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坦白
劉太醫險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那丫頭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他明明找師弟問過那丫頭的身份, 是個被寄居在伯父伯母家的可憐孩子,又怎麽成了個丫鬟。
但那丫頭的容貌他這輩子都不會忘,這輩子敢與他叫板的小姑娘也就她一個。
劉太醫又看了一眼,卻見月楹在朝他笑。
這下他非常确定, 就是那丫頭!
月楹見躲不過, 索性大方朝他露了個笑。
蕭沂沒有錯過劉太醫的震驚之色, “認識?”
月楹點點頭,“世子還記得秋晖堂嗎?”
“你上次治病的醫館。”
“對, 秋晖堂的杜大夫與劉太醫是師兄弟,我在醫館治病時, 遇見過他。”月楹摸了把鼻子。
蕭沂眯起眼, “只是見過?”
“還……争執了一番。”月楹找補道,“但不能怪奴婢,劉太醫說的不對, 奴婢當然要反駁。”
劉太醫是太醫院出了名的火爆脾氣, 無奈他醫術絕佳,有人不爽也只能憋着, 蕭沂可以想象,月楹說的争執,絕不是像她所描述的雲淡風輕。
蕭沂莞爾, “你吵贏了?”
“算……贏了吧。”怼得劉太醫說不出話, 應該是贏了吧,雖然劉太醫試圖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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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沂笑而不語,劉太醫在太醫院可是吵遍天下無敵手的。
屋內董氏捂着腹部輾轉反側,冷汗頻發,整個人像從水裏撈出來一般。
劉太醫檢查了董氏的小腹,右下有包塊, 六腑不通,脈弦數,瘀制于內。
劉太醫心中一緊,又是這樣的脈象,與那日那人的脈象有九成九的相似。
呂秋陽侍立在床前,“劉太醫,我娘得了什麽病?”
劉太醫沒有說話,而是又檢查了一遍,結果并無二致,他額頭微微發汗,面色沉重。
呂秋陽心急如焚,“劉太醫,到底怎麽了,我娘的病,很嚴重嗎?”
“令堂得了……腸癰。”
“什麽!腸癰!那不是絕症嗎?”呂秋陽頓覺希望渺茫,七尺男兒也不禁落下淚來。
董氏睜開了眼,絕症二字刺激了她的心神,“不,我不能死,還沒有找到雙雙!”
呂秋陽聞言更是心如刀割,抱着母親哭嚎,“娘!”
“劉太醫,求您救救我娘,您會有辦法的,對嗎?”世家公子低聲下氣。
劉太醫皺起眉又松開,慢慢道,“的确還有辦法。”那丫頭上回已經寫了這腹部有腫塊的腸癰該如何處置。
只是……他到底該不該相信。
劉太醫猶豫了。
“劉太醫,劉太醫……你快說呀,什麽法子?”呂秋陽的呼喚讓劉太醫回神。
對了,那丫頭不就在外面嗎?
劉太醫一拍膝蓋,站起來往外走去,快出房門時又停住了腳步,他真要拉下臉去求那丫頭幫忙嗎?
呂秋陽跟過來,“劉太醫,可是需要什麽藥材,無論您要什麽,我呂家都會盡力找到,只要您能救我娘。”
呂秋陽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只要能救人,求那丫頭又如何!
劉太醫道,“大公子稍等,我需找個幫手。”
劉太醫徑直往蕭沂所在的地方走去,繞過蕭沂對月楹道,“丫頭,董夫人得的是腸癰,還請你幫忙。”
劉太醫恭敬鞠躬,月楹懷疑他是不是被奪舍了?
“您請我幫忙?”月楹一愣。
劉太醫以為她不願,“丫頭,行醫便應當救人,這話是你說的,你我雖有私怨,董夫人是無辜的。之前多有得罪,還請你救人。”
月楹笑起來,“劉太醫,我在你眼中,便是這麽小心眼的人嗎?”
