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發

酒吧轉手盤了出去,是否虧本他也不管,對錢的事兒他沒愁過,過手也沒概念。

陶曉彬弄了輛吉普牧馬人,準備開出去寫生,高寒來驗貨,拍拍車門:“挺好,上山路不錯。”

動身的那一天,高寒只帶了一個背包,陶曉彬他們帶了一堆,其實生活用品少,主要是油畫箱子和框子,框子尤其多。

同行本來是陶曉彬、張守愚還有一個叫秦雙的,大家都叫他外號秦始皇。結果陶曉彬一邊往後備箱裏塞框子一邊說:“秦、秦始皇去、去不成了。”他指指身後:“葉、葉飛和我們一起去。”

高寒一愣:“葉飛?”他偏頭去看。葉飛黑羽絨服,牛仔褲,頭發剃短了,毛刺刺的,有點呆。

葉飛提着他的畫箱,輕快的朝他跑過來。

其實高寒常想,如果那一次,他沒有去雲南,會是怎麽樣。可惜人生不是棋局,錯一步就推倒重來,再說是對是錯誰又分得清呢?

高寒是在雲南真正愛上葉飛的。

路上先是高寒開車,幾個人就車上天南地北的胡吹一氣。車子上了高速,直到下午才出來找家店吃了午飯。大夥兒狼吞虎咽之後重新上車,換了陶曉彬來開。高寒不喜歡坐副駕,和後座的張守愚換了座。

後座還放着陶曉彬的木吉他,高寒拿過來抱在懷裏,彈出幾個音:“曉彬出來畫畫還不忘帶這玩意兒。”他順着音彈了首曲子,開車的陶曉彬嘴裏跟着哼唱起來,陶曉彬說話結巴,唱歌可一點也不結巴。

葉飛伸手摸了摸吉他,手指纖長白皙:“你們都會彈啊?”高寒笑了笑,把吉他擱一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呗。曉彬一身文藝細菌,我從小到大怎麽也被傳染上了。”

“別、別胡說。”他說起以前的事:“小、小時候、我們都學、學音樂。學鋼琴,高、高寒總要把他老師,氣、氣死。他、他不願意彈,用屁股去坐琴鍵。換了好、好多老師,都氣走了。他媽總來、來跟我媽訴苦,其實我比他學、學的晚呢。

張守愚和葉飛哈哈大笑。

高寒也笑:“陳年舊事都讓你給記住了,你還記得啥你都說吧。”

陶曉彬說到高寒的小名是“高貓貓”的時候,車子颠簸了一下,葉飛的包沒有拉上,裏面掉出一個本子。高寒彎腰撿起來,見是一個速寫本。就問:“可以看看嗎?”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葉飛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卻也笑笑:“都是随手畫的。”高寒總是覺得之後和葉飛相處總是不像他們初見的時候——初見那會兒葉飛在燈下揮汗如雨,他在黑暗裏靜默的觀看,在深夜的街邊喝熱氣騰騰的蹄花湯,天南地北聊了一路。大家很開心,和剛認識的哥們兒投緣都覺得開心。可是什麽時候變了呢?他們相遇不再像最早那樣自在,其實在那之後,他們并沒有見過幾次。但每一次好像小心翼翼的好像害怕越過某個界限。

當高寒翻到一幅肖像,那個危險的訊息在胸中迅速擴散,泛起巨大的漣漪。他擡頭看着葉飛,葉飛撓撓頭——他難為情或是不知所措的時候,總會是這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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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上是高寒的側臉,高寒的輪廓有些歐美範兒,長睫深目,鼻梁挺直如同希臘雕像。畫的右下角簽的時間是他和葉飛認識不久的時候。

葉飛解釋:“那會兒是想畫一系列古典油畫,不想在西方神話中取題材,但又希望有西方元素在,一直找不到适合的形象。”他笑的不好意思,從高寒手裏取過速寫本:“我見着你的時候覺得你挺符合,就悄悄畫了。沒有告訴你,你不會介意吧?”

“能給大師當模特那是榮幸,以後要是還想畫,只需說一聲,人體模特我也幹,就當為藝術獻身。”

陶曉彬絮絮叨叨的接嘴:“對、對,寒哥六塊腹肌,身材正點火辣,比請、請來的、好得多!關鍵是、是不要錢,我求過好多次,他、他不給我畫。”

“曉彬,你就忍心這麽糟蹋我麽?”

