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黑與白
因為倉崎牙子搞的那一出，原本打算六人坐一船，現在生生被拆成了兩艘。
牙子、千音、遠野坐一艘小船，漿手當然是男孩子的遠野。
剩下的三人坐一艘。
原本因為被搶了劃槳工作而不滿的伊東，在看到衛青寒投過來的眼神時，驚得直接癱坐在船位上。
源清式有點不安得注視着偏過臉，以不自然的大力劃動小船的衛青寒。
凝固的氣氛連被落在後面遠野等人都感覺到了。
“青寒那邊……沒事吧。”
“立華同學，比起那個，我覺得讓她們慢下來會比較好。”
咬着牙吃力吐出幾個字，遠野滿頭大汗腰酸腿痛，他雖然是修行過的劍術高手，可是要跟衛青寒這個修真者比力氣比體力，是在太難為他了。
很快，他們的小船就被遠遠落下，變成水面上一個小小的黑點。
好可憐……
望着那個仿佛被丢棄到宇宙之外的小黑點，伊東和源清式不約而同的同情起那個可憐的學生會副會長。
“青寒，你可以慢一點。”
但源清式的聲音沒有傳進衛青寒的耳朵。
不快點不行。
不用力劃槳的話，手會不受控制。
砍下她們的頭！
砍下她們的頭！
你不需要她們！
閉嘴啊！
在奇怪的沉默中，衛青寒她們率先抵達海岸。
越過海邊防護欄，在高大的海邊草坪背後，是讓伊東差點嘔吐的難景。
地獄啊……
原本整潔的街道，多了一地的屍骸；
随便哪個地方，都可以發現破碎的屍體，□□的內髒。
被吃掉一半的頭顱，
驚恐的眼球，
淩亂的大腸，
惡臭的液體，
黑色的血河，
燃燒的汽車，
飛舞的蒼蠅，
散漫一地的鮮血早已固結發黑，
商店的物資散亂一地，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它們來襲時的慘叫。
商店的外牆，今年的“最受歡迎的輕小說”宣傳海報早已被發黑的鮮血塗抹的面目全非。
最慘怖的是，從商店街兩邊的公寓裏跳樓的一對母子，母親抱着不足一歲的孩子，運氣很不好，跳樓的位置正下房是直立的路燈，于是，母子兩人被穿刺在上面；被跳樓力道砸碎的路燈漏電，電流被血液引導，烤焦了已死的母子。
黢黑的屍體上，只有母親那驚恐的眼睛白白的，睜着。
“嘔……”
伊東幾乎把黃疸都吐出來了，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慘白的臉色，渾身顫抖，仿佛在忍耐這人間的地獄。
“只不過……一天而已……為什……嘔……”
有那麽一兩個穿着女仆裝的貓兒少女走了過來，慢悠悠的。然後被源清式用長矛一刀兩斷。
貓兒掉落在血上。
當遠野等人上岸後，再次重複了伊東的情景。
這一次，牙子徹底理解了自己能夠活着，是多麽的不容易。
空空的城市，哪裏還有昔日的繁華。
以往站在街道上都會被川行的人流推着向前，現在哪裏還有半點人氣？
這裏，是東京川澤市，昔日的繁華之都。
等大受刺激的同伴回神，六人按照預定的計劃朝最近的伊東家前進。
伊東的父親伊東正介是東京警視廳的警視長，如果能順利跟伊東的父親彙合，補給、武器、信息都沒有問題。
但是，即便是這短短的距離，也受到了阻礙。
“放下武器，把手舉起來！”
咋聽之下，還以為是軍人。
軍隊來了的話……
牙子等人驚喜的臉卻在看清來人後變為失望。
握着突擊槍的，不是迷彩服的軍人，而是穿着黑色服裝的黑道分子，持槍的手臂，露出猙獰的紋身。
黑道橫行！
意識到這一點的衆人，表情各異。
遠野依然不安地望着四周，卻在伊東淩身上投去了意味深長的一瞥。
伊東握緊了武器，打算拼死一搏。
倉崎牙子看着那黑洞洞的槍口，不自然得後退，握弩的手因為用力而指關節發白。
源清式扶着右頰，碧色的眼裏閃爍着思考的光芒。
千音有點無助的張開嘴，望着那對穿刺母子，似乎在想哪種死法更好。
衛青寒則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無視這五個學生同伴，跟這些黑道分子幹一架。
