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鐘聲響起時·後篇
在銀離開宴會廳的同時,一直緊跟在藍染身後的矮個子年輕人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黑色的短發下是一張毫無表情的死板的臉,還有一對冷酷到嗜血的眼眸。青年湊近自己的主人身邊,趁衆人都不注意的時候以極低的聲音說道:“藍染先生,我看到銀先生了。他剛剛離開。需要我……”
藍染微微一笑:“沒關系,你不用介意,烏爾奇奧拉,只管好好享受朽木家的生日宴會吧!”
“是。”青年簡略地回答過後,便重新回到自己應該存在的位置上,不再言語。
藍染端起高腳的水晶杯,迎上了正面走向他的朽木白哉。
“今天的客人很多,很抱歉沒能夠好好招呼您。如果有什麽禮數不周到的地方,還請藍染先生不要介意。”朽木白哉淡然地說着開場白。
藍染微笑:“這也是難免的。畢竟是朽木家的當家,盡管年輕,也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呢。非常榮幸,您能邀請我來共同慶祝您的生日!”
“藍染先生肯賞光,朽木集團不勝榮幸。”
兩人閑扯着無關痛癢的客套話。朽木白哉的表情和眼神始終都是冷冷淡淡的,和藍染習慣性的笑容在表面上雖是截然相反,實質上卻是作用相同的僞裝。
“說起來,上次見到您的時候,還是在您的婚禮上呢。”藍染摸着下巴,做出懷念的表情,“那是幾年前了呢?有四五年了吧?”
“五年前。”雖然家裏人并不贊成這樁婚姻,為了朽木家的名聲,他們還是不得不把婚禮辦得轟動一時。藍染這麽一提,朽木白哉就想起來了。雖然印象并不深刻,但當年的婚禮,藍染的确也有前來參加,而且……
“哦,都已經有五年之久了嗎?時間的流逝還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呢。那個時候的朽木總裁還是個大學剛畢業的年輕人吧,卻已經是和現在一樣冷酷的臉了呢!”藍染露出懷念的笑容,“對了,尊夫人現在還好嗎?印象中是個嬌小柔弱的女子。說起來怎麽今天似乎還沒有見到過她?”
朽木白哉面無表情地答道:“內子已經在去年夏天先行一步離我而去了。”
“啊!”藍染低呼了一聲,“實在是抱歉,我并不知道。提起了不該提到的事……”
“沒關系……”
白哉微微閉上眼睛。五年前的模糊記憶,因為這個基本上該算是陌生人的男人的出現而變得清晰起來。他記得五年前的那場婚禮,藍染惣右介和他的妻子一起出現,簡單地進行了并無意義的對話以及祝福。那時候他身後跟着的,似乎,就是一個銀發的男人……
但是,卻想不起任何進一步的細節了。因為那個以藍染的随行人員身份出現的男人當時似乎并沒有說話,而自己也并沒有過多地在意,所以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對方外形上的細節了。留在印象中的只有那頭稀少的銀發,因為獨特而隐隐約約的有些印象。
“已經過去了。”白哉淡淡地對藍染說,“不過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藍染先生的夫人。黑色長發的高貴女子,看上去有一種日本古典女性的魅力。記得她是一位著名的藥劑師對嗎?藍染先生是很讓人羨慕的人吧。”
藍染露出苦澀的微笑:“實不相瞞,其實我目前的狀況也和您一樣呢。阿花她啊,在那之後不久就去世了。這樣算起來也有五年之久了呢!”
白哉微感驚訝。對于他的狀況,藍染是明知故問,而他卻是真的不知道藍染的妻子卯之花烈早已不在人世。這位醫藥工程學領域的權威女博士,雖然是藍染家族的當家夫人,但是她的名聲更多的是來自于她自己的事業,而不是她丈夫的家族。何況對于不了解醫藥工程專業領域的人來說,卯之花烈這個名字其實相當陌生。
“……抱歉。”
“沒什麽。”藍染灑脫地笑了笑,“不過,這真的說明我們彼此之間的交往實在是太過生疏了,竟然會連對方的基本現狀都不了解。實在是很遺憾的事啊!”
“……也許。”
“也許我們可以試着加強我們之間的交流和交往,無論是私人方面的,還是彼此的事業,說不定都存在着我們尚且沒有留意到的合作的可能性哦!您會不會期待我們一起來發現這樣的共同點呢,白哉先生?”
藍染微笑着的眼眸透過四方形的眼鏡框直視着白哉,那樣的眼睛那樣的微笑卻讓白哉感到非常不舒服。他不知道,他對藍染這個人心存戒備和毫無好感的原因,究竟是因為他事先知道他的黑社會背景,還是單純地來自于對這個人的直覺反應。
他依然面無表情地,舉起了自己的酒杯,說了很簡單的兩個字:“幹杯。”
藍染笑了。水晶杯輕輕的碰撞聲中,兩個同樣口是心非的人完成了他們彼此第一次的正面交鋒。
放下酒杯的藍染剛想說幾句客套話,一個怯生生的柔弱嗓音在他背後響了起來:“請問……是藍染惣右介先生嗎?”