這老太醫也不是十分沒救,至少救人的心是真的,就是對她還有偏見。不過這偏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月楹懶得計較。
“我答應您。”
劉太醫釋然一笑,是他太小人之心,人家姑娘壓根就沒将此事放在心上。
一直被忽略的蕭沂說了句,“劉太醫,治病時,還請不要有旁人在場。”
劉太醫應下,蕭沂這反應,顯然是知道月楹醫術不凡。
月楹轉身,溫柔看向蕭沂,他記得她說過的話,有旁人在場她會分心。
蕭沂也在看她,兩人目光相撞,她異于常人的醫術還是不要暴露在外人面前為好。
呂秋陽走過來,“劉太醫在這做什麽?”他母親還在鬼門關,劉太醫卻在這裏與蕭沂閑話,他自是不解。
劉太醫眼珠轉了轉,忽然高聲道,“世子從小長在白馬寺,又是了懷大師弟子,福澤深厚,身有佛光,有他在此,董夫人轉危為安的幾率能大大提高、”
不愧當了這麽多年太醫,說起瞎話來真是有一套。
呂秋陽是真擔心母親,也沒時間去思索劉太醫話中的破綻,連忙向蕭沂作揖,“還望世子救一救我娘。”
蕭沂扶起人,“秋陽不必行此大禮,我答應就是。”
蕭沂與他只是點頭之交,呂秋陽喜不自勝,“那就多謝世子了。”
劉太醫道蕭沂只需站在外堂,佛光便可佑人。
內室劉太醫屏退了左右,房間裏只留董氏,無人知道蕭沂身後的小丫鬟進了房間治病。
“舌質淡,苔薄白,脈沉細,內有膿腫,要抽膿,琉璃針管您帶了嗎?”
“有的。”劉太醫趕緊遞上。
董氏是女眷,有些用藥劉太醫多有不便,基本都是月楹在操作。
月楹下針又快又準,時刻觀察着董氏的病情變化,“煎犬黃牡丹湯加敗草醬。”
劉太醫依言開方,藥煎煮好了就給董氏喝下。董氏還未昏迷,照理來說是可以自己喝藥的,但房裏只餘他們二人。
不見熟悉的人,藥汁又苦,董氏忽然鬧起來不想喝藥,“不喝。”
她手一伸險些打碎藥碗,還好月楹及時縮手,藥汁在藥碗裏晃了一圈,濺出幾滴在她手背上。
“岳丫頭,沒事吧?”
“沒事。”月楹搖頭,這藥并非滾燙,只是手背紅了些許。
月楹哄着董氏喝藥,“夫人,快将藥喝了,喝了病才能好,好了才能找雙雙呀!”
聽見雙雙二字,董氏眼睛亮起來,“找雙雙!對,我要找雙雙!”捧着藥碗就喝了起來。
董氏喝了藥,平穩了好些,然高燒依舊不退,過了一會兒竟幹嘔起來。
劉太醫焦急道,“這是何故?不都好轉了嗎?”
月楹再摸脈,觀察董氏腹部,有腹脹之勢,她冷靜道,“董夫人經年貧血,體質陰寒,陽氣不足,方才的藥損陰過重,不适宜她的身子。”
“那便要溫陽補陰……”劉太醫腦子轉得飛快。
月楹忘了這一點,她暗自懊悔,“換藥方,薏苡附子敗醬散合參附湯,量減半。”
“有理有理。”劉太醫下去吩咐。
月楹以金針助她清腹,換了新藥,再一個時辰,董氏高熱退散,面色恢複常色,冷汗退去,漸漸安眠。
聽說再多,都沒有親眼見證來得更令人信服。
劉太醫負手挺胸,誰說腸癰是絕症來着,這不是治好了嗎?以後誰要再說治不好,就讓他來呂府看看!
看見恬靜睡去的董氏,月楹才坐下來喝了口茶,端起茶杯時手都險些不穩,手指酸軟得厲害。
月楹揉着手指骨節。
“回去拿這個泡水,浸手,能舒筋活絡的。”
月楹擡眸,劉太醫一臉的別別扭扭,她眉眼彎起笑道,“多謝。”
劉太醫見她一雙糙手,不免埋怨起蕭沂來,“醫者的手最是金貴,你家世子既知你有本事,怎麽還叫你做粗活?”