最後，沒有毆打，也沒有幹架，在十幾個槍口的威吓下，衆人乖乖的收繳武器，被這些彪形大漢押解到一個類似難民集中營的地點。
不能動手，否則會停不下來。
衛青寒強行按下沸騰的心。
所謂的集中營，不過就是一棟五層高的商場。
這個商場她們都太熟悉了，號稱三天一折扣的平價狂歡地——九天商場。
高高的挂着的橫幅，還寫着在昨天讓所有日本太太瘋狂的折扣。
原本簡潔的玻璃大門被各種雜物加固得嚴嚴實實，只留下只容兩人穿過的小門。
這樣的小門外面還用各種衣櫃家具等物壘成了戰壕。
戰壕裏，十幾二十個黑衣的彪形大漢持槍嚴正以待。
“這個架勢……難道你們是東京川澤的鷹山組？”
“哦？小女孩，你知道鷹山組？”
最前面首領模樣的人聽到了伊東的喃喃自語，轉頭略帶好奇得注視這個黑長發的少女，挑眉。
“哼，我爸爸是東京警視廳的警視長，名字叫……”
“伊東正介。”
突然插入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往來源看去。
一名身着淺棕色和服少女從那黑暗的小門中徐徐走出，與伊東相似的黑長直發，氣質卻完全相反。
伊東淩因為父親的緣故，從小就立志成為父親那樣偉大的警察，自然，這樣的志向使她變成了如今氣勢淩人的模樣。
有男生偷偷在背後戲稱，無論在什麽地方，你第一眼看到伊東的，便是那高昂的頭顱和提起的□□。
而現在穿着不合時宜和服的少女，無論從三百六十度任何一個死角來看，都是一名活生生的大和撫子。
“大小姐。”
所有黑衣大漢立刻對着這位大和撫子鞠躬敬禮。
“難道你是……”
伊東差點失态的跳起來。
溫柔的大和撫子弱弱的笑了笑，沖伊東鞠了一躬：
“是的，我是東京川澤鷹山組的組長——鷹山雪，久聞東京警視廳伊東警視長的大名，今日得見他的女兒，果真虎父無犬女，希望我的組員們沒有吓着您和您的朋友，這麽做實屬無奈，請聽我解釋……”
黑道的老大居然是一個如此溫婉的少女？
驚訝盤旋在所有人心裏。
日本，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承認黑社會合法的國家。
日本最大的黑道組織總部就緊緊挨着東京警視廳總部旁邊，黑道跟警察做着鄰居。
而負責川澤地區的鷹山組，在喪屍爆發的當年，便火速占領了商場，将附近幸存的人集中在一起保護起來。
一二樓是鷹山組的地盤，而被救下來的人，年輕力壯的男性集中在三樓，女性和老人小孩集中在四樓。
當然，三樓四樓的商品物質全部被搬運到二樓。
五樓又是由鷹山組的組員負責。
然而，即使這些組員各個有槍，三四樓的幸存者加起來也不過兩三百人。
“警察呢？”
聽了半天解釋，伊東暗自為警察的缺位感到羞愧。
明明連黑道都在為救人努力，以維護社會治安和保護公民為己任的警察卻連半個影子都沒看到。
“這也是我們想知道的，伊東小姐，事發當天晚上，我們就派人聯系了東京警視廳，但派去的組員沒有傳回消息，也沒有回來。”
“是……嗎……”
伊東和鷹山雪同時沉默了。
最後，伊東向鷹山雪告之了她們六人原本的打算，她還是決定回家一趟，确認親人的安危，同時想方設法找到相關的消息。
“我知道了，希望您能順利找到家人，我想那樣一定可以拯救更多的人。那麽……”
門口傳來的突然的躁動打斷了兩人的會談。
鷹山雪臉色一變。
“是在抱歉。有要事處理，請您跟您的朋友去休息一下吧。”
伊東搖頭，示意無所謂。鷹山雪以急促的步伐奔向了門口。
越過滿是年輕男性卻充滿頹喪氣息的三樓，瞄了一眼沖她微笑的遠野，樓梯的自動扶梯已經停止了運轉，上下口的位置各有兩名鷹山組組員面朝難民，持槍而立。
保護的話不是應該面朝入口嗎？
這排列站隊的方法，怎麽更像監視？
皺了皺眉頭的伊東無視那兩個黑道組員的注視，昂首挺胸的走上四樓，在不足百人的老弱病殘女中尋找同伴。
很快，她就在一個單獨的角落找到了她們。
只是，很奇怪。
應該是最強的家夥，卻猶如病倒了一般躺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發抖？
