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鐘聲響起時·前篇

一月三十日的晚上,銀座帝國飯店的宴會廳裏熱鬧非凡。燈火通明的五光十色中,朽木集團年輕的總裁二十七歲的生日宴會開始在一片紙醉金迷的奢華氣派中。

滿頭刺目紅發的阿散井戀次難得穿上了一身黑色的正式西裝,也破天荒地系上領帶,站在帝國飯店一樓大廳協助飯店的保安人員招呼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能收到請帖來參加這個宴會的人,不論男女,都是在這個浮華糜爛的都市的最頂端擁有一席之地的存在。商人、政客、藝術家、傳媒壟斷者……和朽木集團有關或者無關的人,只要是擁有足夠的身份,都有收到生日宴會請柬的可能性。而出席這樣的宴會,自然不可能兩手空空,必定也要準備同他們的身份地位以及這個特定的日子合襯的禮物。珠光寶氣的賓客絡繹不絕,光是登記來訪者姓名以及收受禮物就讓朽木家的管家忙得暈頭轉向。而自從志波海燕死後就成為朽木白哉貼身保镖兼朽木家司機的阿散井,也不得不在這樣忙碌的日子裏被總攬大局的伊勢七緒逼着穿上正裝,在大廳裏協助負責保安工作。

“喲!戀次!好久不見了呀!”

熟悉的聲音大聲地招呼着,戀次循聲看去,映入眼簾的就是黑崎一護那頭非常醒目的桔紅色的頭發。線條剛硬的臉上展露出笑容,戀次朝着大咧咧走過來的老朋友當胸一拳打過去:“原來是你這家夥!還以為你早就殉職了呢!”

“切!能殺了我的犯人還沒出生呢!”一護笑着擋下了戀次的拳頭,“你居然還穿上了西裝!啊啊還打了領帶!戀次啊,你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根本就不适合這樣的打扮嗎?哇哈哈哈哈!”

“你還笑我!”戀次怒道,“你自己不也穿了別別扭扭的正裝!?”

一護嘆氣:“沒辦法,大小姐逼的!”

手指向身後一指,戀次看到了一護帶來的賓客團體——因為嬌小的身材而看上去像個高中生的短發美女、穿着極度沒有品味的花襯衫的中年歐吉桑、還有總是皺着眉頭的老氣橫秋的銀發少年。歐吉桑一直在對女性服務人員動手動腳,一臉花癡狀;短發美少女則聲如吼雷地糾正歐吉桑的不良舉止;銀發的少年一言不發,只是一臉不屑地皺着眉頭。這樣一組奇怪的組合,在這個标準的上流社會空間裏顯得異常惹眼。

戀次認識這三個人——朽木露琪娅、京樂春水、日番谷冬獅郎,朽木家的小姐、警視廳的高級警監、搜查一科的科長。他很驚訝一護能夠一下子把這麽多警視廳的人一起帶過來。

“喂喂!你今天帶了不少人啊?”

“切!”一護瞥了一眼得意忘形卻屢遭白眼的京樂春水高級警監,.無奈地說:“那個大叔是自己硬要來的啦!他說什麽銀座帝國飯店的服務生都是一流的高級品,一定要來見識一下。日番谷警視會來,是因為我們今天早上收到了伊勢小姐提供的威脅信,有人聲稱要破壞這次的宴會、讓朽木集團名譽掃地。日番谷警視認為有必要重視。至于露琪娅……”一護壓低了聲音湊到戀次耳邊:“你也知道他們兄妹很久沒見過面了。剛好這是個借口嘛!”

戀次點頭表示了解。他和一護是從高中時期就認識的損友,也是肝膽相照的哥們。雖然因為戀次曾經也喜歡過露琪娅,兩人之間似乎出現了友情危機。不過現在一切已經過去了,他們仍然是最好的朋友。

“背着我在說什麽呢,戀次!一護!”

非常男性化的口吻,配合上一頭活潑的短發,朽木露琪娅這個大小姐其實更像是平民公主。她終究不是朽木家族精英教育下的産物,在她身上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朽木家欠缺的生氣和活力,讓她整個人散發出奪目的光彩,自然而然地吸引着別人。

三個人在說說笑笑的時候,門口的人群中忽然蕩漾起輕微的驚呼聲。驚訝和贊嘆猶如不斷擴大的水波,漸次從中心擴散開來。循着驚嘆聲追溯到源頭,剛好可以看到一排整齊氣派的黑色轎車停在了帝國飯店的大門外,正對着大門的是一輛純黑的加長型林肯。單單只看這個車隊,就可知道來者的身份不同于一般人。

從跟随在後的三輛車和在前面開路的一輛車上,分別走下像是保镖和秘書的人。其中一個矮個子年輕人走到那輛加長林肯旁,恭敬地打開車門,一名戴着眼鏡的男人随即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中。那個人的年紀大約在三十三四歲上下,一頭棕色的短發打理得随意簡單,棕色的全框眼鏡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給人一種溫文儒雅的感覺。男人微微一笑,邁着優雅的腳步走上飯店的階梯。為他開門的青年和穿黑衣戴墨鏡的保镖魚貫跟在他身後,俨然像是護衛着國王的騎士。

人群裏有人在小聲驚呼:“是藍染先生!沒想到他也會來啊!”

