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獄之音

丢下客廳的一番鬧劇,源清式在廚房裏泡了一杯茶,靠在梳洗臺上,望着茶杯裏的簡易茶包發呆。

身邊,跟過來的衛青寒同樣靠着門,探尋的眼睛注視着眼前這個優雅的女子,一語不發。

是她嗎?想要殺我的人?

不,不是。

憑借無數的重生經歷,衛青寒果斷否認了自己的猜測。

因為她能感覺得出,眼前這個女人,外表優雅溫柔,實則非常驕傲冷漠。

這樣的人,最不屑的,就是躲在暗處搞陰謀。

即使要算計,這種類型的人,恐怕還是那種搞陽謀的類型。

絕對不是她。

也許是被看的久了,源清式的耳朵慢慢染上了一層紅暈。

真是奇怪,平時被那麽多粉絲注視都沒有現在緊張。

雖然有點惱怒自己的失常,但源清式依然維持淡然的笑容,緩緩開口:

“啊呀,被學妹這麽注視,我有點小緊張耶。”

衛青寒不吃這一套,依然死盯着源清式。

受不了那麽緊迫的盯人,源清式決定轉移話題。

“青寒有什麽打算嗎?關于接下來的行程。”

高高的翹起眉毛,那眼神仿佛在問為什麽要問我。

“因為我聽千音說了呢,在木質球棒上釘上釘子,确實是一件好武器,青寒的反應比我更正确不是嗎?不然,沙灘上會死更多人。”

似乎想到了剛才伊東的質問,翠綠的眸子閃過一片暗色。

剛才鬧出那麽大動靜,源清式依然沒有正面回答伊東的質問。

但衛青寒是什麽人?重生千次的老妖怪不說,某一世經歷過與喪屍的戰鬥,自然十分清楚原因。

且不說人口三千萬的東京和人口只有十幾萬的永夜島哪個更有利于從喪屍口下逃生,光是船只數量遠遠不足這一點,就足夠把事情演變成“用一條只能坐兩個人的船把三只羊和三只狼送過河”的奧數問題了。

河的對岸,到底是一群羊等着,還是一群狼在等着呢?

而且……海灘上的五十多個學生,大部分都注定活不了的。

在這樣的世界上。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飄忽的聲音傳來,不真切,卻有韻。

源清式猛擡頭,卻只看見衛青寒勁爽的背影。

14歲的背影十分瘦小,但卻意外的充滿力量。

突然覺得,手中的茶杯不沉重了呢。

這幢別墅估計是一個很有錢的人買下的,因為除了一應俱全的生活用品外,地下室裏也存下了很多食物。于是,帶着對明天的不安,女孩子們大多沉沉睡去。

換掉礙事的校服,衛青寒穿着一身從別墅裏搜刮到的男款T恤和長褲。

換裝後的衛青寒,猶如一個叢林狼孩。

對十四歲的身體來說太長的男士帆布褲被粗暴的裁短,寬大的T恤下擺用皮帶緊紮在腰上。不倫不類的着裝讓本來只有14歲的身體顯得更加瘦小。

不理會遠野驚訝的眼神,衛青寒把別墅裏搜刮到的有用之物全部拿到儲藏室,進行組裝。

于是第二天,當幾個女孩子又有醒來時,迎接她們的,便是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武器。

沒有撬棍?

把金屬水龍頭卸下來,裝在掃把杆上,塗上膠水就是。或者直接無視那噴湧的自然水,直接卸掉水管。

沒有釘錘?

随便桌子凳子的腳或者拖把掃帚木柄,拆下來,一端釘上釘子就是。

沒有盾牌?

廚房裏的鍋蓋到處都是。

當然,廚房的其他神器自然不能忘。

“青寒,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一個女孩、女孩、女孩……”

被衛青寒的穿着吓着的不止是千音,伊東和牙子長大的嘴巴可以作證。

源清式依然是一臉風輕雲淡,不過握着茶杯的手卻有些僵硬。

啊呀啊呀,明明是可愛的女孩子,如今變成這副模樣……怨念。

重新回到沙灘上,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到處都殘留着完好無損的小船。

當然,還有一些屍體變成了喪屍,在沙灘上游弋,不過被手持各種利器的六人組順利解決了。

船被拖下了水,衆人打算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但是,意外突生。

“等一下。”