月楹伸手翻看了下,這雙手确實不怎麽好看,掌心有好些硬繭,皮膚粗粝。
不過粗活這事實在是冤枉了蕭沂,除了前兩個月,她是一點粗活都沒幹了,手又非一朝一夕能養得回來的,她在王府快半年,才養成這個樣子。
“養養就好了。”
劉太醫也坐下來,病人已經度過危險期,他有些話還要問清楚,“丫頭,你不是寄居在伯父家,為何成了睿王府的丫鬟?”
月楹見瞞不過,也就說了實話。
劉太醫知道後,對她隐瞞身份這點倒是很理解,王府是非多,她不暴露是對的。
劉太醫沉吟片刻,“岳丫頭,我替你贖身如何?你來我身邊,做個醫女,我知曉你有師承,不會強逼你拜我做師,你的天賦,實在不該做個奴婢。”
劉太醫不願見明珠蒙塵。
月楹垂首沉思,劉太醫所言,讓她有些心動。她看得出來,劉太醫是個醉心醫術的,跟在他身邊,總比在蕭沂身邊提心吊膽得好,還能脫了奴籍。
但還是有些疑慮,劉太醫行走于內廷,她若答應,怕免不了與內廷人接觸,宮門深似海,她不願靠近。
“劉太醫,怎樣了?”蕭沂的聲音,隔着屏風傳來。
外頭也只有他一個,劉太醫扯了慌,戲總得做足。
他的聲音并不高,月楹聽得很清楚。
月楹反應片刻,蕭沂的聲音她聽得清楚,反過來她的聲音蕭沂肯定也聽見了。
方才的對話……
月楹頓時有些尴尬,就如想跳槽去面試意外遇見了前任上司。
劉太醫賠笑道,“勞煩世子,已無事了。”
蕭沂清冷的鳳眸挑起,微笑道,“那我的丫鬟,劉太醫可以還給我了嗎?”
蕭沂語氣平常,獨獨在“我的”二字上加重語氣。
“能,能。”
蕭沂淺淺看他一眼,劉太醫卻無形地感到了壓迫感。
劉太醫想起曾經的聽聞,大家族總會培養些有本事的人,放在身邊,各行各業,不拘什麽。莫非月楹的丫鬟身份,只是表面?
這一細想,劉太醫驀地出起了冷汗,撬牆角撬到了睿王府頭上……不敢細想……
月楹趁他們聊天時,又去看了眼董氏,她兩靥紅暈月楹看着難受,喜寶用的藥膏她還剩一點,給董氏塗在臉上,将剩餘的藥膏留在了床頭。
月楹收拾齊整,又站在了蕭沂身後。
蕭沂垂眼,“走吧。”
呂秋陽在門外等得心焦不已,劉太醫與蕭沂出來總算給了他一顆定心丸。
呂秋陽再三謝蕭沂幫忙。
蕭沂只淡淡回應,并不十分熱絡。
出了呂府,坐上馬車,馬車內暖意一烘,在加上神情放松,月楹有些昏昏欲睡。
行了沒幾步遠,她便耷拉着腦袋靠在車廂上睡着了。
月楹的睡姿很安穩,安靜地合着眼眸。
馬車緩緩轉了個彎,月楹似有所感,腦袋也歪向一邊,眼看就要失去重心,歪倒下來,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腦袋。
蕭沂不知何時坐了過來,他動作輕柔,将月楹的小腦袋放在他的肩上。
“有這麽累?”他低言自語。
燭光融融,她睡顏恬靜,耳垂上墜着一顆的小珍珠,正随着馬車的行走一晃一晃。
圓潤可愛。
任誰看了都只會覺得這是個小姑娘,偏生頂着這張臉,做了許多不可思議之事。
蕭沂低垂着眼,從他的視線看去,正好能看見她耳後的小紅痣,暗紅色,在雪白肌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晃眼。
他倏地想起燕風說的話來,她胸口與耳後各有一顆紅痣,視線不自覺向下來到起伏處。
“唔……”
蕭沂呼吸一滞。
月楹悶哼了聲,像是睡得不舒服,在蕭沂的肩頭拱了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蕭沂眼中的笑意漾開來,還當她要醒了,睡得真安穩。
呂府到睿王府的距離不遠,沒有多久,馬車停穩。
燕風掀起車簾,朗聲道,“世子,到了!”
