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別離
刀疤臉的呼吸亂了,他的節奏變得急促,丁昊有些招架不住,身上瞬間多了兩道血口,但是他越快,丁昊就越容易在慌亂中找到破綻,就譬如此刻。丁昊手中雙燕,一刀向上取他左手,一刀向下封住刀勢,瞬間挑斷他的左手手筋,刀疤臉的左臂抽搐,右手一抖,丁昊便趁這個機會提腿撞掉了他手中的長刀。丁偃原本在跟那名錦衣衛纏鬥,看見丁昊即将取了刀疤臉性命,自然出刀去擋,“師傅,不要。”丁昊回頭,碧色的眸子已經轉作深紫,快要滴出血來,刀疤趁勢一把将丁昊撲在地上,丁昊強弩之末,雙燕出手,兩人滾做一團。那錦衣衛見是機會,加快刀式,一刀斬在丁偃右臂,長刀險要脫手,勉力再抵擋,繡春刀的刀鋒幾乎要到了頸側,就在此時,刀疤臉一個閃身放開了丁昊,從地上滾到錦衣衛身後,雙手扼住腳踝,向後一拉,丁昊也滾到一邊,抱住丁偃雙腿,将他拉得後撤半步,如此才算分開,那錦衣衛沒想到此時刀疤臉會反水,只來得及翻身,一腳踢在刀疤臉胸口,叫他飛出去一丈遠,丁昊已經摸索着撿了刀,交給丁偃,丁偃趁他尚未起身,用兩柄雙燕,同時将那人紮在地上。
此時的戰局,只剩下丁偃,丁昊和刀疤臉了。
丁偃先去看了丁昊,丁昊雙目流血,面上血污不堪,身上的黑血散發出一種毒蟲惡蠱的惡臭,他閉了眼睛,仰躺在地上,丁偃将他扶着,先攙到堂屋牆根下坐下,再去看刀疤臉,他的刀傷倒不算是很重,只是斷了左手手筋,身上也有不少傷口,看着總沒有丁昊可怖,丁偃心中暗喜,急急忙忙也把刀疤臉拖到堂屋牆根,跟丁昊并排坐在一起,刀疤臉卻不肯坐,口中不斷溢出血沫,原來錦衣衛盛怒中的一腳踢斷了他的肋骨,倒紮進了肺葉。
丁昊雖滿面血污,但神色平靜,“老東西,咱們兩個死就死了,還能死作一塊兒,妙極。”
刀疤臉肺葉手上,強撐着說話,都是氣聲,“妙極個屁,早知道二十年前我就報仇了,還到今天!”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你就是個小喽啰,老子的面你都見不到,要不是你臉上那條刀疤,老子根本認不出你。”
丁昊聽着刀疤臉咳了兩聲,好像要說話的樣子,便提前出言打斷他,“我現在只剩下半刻鐘的活頭,要是我告訴你,你臉上的那一刀不是我劃的,你開心不開心。”
刀疤臉神色忽變,“格老子的,你又騙我。”
“騙你怎麽了,老子就樂意騙你個瓜娃子,那天老子經過,看你還有口氣,就是破了相,給你裹了傷口,丢在紅姑家門外,紅姑這才撿你回家。原以為沒事了,結果你帶着人家一家上山了,說是家産叫當官的給吞了,讀書真是頂個屁用。”
“讀書哪裏沒有用,讀書才能考進士,考進士才能當官。”
“別說話!都要嗆死了你還說話!”