被削尖的筷子,對準了某個人。

時間回到今天早上,在取笑了一番衛青寒的裝扮後,四個女孩子開始分揀武器。

千音還是選擇了順手的釘頭棒,伊東也依樣畫葫蘆,選擇了簡易撬棍,牙子則是在所有人選擇之前,迫不及待得挑起了看起來最威武的東西——簡易的弩。

雖然有點奇怪牙子異常的積極,但千音也沒有多想,反倒是看着那有模有樣的弩,感嘆道:

“跟你相處十年,都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愛好。手藝怎麽好,怎麽不早點拿出來賣錢啊。”

衛青寒翻了翻白眼,她可十分清楚麥霸財迷混合屬性的好友在打什麽樣的主意。

可惜,不是過去了。

衛青寒挑眉看着源清式挑選了看起來最難操縱的□□——用木棍和剔骨尖刀捆綁而成。

俗話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

越是長的兵器對使用者的要求越高。

要在它們的圍攻下生存,對使用者的技術要求不是一般的高。

似乎是感應到衛青寒的疑惑,源清式只是淡然的解釋,

“我是武家的女兒。”

日本武家,即武士之家,重視傳統的父親會讓自己的兒女練武。

而遠野則如那些花癡八卦的那樣,選擇了木刀。

說是木刀,其實也就是用布條把刀把纏好,避免打滑,刀刃的部分被利刃削薄了而已。

“雖然不是真刀,不過已經很順手了!”

暗地裏還不忘拍一下制造者的馬屁。

是個很狡詐油滑的家夥。

衛青寒暗自評價。

“青寒,你呢?”

看到地上還剩了菜刀、剪刀、西瓜刀、木棍等東西,千音有點奇怪的反問。

衛青寒把釘上鐵釘的木質球棒扛在肩上,又把褲兜裏的水果小折刀掏出來。

見過昨天沙灘上衛青寒的神投擲,千音安下了心。

畢竟買這些東西都是用她的錢買的,總算沒有浪費。

遠野和源清式在前面開路,牙子貼着伊東的步速前進,千音跟在牙子背後,衛青寒在最後防衛。

一行人再次抵達海灘。

期間也遇到了喪屍,但也被技術高超的遠野和源清式解決。

“遠野君真的很厲害啊,會長也是,以前都不知道會長還會□□呢。吓了一跳。”

也不去糾正讓伊東臉色難看的稱呼,源清式只是溫和的笑笑。突然發覺有道淩厲的視線對着自己,轉身看去,黑色的雙眸閃爍着興奮的亮光。

啊呀,這眼神?

高手!

衛青寒暗自贊嘆,能夠把她亂七八糟捆在一起的東西揮舞的如此致命,如果是拿着真正的長矛,或者□□的話,一定是掌門級別的人物。

如果是以前,可以好好切磋一番。

被削尖的筷子,對準了某個人。

衆人驚訝的看着用筷子代替□□的牙子,此時的她哪裏還有半分柔弱和恐懼,漂亮的大眼睛充滿了仇恨,仿佛要把衛青寒生吞活剝。

原來,從昨天開始就隐隐約約感覺到的殺氣是她發出來的。

衛青寒只是淡淡得側身看着她。倒是伊東不解的看着她,

“這種時候你在幹什麽,倉崎?”

“是啊,牙子,怎麽了?”

千音放開抓着船舷的手,想要上前安撫奇怪的好友,卻被遠野按住了肩膀。

“遠野……君?”

遠野不語,只是沖千音沉重得搖了搖頭。

源清式默默的捏緊了長矛,面上依然淡漠,藏在背後的握矛的手卻已經如同滿弓之弦。

“吶,這一次,你可別想學源前輩。”

不明所以的話,卻讓所有人震驚話裏的怨恨和惡毒。

那雙眼中的憤怒,似要把衛青寒燒成灰!

“吶,衛青寒,我跟你沒仇對吧。”

衛青寒依然不說話,高揚的眉頭表示她完全不明所以。

沒仇就要拿弩對着我,而且還是我做的弩,今天早上還是我親自講解用法。

沒有來得,衛青寒感到諷刺,卻不料那個沉寂一天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這就是你救下的人,救下的,想要殺你的人。

一直不明所以的聲音再度響起讓衛青寒很煩躁,結果,牙子卻問出讓她更煩躁的事情。

“為什麽啊,為什麽啊?”

明明是預謀殺人者,卻偏偏發起狂來,大喊大叫,似乎很怕它們聽不見似的。

昨天是伊東淩,今天是倉崎牙子。

下一個……是我嗎?

該死的,這狂躁症難道會傳染嗎?