“不愧是朽木家當家的生日!連藍染先生也會賞光啊!”

“不過,藍染家和朽木家不是一向沒有什麽交情的嗎?藍染先生怎麽會來?”

“不知道呢……”

人群的竊竊私語中,日番谷冬獅郎目不轉睛地盯着藍染惣右介優雅的身影,緘默不語。藍染看到了他,也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京樂春水,沖着他們微微點頭一笑,邁步走上樓梯。

忽而間人群向周圍分散,自動自發地讓出一條路。伴随着再次響起的驚呼聲,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樓梯的頂端,确切地說是集中在樓梯頂端出現的男人——朽木白哉的身上。

一身白色晚禮服西裝的朽木白哉雖然讓在場的所有女士和許多男士為之驚豔側目,卻還是不改他一貫的面無表情。配合上白色西裝帶給人的冰冷的優雅感,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來自冰雪之國的精靈王子,俨然如同雪蓮般高雅華貴卻冰冷淡漠。

白哉冰冷的聲音如同水晶般響起在大廳中:“歡迎您的到來,藍染惣右介先生。謝謝您今晚的賞光。”

仰視着一身白衣的黑發青年,藍染惣右介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春風般溫柔的聲音融化了他的黑色西裝帶給人的威嚴感:“生日快樂,朽木總裁!能得到您的邀請是我的榮幸。”

朽木白哉微微點頭:“我聽說您來了,所以前來迎接。歡迎。”

“您太客氣了!”

藍染走到朽木白哉的身邊,以些微的高度差俯視着眼前的黑發青年俊美而冰冷的臉。兩人一黑一白、一個柔和如風一個冷若冰霜,帶給人強烈的視覺上和感覺上的雙重對比。一時間,大廳裏驚呼聲不斷。直到兩人并肩走進宴會廳中,這樣的驚嘆才轉移了場所。

黑崎一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不愧是藍染家的當家、四大貴族新一輩的當家人之中最老資格的一個!光是一個出場,單憑氣勢就把全部的人給壓住了!”

“啧!”戀次砸了咂舌,“我們總裁也不輸給他嘛!對吧,露琪娅?”

“……嗯……”

“喂!你幹嗎回答地那麽不幹脆啊?那可是你大哥啊!難道你對他沒信心嗎?”

“不是啦!”露琪娅順手敲了戀次一個暴栗,“我只是在想,藍染家和我們朽木家,似乎從來沒有交情好到會參加對方的生日宴會的地步吧……”

一護不以為意地接道:“也許只是今年剛好有空吧?反正,這樣的宴會與其說是慶祝生日,不如說是社交場合來得恰當。”

戀次摸着額頭,龇牙咧嘴地說:“不,我聽總裁吩咐過七緒小姐,要她一定記得給藍染先生寄邀請函的。”

“咦!?”一護和露琪娅同時大叫:“他為什麽要特意邀請他啊?”

“我又不知道!去問你們大哥啊!”

“廢話!他要是會告訴我們我們還會問你嗎!?”

三個人吵吵鬧鬧地拌着嘴,順着樓梯向宴會廳走去。跟在他們後面的京樂春水和日番谷冬獅郎則各自若有所思,誰也沒有餘暇去留意別人的神情。京樂的眼裏一閃而過的是一抹古怪的神色,日番谷則低頭沉思着。

“藍染……惣右介麽……”

“啊啦,果然來了啊,惣右介先生……”

宴會廳的燈火通明中,在重重人群的背後,身穿朽木集團員工制服的銀發男子靜靜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喃喃地自語着。人群的另一端,朽木白哉和藍染惣右介的雙雙出現引起的驚嘆餘波尚未平息。成為衆人焦點的兩個同樣出色卻擁有各自不同氣質的男人站在絢麗的水晶燈下,帶着社交性的表情用極度程式化的言辭應對着同樣社交性的寒暄問候和閑聊。市丸銀在喧鬧的人群之外遠遠地看着他們,紅寶石般的眼眸裏面是冰冷的波瀾不驚。

