒你,要是你真的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認識,最好表現得平常一些。”

英娘愣了愣,這下才知道,自己對她做了壞事情,而這傻閨女卻還在替她着想,一時間心裏的愧疚更重了。

但是那黑心天子用她兒子孫子來要挾,要是将調制讓她恢複不能恢複記憶的藥的事告訴她,她大概要将自個兒子孫子的肉吃下去。

她想了又想,良心和理智不斷地沖撞着,終于上前一步握緊面前笑盈盈看着她的姑娘的手,未免自己待會後悔似的,急急道:“女郎,如若自己沒覺得有不适,那就不要吃藥,知道嗎?”

邵蓉蓉被她這話說得一愣。

英娘是給她煎了藥過來的,現在竟然跟她這麽說。

“我沒有覺得不适,但我不是要治療失憶症嗎?”

“反正...反正陛下不是女郎想象的那麽簡單的...”英娘此時已經後悔用她說這些了,面對她疑慮的眼神,她低下了頭,小聲道:“反正...你不要太相信陛下了...”

英娘這番話再一次挑起蓉蓉心中的波瀾。

本來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全心全意信任阿徹,但最近實在是堆積了太多說不過去的事情了。

箕醫官的話,她的夢,夢中在獸窟被宦者踩碎的斷指,還有阿徹刻意解釋的斷指...

許許多多都讓她隐約感覺到不對,但哪裏不對,她又說不上來。

鬼使神差之下,她小心翼翼地,終于開口向英娘詢問她醒來之前的事。

英娘聽了她的問題,想了想,告訴她:

“不對,我并非在南蠻邊境救你,當時我就在殷京城郊附近的深谷裏采藥,恰巧在一棵大樹上撿了遍體鱗傷你,唔,當時你确實身穿紅嫁衣,不過當時你手裏緊緊攥着十一條喜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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