“有問題說清楚!”

不耐煩的衛青寒反問一句,哭泣的雙眼立刻變得腥紅。

“你既然有能力救下源清式,救下那個讓大家死在這裏的人!”

聽到牙子的真心話,源清式垂下了眼,伊東皺起了眉頭,千音困惑糾結得看着自己的兩個好友,遠野按住千音以防她亂動的同時,擔憂得望着四周。

它們還沒出現,但一定已經在循聲而來的路上。

衛青寒克制住內心的焦躁,等待接下來的重點。

“為什麽你不可以救哥哥啊!你明明可以的對嗎?只要你扔一刀,哥哥就不會死啊!”

看似很無理取鬧,衆人卻很明白,這不過是激變的後遺症而已。

再次提到哥哥,牙子哭的聲嘶力竭,連弩都拿不穩了。

千音憂郁的聲音響起:

“牙子……是孤兒啊,爸爸媽媽三年前就意外去世,悟一是她唯一的親人。”

衆人默然,希望等到牙子的情緒好一點了後在安撫,沉默寡言的衛青寒卻出人意料的解釋了原因:

“那個時候我周圍密密麻麻圍了七八個喪屍,沒有看到你那邊的情況。”

“是啊,牙子,你仔細想想,當時那些……喪屍,把我們團團圍住,情況那麽混亂,又黑又暗,根本就沒有空隙扔刀啊,萬一不小心傷到自己人怎麽辦?”

簡而言之,就是沒有能力。

雖然只有十四歲,但倉崎牙子能夠考入川澤學院,腦筋也不是生鏽的。

同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理智永遠站在上風。

“又是……沒有能力啊……”

弩無力得滑落,标志着小孩的撒嬌結束。

肩膀上的手松開了,千音回頭沖遠野笑笑,仿佛受到鼓勵似得,千音安心的上前,把牙子抱在懷裏。

任由那淚水在胸前洶湧。

但是,衛青寒卻沒有停止解釋。

她單手捂臉,擠牙膏似得把話說了出來。

“源清式之所以不讓大家立刻登船,是因為她也不知道,河的對岸,川澤市是什麽模樣,如果,把人送過去反而是羊入虎口的話,留在這裏才是最好的選擇。她只是不知道如何抉擇,不是誠心想害死大家。如她所說,能力不夠。”

“原來如此。”

千音感嘆。

伊東猛地看向源清式,眼裏的厭惡一掃而空。

源清式本人卻第一次以緊迫的視線盯着捂臉的某人。

謊言。

謊言。

她和衛青寒心裏都很明白,剛剛那一番話裏,有一半是謊言。

源清式把人集中在海灘時就很明白,無論送到對岸還是留在海灘上,其中大部分人活不出來。

她當時真正猶豫的,只是哪種選擇可以讓更多的人活下來而已,從來沒有想過全部。

而且,這個一向寡言的孩子突然說這麽多,有問題。

是的,衛青寒真的覺得自己有問題了。

因為,如果她剛才不說那些話,她就會遏制不住內心那個聲音!

這些人,是累贅,我早就說過了。

你瞧,今天她雖然冷靜下來了,但誰能保證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下次不再犯呢?

你的隊伍裏,兩個十四歲的孩子,三個十七歲的少年少女。

你以為,

你救得了他們嗎?

你以為,

你帶着他們活的了嗎?

你為了什麽而重生?

你要做什麽?

你在渴望什麽?

最後的殺戮?

最後的終結?

不,

你應該渴望的,是報複這個毫無道理的世界!

這個讓你失去家園,失去父親,失去姐姐的世界!

這個讓你莫名重生這麽多次的,無聊的世界!

這個讓你打着重生招牌讓你永世孤獨的世界!

那麽動手吧!

砍掉她的頭!

砍掉她們的頭!

砍掉這個世界的頭!

血液似乎都随着那個聲音沸騰了!

“沒有時間了,我們趕快去對岸川澤市!”

捂着臉的衛青寒突然喊了起來。

周圍的海灘上,它們搖曳的身姿終于出現,在日出的金光下,如焚燒的地獄之火。

我……是不是不正常了?

大陸上,沒有駕照的壞學生握着方向盤,越野車肆意漂移,絲毫不理會被撞的肉體是生是死,是人還是它們。

筆直的,朝向活路。

車子的背後,城市在燃燒。

壞學生無視國家戒嚴令,直直奔向自己的目标。

To be continued

☆、黑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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