——永遠,是不一樣的。

不管是藍染惣右介,還是朽木白哉。他永遠和他們不同,他也永遠無法和他們站在同一個世界中。不管當事人如何不願承認、如何拼了命地反抗,這世上,有些距離是永遠無法縮短的,有些鴻溝是永遠無法逾越的。實實在在地,不同。

他是誰?他是朽木白哉,站在這個國家的上流社會最頂端的人物之一。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英俊潇灑的白馬王子,完美得如同不真實的一場幻夢、寒冬裏的櫻花吹雪。他永遠那麽完美,永遠那麽高不可攀,永遠總是站在眩目的水晶燈下,站在那個他注定與之無緣的世界裏。即使他冰冷的面具背後有的只是一顆寂寞的心,在衆人的眼中他依然完美得像是一個神話。

而他又是誰呢?他是市丸銀,也只是市丸銀。這個名字代表着的只是一段被埋葬了的過往,無法向任何人光明正大地提起。留在這個名字的記憶之中的也只是模糊的殘章片節,被黑暗的陰郁籠罩着,偶爾去回想也只能想起鮮血淋漓的點滴碎片,快速地飛旋地在腦海中打轉,讓他只能眩暈只想嘔吐,終究只有放棄去回想。沒有人會在乎一個生活在黑暗的世界中的男人有沒有明天,漸漸地連他自己也不再在意。索性像浮萍一樣,把全部的傷痛用虛假的笑容抹殺在心底,那樣才能笑着去過每一天的日子,而不必在乎第二天的日出日落自己是不是還能夠看到。

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截然相反的兩個世界,終究是不會有交集,也不應該有交集的。藍染惣右介那個男人的存在本身,就是獨立于這個世界之外的特例。

銀看着藍染那張他無比熟悉的臉。溫柔的微笑、英俊的臉龐、儒雅的氣質,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完美,一個高貴的名流紳士,一個完美的虛像。誰會相信這樣的一個男人,在身為四大貴族之一藍染家的當家人的同時,又是這個國家龐大的黑暗世界裏舉足輕重的王者?沒有人會相信吧?那樣的溫柔,那樣的完美,不過只是欺騙世人的僞裝。真正的藍染惣右介,永遠只存在于他那雙沒有度數的眼鏡片之後。

銀盯着藍染,視線像是被吸住了一般,一動不動。周圍鼎沸的人聲似乎離他遠去,他的眼睛裏最終只能看到藍染那虛僞的笑容。腦海中有殘缺的畫面閃過,雨、血、傷痕累累的男孩……染血的懷刃、遍地的屍體、驚恐的女人……鞭子、手铐、恐怖的男人、哭泣的□□……紛亂的畫面在腦中交錯奔馳飛速掠過,快得幾乎來不及看清。在許許多多混亂的畫面之後他突然看到了一個男人的臉,清晰而鮮明。

——銀發的男人。

銀色的長發,柔順地垂在瘦削的臉頰兩側。男人的眼睛是綠色的,溫潤如玉。溫暖的手撫摸着自己的頭頂,帶着同情的語調說着:“不要放棄你自己……”

“砰”他重重地向後仰倒,後背突兀地撞擊在牆壁上,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曾經他以為他逃得開。所以他逃了,哪怕傷痕累累、心和身體都殘破不堪,他也不甘心一直把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的手心裏。可是他卻發現他錯了。

曾經他以為他可以抓得住。所以他放任自己去追逐,哪怕在那個冷漠的王子看來是有一些不可思議的厚顏。可是他卻發現,他沒有那樣強大的勇氣和力量,可以保護他、保護自己、保護他們的未來。

不該存在的未來,是不是索性讓它不要存在未來的可能性?

如果他的存在終究會給他帶來危險,那麽遲早,他還是不得不面對離開的選擇。他無法想象,如果那個恐怖的男人認真起來,自己是不是能夠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護他。

所以還是放棄吧。

一夜情只是剎那間的煙花,轉瞬即逝的絕美凋零。

嘎然而止在最燦爛的時刻,未嘗不是一種美好不是嗎?

低垂下頭的市丸銀淡然地笑了。詩人一樣浪漫的氣質,和自己還真是不相稱吶!

站得距離他較近的幾個人疑惑地扭轉頭,看到銀色短發的男人額頭冒着冷汗,無力地靠在牆壁上。

“先生,您需要什麽幫助嗎?”

一名服務生走過來,彎下腰恭敬地詢問道。銀發的男人擺了擺手,低聲詢問:“吸煙室……在哪裏?”

“吸煙室嗎?請從那邊的安全口出去,走廊的盡頭向右轉。您一個人可以嗎?”

“我沒事。謝謝你咯!”銀發的男人對服務生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轉身向着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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