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出現在兩個人的視線中。女孩穿着一身粉紅色簡約風格的洛莉塔洋裝,柔亮的黑發只是簡單地梳理了一下,在耳畔紮着兩個同色系的蝴蝶結,清純的臉孔給人十分單純可愛的第一印象。她手裏拿着一杯果汁,正仰頭看着比自己高出許多的藍染。
“我就是。”藍染稍微低頭看着少女,溫和地微笑着,“請問你是……?”
“我、我叫雛森桃!上次……上次在輕井澤,我們見過面的,不知道藍染先生還記不記得……”女孩說着怯生生地垂下頭,臉頰邊泛起兩朵可愛的紅暈。
藍染的大腦飛速運轉,很快恍然大悟:“你是雛森議員的女兒吧?輕井澤的聖誕舞會上,即興抽簽的舞伴?”
“是的!”雛森桃非常興奮地大聲回答。她擡起頭來看着藍染的眼神,任何人都能一眼就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可是你最終,也還是一支舞都沒陪我一起跳呢!”藍染笑得随性。
“對不起……”
女孩又低下頭紅了臉頰。朽木白哉在一旁對藍染說:“既然兩位是朋友,就請慢慢聊。我不打攪,失陪了。”
藍染報以禮貌性的微笑:“白哉先生請自便。”
朽木白哉離開之後,藍染就一直陪着雛森聊天。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個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歲的女孩已經迷戀上自己的魅力。而聰明如他,自然也懂得該如何去培養和利用這份仰慕與憧憬。
不知不覺,時間飛快地流逝着。這場生日宴會的主要形式就是自助餐會與舞會,并沒有太過統一的主持和互動節目策劃。和雛森分開後藍染看了看手表,已經接近十一點了。宴會的主旨在于慶祝生日,自然會等待十二點的鐘聲敲響的剎那。趁着還有時間,他交待烏爾奇奧拉留在宴會廳,獨自一人不動聲色地離開人群,走向宴會廳旁的吸煙室。
與宴會廳的輝煌華麗相反,吸煙室只是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而且帝國飯店在吸煙室之外另設有休息室,大部分人如果要休息都會選擇相對來說更加舒适寬敞的休息室,真正在宴會途中特意出來吸煙的人并不多。所以呈現在藍染面前的,只是一間黑乎乎的沒有開燈的小房間,布局雖然是一貫的華麗,卻安靜得與一牆之隔的宴會廳有如天壤之別。
藍染邁着高傲優雅的腳步,沉穩地走進了那片黑暗之中。環視了房間內簡約卻昂貴的家具和布置,他微微一笑,低沉的聲音與在外面的那個藍染溫和的假象截然不同。
“出來吧,銀!你知道我會來找你,再躲也是白費力氣吧?”
靜了一會兒,從厚重的紫紅色落地窗簾後緩緩走出一個修長的身影。銀保持着他一貫的笑容,看着站在門口的熟悉的男人:“很久不見了,惣右介先生。”
“啊,的确是很久了呢。”藍染微笑。他沒有開燈。透過落地窗的玻璃,外面的燈光稀疏地照進屋內,映着他和銀的身影,半明半暗地交錯着。就像藍染惣右介這個人本身,在半明半暗的世界中游走,本質上卻是窗外如墨一般深黑的天空。
“嘻!惣右介先生還是老樣子呢,那麽會演戲哦~”銀笑嘻嘻地戲谑地說,“不過是不是,也到了該摘下眼鏡的時候了呢?”
不理會銀的挑釁,藍染徑自走進吸煙室,走到窗前的沙發上優雅地坐下。沒有度數的眼鏡被摘下來,随意地放在一旁的小圓桌上。藍染重新看向銀的眼神裏,多了一份平常無法看到的威嚴與權威。
——這樣的眼神只屬于“虛”的老大藍染惣右介,而不是藍染家族那個溫和如鄰家大哥的當家人。
“銀,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這幾年來,你雖然肯接我的電話,可是無論我怎麽逼你,你都堅持不在我面前現身。你讓我有多麽想念你,你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麽?”
“啊啦啦~?惣右介先生也會想念我啊?我沒有聽錯吧?可真是太感動了呢!”
“你這裝傻的本事,年紀越大越精湛呢!”
“哎呀我說過的嘛~都是惣右介先生教得好啊!”
藍染輕輕地“哼”了一聲,淡然地一笑,轉而問道:“銀,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可以告訴我嗎?”
“哦?那也要看我明不明白呀~”
“你一定明白的。”剎那間藍染的聲音壓低了下去,帶着冰冷的寒意,冷冷地質問:“銀,你為什麽要來參加這個宴會?你不該來的,你不知道麽?”
“我不來的話,你不就見不到我了嗎?”
“不要跟我東拉西扯!”藍染緊盯着站在自己面前兩米之遙的男人,“你那天從修兵的手裏救了伊勢七緒吧?但是你卻沒殺修兵。我不知道你賣給他這個人情是什麽意思。但是你同時,也提出讓伊勢七緒幫你混進這個帝國飯店的宴會廳裏吧?她向警視廳提供的那封什麽所謂的恐吓信,也是你的主意吧?”