丁昊向着丁偃招手,“去,找身幹淨些錦衣衛的衣服換上,再随便找個腰牌。”
丁偃傻傻地去了,扒了一身外衣。
刀疤臉氣得大罵,口中噴出血沫,“瓜娃子,連着中衣一起扒,都換上。”
丁偃不明就裏,還是去了,摸下來一塊腰牌,也交到丁昊手裏。
“說你瓜,你就是瓜,格老子的老子又看不見。給老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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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臉接過,“你小子,算有本事,一摸就摸到個當官的,記着,錦衣親軍北鎮撫司雲南路小旗,靳一刀,你以後就叫這個名字了。”
“小子,換上衣服跑下山,就說是兩名匪首同歸于盡了,姓龍的小鬼也死了,你是小旗靳一刀,兄弟們都殉職了,就剩下你一個……拿着雙燕,走吧。別管你大哥了,他要是命大,已經被救走了,我到底是心不夠狠,也是受了他的恩惠,給他也留了條活路。你要是不快點走,引得人追上了,就一個都跑不脫了。去吧,去吧,只有那裏才安全啊。”
丁偃跪在地上向丁昊和刀疤臉各磕了九個響頭,一抹臉上的泥水血痕,轉身下山。丁昊已經沒了反應,眼睑下的血痕蜿蜒進了衣領,刀疤臉勉強擡起手,緩緩地咳了兩聲,“這小子做事不靠譜,連把火都不知道放。”
……
丁偃站在山下向上望,山頂已是一片火海,北鎮撫司從京師派來的欽差一路兼程,但也只來得及在山下接應。
“末将錦衣親軍北鎮撫司雲南路小旗靳一刀拜見總旗大人。匪首突然發難,迫不得已只得帶着弟兄們強攻,兩名匪首……均以授首,兄弟們損失慘重,只得我一人下山通報。”
“我是沈煉,這位是我們大哥盧劍星盧總旗,這位兄弟,你身上有傷,先到後面包紮,我跟大哥上山,看看情況。大哥,我們走吧。”
“好,這位兄弟先在山腳下等我們,我跟二弟去去就來,兄弟們,上山。”
丁偃默念着我是靳一刀,靳一刀,終究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沈煉跟盧劍星很快就回來了,山頂一片火海,人根本進不去,只能等都燒完了才能辨別其中有多少屍首,寨子裏的人已經被人接應走了,只留下些衣裳農具,根本都沒有值錢的東西。只得收隊下山,那個好命的小旗已經包紮妥當了躺在帳篷裏,睡得昏昏沉沉,只是絮絮地念着靳一刀這個名字。
沈煉拉着盧劍星坐在這漢子身邊,叫手下都去賬外等着。
沈煉端詳着這個年輕人,很年輕,大概不到二十歲,身上的衣服已經都脫下來了,傷口綁着繃帶,身子很結實,頭發是苗人的款式,這是個疑點,但是他是這裏駐守的錦衣衛,應該就是本地人,也不算是離譜。飛魚服上有血跡,但是跟中衣上的破口并不能對的上,再看身上的傷口,跟中衣也對不上。
外衣跟中衣對不上倒是好說,只是中衣跟身上傷口也對不上,這就說不過去了。
沈煉一眼就看出來了,盧劍星也應該明白了,盧劍星粗着嗓子,“二弟。”
沈煉沒說話,拔出刀來已經将染血的中衣和外衣直接挑進了火堆裏。
“只怕這些衣物上沾染了苗人的蠱毒,我看來這位小兄弟身上的上甚是古怪,我聽聞這裏的苗人有一種蠱蟲,用在人身上的時候是從皮膚裏鑽出來一層層往外爬的,把一路衣服都咬得亂七八糟,要是不及時止血,就要活活流血到死了,我看這位小兄弟就是這樣被暗算了。”
盧劍星有點不明白為什麽沈煉要編出這樣一個拙劣的借口來幫他掩飾,這很有可能就是個換了錦衣衛衣服的馬匪,沈煉卻站在他身側跟他耳語,“大哥,他有腰牌,但沒手下,沒手下,就沒見證,更重要的是,他親口說兩位匪首已死,上面燒成那樣,我們怎麽報功,除非是有人親眼看見他們死了,是死後焚屍……除了死人,其實還有一種人是永遠不會說出這個秘密的,因為……他就是那個死人……大哥,你不能再當總旗了,你要是不能升到百戶,大娘會傷心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