高寒一邊跟陶曉彬扯淡,一手去摸索速寫本,觸到了葉飛的手指,條件反射的要放開,心裏舍不得,想要順勢握緊,葉飛已經縮了回去。不由自主的擡頭,雙目相對,又很默契的挪開。

一路上再說些什麽,都沒怎麽往心裏去。高寒一直看着窗外,全是一晃而過的灰綠,遠處是灰綠昏黃的田野,再遠能看到灰綠的山的輪廓。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葉飛,又忍不住,終于自暴自棄的扭頭看他。

葉飛靠着車椅睡着了,側臉粉光玉白,眉睫濃麗,口鼻清秀,漂亮的一塌糊塗。他仰着頭,沿着下巴的線條弧度,勾勒出小巧的喉結。再往下,是隐藏在深藍色圍巾裏的鎖骨。

高寒咽了口口水,眼睛就此挪不開了,覺得自己就要走火入魔了。

本來高寒想要直接包了大夥兒的路費生活費,反正一塊兒出去玩就圖個開心。但一行人出發前每人都出了一筆錢,全裝在一張卡裏,讓陶曉彬保管着。高寒覺得陶曉彬從小就是一副管家婆的尿性,把卡交給他保管,一路吃住都讓他負責倒也行。大夥兒沒意見,陶曉彬自己也習慣了。

晚上住酒店,要了兩個标間。

高寒和陶曉彬一屋,葉飛和張守愚一屋。

其實高寒有點不爽,又怕別人看出他有一點不爽,于是在飯桌上故意顯得很豪放很開心,吃了好多。

陶曉彬洗了澡就裹着被子上網玩游戲。高寒盤腿坐在床上,拿着遙控板一通瞎按,按到了少兒頻道不動了。陶曉彬一擡頭,電視裏正放着灰太狼飛到了天上化作流星一點,大呼:“我一定會回來的。”陶曉彬大驚失色:“你、你怎麽看這個?”

高寒正魂游天際,猛的驚醒,看到屏幕上紮着蝴蝶結的美羊羊,幹脆關了電視,仰身躺下。剛躺下電話鈴就響了,陶曉彬伸着脖子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蘿莉小師妹,他很猥瑣的給高寒飛了個媚眼。高寒挂了給她重新打過去,開門出去講電話,一直講了有個把小時。

回來把手機一抛,把自己也抛上床,臉朝下。

陶曉彬問:“淫、淫蕩完了?”

高寒沒理會。

“你怎麽了?怎麽不、不對勁?”

高寒搖搖頭。

“你、你不會是、是想葉、葉小妞了吧?”

還是搖頭。

陶曉彬埋頭繼續殺的昏天黑地。

“張守愚是哪的人?”

“山、山西的,怎麽了?”

“不怎麽,葉飛哪的人?”

陶曉彬從游戲中擡起頭,好像想起什麽。

“哦,葉飛,葉飛好像是、是雲南人?不對,不是、不是雲南,是四川的,我記得他說過、過,他、他家離雲南很近就是。他、他說話、倒一點不像南方人,不、不饒舌。”

“那他回家倒也順路。”

“他?”陶曉彬擺擺手:“他、他不回、回家的。”

“為啥?”

“他、他沒媽。他、他爸也、也是畫畫的,在、在西藏寫生的、的時候,出了意外,也去、去世了。家裏沒人。”

高寒心裏像被什麽撓了一把,卻只是點點頭:“這樣。”又問:“為啥畫畫的都要去西藏?”

陶曉彬一臉迷惘:“不、不知道,啥時候咱們也、也去一次,興許就明白了。”

“葉飛大一的時候也沒回家麽?”

“大一寒假那會兒跟他、他還不太熟,不、不知道。暑假好像在、在給一家畫廊打工、沒回去。”陶曉彬又低頭玩起游戲:“怎麽、怎麽這麽關心葉、葉飛?”

高寒打了個哈欠,整個人縮進被窩裏:“随便問問。”

“要是他、他是個妞,我就、就肯定你是喜歡上、上他了。我、我太了解你……”他驚呼一聲:“嗷!靠!挂、挂了!”忙不疊的去搶救游戲。

高寒不敢接腔,心如死灰的想:我倒是希望他是個妞。

因為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高寒不敢貿然把追妹的那套手段使出來。還一直作着心理鬥争,這麽別別扭扭走了一路,終于到了雲南。

落腳的是一處四面環山的古鎮,交通極度不便,進鎮的是七拐八折的土山路,車開在上面能把人五髒六腑颠碎。也正因為交通不便,所以古鎮還保留着不少真正的古建築,極具民族特色。他們到的時候正碰上鎮上趕集的日子,鎮上還算熱鬧,不過年輕人少,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留在這的大多是身着民族服裝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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