“怎麽了？”
“我不知道，青寒一個人走到這個角落坐下沒多久，突然就抽搐倒下了。怎麽辦啊，剛才問了那些黑衣人，這裏沒有醫生也沒有藥啊！”
“病都不知道怎麽吃藥啊！可惡！”
伊東焦躁得抓着頭皮，無計可施。
試着喊了喊青寒，希望弄清楚不舒服的部位，也沒有回答。
緊緊抱着頭，渾身像是忍耐什麽似的抽搐，讓所有人都誤以為她是痛的說不了話。
只是，每當同伴伸手打算摸摸體溫時，卻被兇狠得拍飛。
“喂！這力氣，哪像病人啊！”
看着比番茄還要鮮紅的手臂，伊東有些氣惱，牙子擡起手撥開額前落下的碎發，揚起的同樣是被拍紅的手臂。
伊東咬着牙，憤憤叫到：
“這個家夥，還是那麽不可愛！”
“對不起啊伊東前輩，青寒她從以前就很讨厭被人碰了……”
“哈？什麽啊，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發燒而已。”
“我知道，但青寒她……”
吵死了！
你們說的話我都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得聽到了。
衛青寒真的很想告訴這些愛管閑事的家夥，離她遠點說不定她會好的更快。
因為，此時她正全力以赴對抗內心深處的那個聲音。
這周圍的人都是黑道。
我知道。
殺了他們，奪取他們的武器。
我知道。
沖出去，砍掉那些東西的頭。
我知道。
殺光所有人！
閉嘴！
你明明知道，你在恨着這個世界。
閉嘴。
你忘了嗎？
閉嘴。
誰奪走了你父親的生命？
閉……嘴。
誰讓你和你的姐姐家破人亡，颠沛流離？
……
誰把你們兩姐妹驅逐除了昆山派，害死了你們最敬愛的師傅？
是……
誰把你們追殺到西域，都不肯放過你們倆？
是……
誰在你的面前，殺掉了你的姐姐，最後的親人？
是……
誰讓你永生永世的重生，不得輪回，連跟愛人在地下相見的機會都沒有？
是——
嘉拉迪雅。奧丁……你上一世的戀人……你重生無數次，唯一想要給與不可能諾言的戀人！
嘉拉迪雅……
她輪回了，她的下一世會過上新的生活，會有新的開始，新的戀人，新的後代……而你卻依然在過去的陰影裏掙紮！
！
你的仇人，你的愛人，你所遇見的一切人，都将死去，都将輪回！只有你帶着對他們的思戀、憎恨，活在無盡重生的罅隙裏，永世不得翻身！
不是的！這一世過後，我将魂飛魄散永遠死去，再也不用忍受痛苦！
那樣的話，你之前所受的苦是為了什麽？
那個聲音突然安靜了下來。但衛青寒已經不在乎了。
為了……什麽？為了……誰？
因為先天的預知能力，拖累了父親，害死了姐姐，還讓姐姐跟自己一起經歷這無盡重生。
每一世欠下的債，留下的恨，無論過了幾百上千年，他們早已化為枯骨，靈魂轉世，恩仇泯滅，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和姐姐，還在無盡的掙紮，無盡的重生。
如此痛苦，是為了誰？為了什麽？
不知道。
但我知道，是誰讓我遭受這種痛苦。
是這個世界，這個毫無道理的世界，讓我如此難堪。
不甘心，數千年的痛苦重生，就這麽随着靈魂消散！
所以，毀掉吧，毀掉那些會讓你留戀的東西。
千音、源清式、伊東淩、倉崎牙子、遠野孝……
毀掉吧，這個腐爛的世界。
莫名其妙的喪屍……
毀掉吧，還在掙紮的自己！
砍下她們的頭！
砍下她們的頭！
毀掉吧——
“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突然的哀叫，震驚了關心衛青寒的人，吓呆了本就脆弱的難民，刺激了連日作戰的黑道，喚醒了……它們的世界。
“嗚哈……”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從下一章開始，更新時間改在晚上7點了哈。
☆、極道風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