馬車內,月楹靜靜地靠在蕭沂的肩上,眉頭輕皺,将将要醒。蕭沂僵直着手臂,顯然是保持這個姿勢多時。
蕭沂目光不善地掃過來。
燕風忙低下頭裝瞎。
月楹迷迷糊糊睜開眼,半夢半醒聽見有人喊到了,還當是車到站了,下意識站起來。
“咚——”
月楹腦袋沒有撞上車頂,取而代之是的蕭沂的左手。
“呀!”雖沒撞疼,剩下的瞌睡算是全跑了。
月楹清醒過來,拉過蕭沂的手,“沒事吧?”
左手紅了一大片。
“無事。”蕭沂唇角帶笑,反手輕彈了下月楹的額頭,柔聲道,“這麽迷糊?”
蕭沂站在車凳上,恰好與她平視。
兩人目光相接,蕭沂鳳眸洌豔,月楹捂着吃痛的額頭,心忽然漏跳了一拍,遂移開視線不敢看他。
這張臉生得太過勾人!
進了浮槎院,蕭沂忽然叫住了她,他的嗓音清潤而有磁性,“月楹。”
月楹微愣,“世子有事?”
蕭沂狀似無意,“贖身的銀子攢夠了嗎?”
劉太醫的話他果然聽到了,蕭沂會是什麽反應?倘使她答應了劉太醫,他又會放自己走嗎?
月楹老實回答,“還差些。”
“還是想走?王府便這麽不好嗎?”蕭沂輕聲問。
月楹回答,“奴婢初心不改,不是因為王府不好,正相反,這裏很好。想離開的緣由,奴婢也已經說過了。”
月楹不知為何他問起這個,真是被劉太醫刺激了嗎?
“不想當個奴婢。”
“是。”
蕭沂負手而立,“假若我讓你脫了奴籍,可還願意留在我身邊?”
留在他身邊,而不是留在王府。
“留在……您身邊是意思是?”她很快發現了蕭沂用詞的區別。
蕭沂唇角微翹,并沒有直接回答她,“你可知淩風的身份?”
月楹頓了頓,“之前不知道,後來知道了。”
“有什麽想法?”
“沒……沒有想法。”月楹偷瞄了一眼他,因為自己的猜測過于離譜,她下意識不去想那件事,蕭沂重新提起,與飛羽衛有關?
蕭沂輕笑起來,“不必緊張,你猜到也不稀奇。”他那日原本就是試探,也幸好月楹之後的那幾天并沒有什麽動靜,該吃吃該睡睡,不然,早已身首異處。
蕭沂釋放着溫柔,月楹只感覺到危險。
“世子有什麽旁的身份也好,奴婢只知道您是王府世子。”月楹覺得還是表忠心安全些。
“我自知你忠心。”蕭沂道,“所以問你。”
月楹思索一會兒,“您是想讓奴婢加入飛羽衛?如同燕風淩風一般?”
“沒錯。”蕭沂很滿意她的機敏。
月楹攤手,“可奴婢并不會武功,幫不了世子什麽。”
蕭沂看着她道,“飛羽衛選材不拘男女,更無論武功,只要有一技之長,你的醫術,便是進門的敲門磚。”
原來是這樣,月楹瞬間想通了蕭沂給她醫書的原因,還當他大發善心,打的這個主意。
等等!!
蕭沂為什麽會認為她醫術卓絕。她明明在蕭沂面前掩飾得很好啊,所顯露的不過的皮毛醫術。
今日劉太醫找過來時,蕭沂只問了是怎麽認識的,絲毫不對劉太醫要找她這個丫鬟醫治腸癰有什麽不對。
這病是絕症,蕭沂對她能治好絕症這事情一點都不驚訝,除非是知道了她替夏穎醫治過。
而她替夏穎醫治府裏知道的人只有喜寶,喜寶是不會與蕭沂有什麽接觸的,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蕭沂一直在監視她。
月楹倒吸一口冷氣,越想越心驚,自以為掩飾很好,原來不過是別人眼中的跳梁小醜嗎?