銀微笑着傾聽,沒有說話。
“你這次的動作,似乎太大了呢!惹火了我,就算是你的話,我也是不會對你客氣的!”
銀發的男人慵懶地開了口:“惣右介先生從來就沒有對我客氣過吧?”
“一直以來,不管是單純為了組織考慮的東仙,還是只是在吃醋的伊爾弗特,他們都不明白我為什麽對你格外寬容。看來這些年,我的确是太寵你了一點,銀!”
冷冷地把話說完,藍染從西裝的口袋裏掏出一個打火機大小的黑色金屬小盒子。銀臉上的表情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然後在下一秒鐘,藍染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動了盒子上的小巧按鈕,銀整個人立刻跪倒在地,死死地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
藍染微笑着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像是在欣賞銀痛苦的表情一般,慢慢地走近他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
“何必呢,銀?為什麽你一定要惹怒我?你該知道的,你是永遠不可能逃離我的掌心。你殺不了我,銀,你也贏不了我。”
跪在地上的男人輕輕地擠出痛苦的笑聲:“……你……這麽有自信嗎……惣右介先生?”
“還是說……”藍染蹲下身,托起了那張被汗水濡濕的臉,與再也無法隐藏起來的紅色的眼眸正面相對。美麗的眼睛,他在心裏暗暗地想着。無論什麽時候看,都還是一樣的美麗,美麗到讓人瘋狂地不願放手……
“還是說,你愛上了那個男人?朽木白哉?哼!”藍染冷笑,“銀啊,你也會愛上什麽人麽?我還以為你真的再也不會動心了呢!”
銀勉強讓自己能夠說出話來:“你說什麽呢……只不過……是玩玩而已吧?需要……這麽認真麽……”
“你還不說實話嗎?”
冷冷地笑着,藍染捏緊了銀的下颌,把那張瘦削的臉孔送到自己面前。低下頭,他深深地吻上了總是吐出言不由衷的話語的薄唇。銀發的男人柔順地任憑他為所欲為,不加任何反抗,也無力作出反抗。
“怎麽了,銀?難得你如此乖巧啊。”
放開了他的唇,他輕拍他的臉頰,戲谑地問他。銀蜷縮在他的懷裏,全身帶着不自然的顫動,無力地任他擺布。但是那張臉上的笑容依舊,大汗淋漓中市丸銀仍然不肯放棄他在這個男人面前唯一的抵抗力。
“……我……只不過是你的……玩具而已吧,惣右介先生……”
“哦?看來你也很有自知之明!”藍染的心裏徒然冒出一股無法遏止的怒意。
張開嘴,銀一口咬住了藍染的耳垂。尖銳的刺痛伴随着滾燙的液體從耳朵上流淌下來,藍染不怒反笑:“哈!你想學習某個沒出息的拳擊選手嗎?”
銀沒說話,也沒松口。
“銀啊,我早就告訴過你的。無論,你以後愛上什麽人、或者什麽人愛上了你,你終究,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你也只能回到我身邊。你的身體、你的心、還有你的命,你的一切,全都是我的!你屬于我,也只能屬于我!只有我,才能夠包容你的一切!”
松開手,懷中的銀發男人立即軟倒在地。嘴角,因為鮮血的存在而顯得詭異,殷紅的顏色與他臉上的蒼白形成了黑暗中不甚鮮明的對比。藍染擡手摸了摸耳朵上的傷口,毫不在意地站直了身體。
“今天就不陪你玩了。你破壞了我的游戲樂趣,這只是小小的懲罰!早點回來吧,銀,我等着你!”
“啪噠!”一聲,吸煙室重新歸于寂靜的黑暗。倒在地上的男人微笑着喃喃自語:“真是……好狼狽呢……”
一離開吸煙室,藍染意外地看到走廊上站着一個男人,高大的身材、不修邊幅的邋遢臉孔、看上去具有搞笑滑稽效果的黑色正裝,還有一頭被紮成馬尾的棕色長發。男人看上去像是在等着藍染,又像只是偶然地出現在那裏而已。
戴上眼鏡的藍染恢複了他一貫的笑容:“你好,京樂先生!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啊。”
京樂春水笑了笑:“你受傷了呢,藍染。”
“哦,這個嗎?”藍染摸了摸耳朵,傷口依然在流血,“不小心,被不聽話的小貓咬到了呢!”
“那還是趕緊包紮一下的好,當心傷口會感染喲!”
“謝謝你,京樂先生。我想我會的。”
京樂微笑着點點頭。在藍染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他忽然低聲對他說:“別太過分啊,藍染。朽木白哉那個孩子,可不像你想象中的那麽花拳繡腿哦!”
藍染輕輕地笑了笑,同樣低聲回答:“朽木白哉是贏不了我的!”
“哦,是嗎……”
隔壁的宴會廳裏,十二點的鐘聲響了起來,緩慢、低沉、平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