她定定地看着蕭沂,“世子為何認為奴婢能憑醫術進飛羽衛?”
蕭沂擡眸,“想通了?”
月楹身子往後退了半步,真的是這樣!
蕭沂卻雲淡風輕地拿起了一旁的折扇,“你是想通了,可我還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但那都不要緊。”譬如她的醫術為何進步迅速,譬如她不低的棋藝從何而來。
月楹不是朝中人派來的人,他很确定。利益相關的人,只要知道他的身份,必定會有所動靜,月楹卻一點也沒有。反而對飛羽衛稱得上一無所知。
與朝中人無關,又身懷技藝,便是他想要的人,旁的都可以不計較,畢竟,誰都有秘密。
“加入飛羽衛,便可脫奴籍。”蕭沂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加了一句,“月俸翻倍。”
她看起來是能為雙倍月俸就妥協的人嗎?
她攢銀子不過為了贖身。
月楹手指摩挲着衣擺,“若我應了,然後呢?”
“我會安排你出府,你将有自己的院子與田地,想開醫館可以,但需随時聽宣。”
月楹聽罷,這和當丫鬟也沒什麽區別,只不過另一個沒有身份上的束縛,從一種007變成了另一種,而且還是簽了終身協議的那一種。
月楹有自己的志向,她想行醫救人,不為名利,只為濟世。她想開一家自己的醫館,再收幾個小徒弟,等徒弟們長成,她便可放手當個游醫,行遍天下,遇見病症就治,能治好當然歡喜,治不好嘆一聲命運無常。
她不想成為誰手上的刀。
“奴婢不願。”
“你不願?”不知為什麽,蕭沂并不為她的回答感到意外。
“是,我不願,世子開出的條件固然很令人心動,但付出的代價也很大。”月楹沉聲道,沒有自由。
蕭沂沉吟許久,“退下吧。”
月楹詫異,“奴婢……可以走了?”
蕭沂挑眉,“不然你還想在這裏過夜?”
“不是不是。”月楹沒想到蕭沂會說這話,畢竟她白嫖了那麽多醫書,她還以為蕭沂會威逼利誘一番。
月楹立馬轉身回房,沒有一絲留戀,她覺得劉太醫的提議實在不錯,明日就去秋晖堂。
燕風睇了眼月楹,“世子,真就這樣了嗎?”
蕭沂緩緩掀起眼皮,黑曜石般的瞳孔幽深,“你覺得呢?”
“屬下覺得月楹姑娘可堪大用。”
“是呀,但她倔得很。”蕭沂淺笑,“這樣性子的人,不能操之過急,需徐徐圖之。”蕭沂的眼中有着志在必得。
燕風對此表示懷疑,如果沒有看到馬車上那一幕,他大概是深信不疑的。
他在世子身邊這麽多年,世子那樣溫柔的神色,除了對着王妃與小郡主,再沒有見過他露出那樣的神情。
而且世子似乎沒有發現,他對月楹姑娘格外縱容,甚至可以說是——寵溺。
顯然世子還沒有發現這一點,但世子這般性子,他若點破,怕是讨不了什麽好,所以還是閉嘴,等着當事人自己發覺。
月楹回屋便翻身上了榻,蕭沂會那麽好說話?
她不信。
從他的棋局看來,蕭沂是個謀定而後動之人,雖沒到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地步,但也差不離了。
他的試探潤物細無聲,簡單的幾句話,恰到好處。保證她可以猜到,又不過分顯露。
月楹意識到,和他玩心眼,實在是嫩了點。
上位者都是無情的,蕭沂溫和的皮子披了太久,她都快忘了他是皇室中人。
他現在願意問她的想法,只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
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下場如何,月楹光是想都能做起噩夢來。
她把被子當頭一蓋,不行,明日一定要去秋晖堂,即便不是假期也要想辦法出去,遲則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