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沒有自由,便來剝奪我的……
劉太醫不可能會那麽做!
他不是不知輕重的人。
“月楹, 你怎麽了?難道你認識那太醫嗎?”月楹這麽激動,明露覺得奇怪。
月楹也沒瞞他,“上次去木蘭圍場,遇見過一個太醫, 照顧了我許多, 不知是不是他?”
“不一定是你認識的那位太醫, 你別擔心。”具體是誰明露也不清楚,只知道有這麽個人。
月楹知道就是劉太醫, 皇帝中藥之事只有他們幾人知道,不會有別人。
外面早就傳開了事情, 王府裏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 除非……除非是有人故意不讓她知道。
“明露姐姐,你方才說是飛羽衛處置了那個太醫?”
“是呀,陛下親自下令的事情, 一般都是飛羽衛的人去做。”
是蕭沂故意不告訴她的!
“飛羽衛便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嗎?”月楹凄聲道。
“噓——”月楹捂住她的嘴, “小聲點,飛羽衛不過依命令行事, 陛下的命令又豈是他們可以違抗,況且這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飛羽衛有先斬後奏之權,許多事情都可以善自處置。
月楹的心襯到谷底, 這麽說來, 劉太醫真的沒救了嗎?
月楹呆愣愣的坐在床沿,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明露叫她也沒反應,她有些慌,跑出去找蕭沂,找不到蕭沂找到夏風或者燕風也是好的,但沒有一個人在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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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露再次回房, 月楹已經恢複了常态,只是眼中有些掩不住的悲傷,人也一下子落寞下來,似乎缺少了生氣。
接近亥時,蕭沂終于回府,明露立即将月楹的不對勁告知蕭沂。
“月楹怎麽了?”
“奴婢也不知怎麽回事,說完那個太醫的事情,她便悶悶不樂的。”
“太醫?你将太醫的事情告訴她了?我不是下過命令不許任何人提起嗎?”
“您什麽時候下的令?奴婢不知啊!”明露一臉無辜。
蕭沂回憶了下,前也下命令的時候明露還真不在,他抿抿唇,這下麻煩了。
不過這事情也瞞不住,她早晚得知道。
蕭沂還沒想好怎麽和她解釋,他來到廂房,月楹看見他人,瞳孔有了焦距,一下子站起來,“劉太醫的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就走漏了消息,劉太醫怎麽可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蕭沂扣住她的肩,“楹楹,你先別激動,我慢慢告訴你。”
月楹坐下來,“你說!”
“消息确實不是劉太醫洩露的,是西戎人。”蕭沂坐在她身旁,“在陛下眼裏,他染了藥瘾之事只有我們幾人知道,此事一洩露,劉太醫擁有最大嫌疑。”
畢竟太醫院本就不幹淨,劉太醫說不定也是西戎奸細,皇帝多疑,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等蕭沂知道這事情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劉太醫被帶進了昭獄。
“後經查實,是明婕妤将陛下的病情通知了外頭的西戎人,意在擾亂民心。”皇帝染上藥瘾,這是絕對的抹黑他的好機會,西戎人可以拿此大做文章。
月楹聽明白了,她說話的聲音都在發顫,“所以,劉太醫成了陛下龍威下的犧牲品?”
“楹楹,陛下是不會認錯的。”
即使皇帝知道自己錯了,也會講錯就錯,何況只是死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太醫。
月楹第一次直面皇權的大壓,她從前只是聽說,并沒有這般真切的感受,等到自己身邊的人,一個月前還在和你說話的人,真的死去。她才驚覺,這裏是視人命如草芥的古代。
皇帝想要一個人的性命,易如反掌。
月楹覺得自己身上仿佛壓了一座大山,一座名為命運的大山,很沉很沉,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神色痛苦地捂着臉。
“不言,放我走吧……”
她真的怕,怕成為鬥争中無畏的犧牲品,她可以死,但不想這樣死得可笑,她不過是想安穩度日。
後人提起劉太醫會怎麽說?左不過嘆一句,那個倒黴的太醫。
“劉太醫在太醫院勞心勞力這麽多年,如今這個下場,陛下所為,不怕令人心寒嗎?”
“楹楹,你言過了。”蕭沂生怕她再說出什麽驚駭的話來,“妄議陛下,是死罪。這話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在外人面前,不能提起一個字。”
當今皇帝的脾氣,蕭沂比誰都清楚。
月楹望着他,“你明明知道他是無辜的,可還是殺了他,午夜夢回之時,你不怕劉太醫的冤魂來找你索命嗎?”
“我不怕,我這條命,他想要,拿去便是。”這些年來他手上的冤魂,又何止劉太醫一條,他不喜歡這樣的殺戮,只是毫無辦法,他是飛羽衛指揮使,皇帝的命令,無論對錯,他只要執行就好。
剛開始的那幾天,他每日都會念上幾個時辰佛經才能平複心底的嗜血。
“不言,你放我走好嗎?我不想成為下一個劉太醫?”她語氣難得放軟。
小姑娘柔柔地求他,卻是為了離開他。
蕭沂拉着她的手腕将人鎖進懷抱,“楹楹,你與劉太醫不同,你不會是下一個他,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蕭沂的身份,注定他這一生不會平凡,他身處皇權中心。蕭澄顯然是繼位者,而蕭沂是他最有力的輔臣,未來前途不可限量,這也注定他們會分道揚镳。
“楹楹,別怕,也別離開我。”
蕭沂的雙臂如鐵鉗一般,她一動也不能動。
月楹掙紮無果,狠下心道,“蕭沂,你沒有自由,便來剝奪我的自由嗎?”
月楹忽覺手臂一松,随後整個身子被轉過去,直面着他,她絲毫不懼,索性再添一把火,只要他厭棄了她,她便有機會走。
“你看似掌握了許多人的生死,卻也只能躲在那面具之下,永遠見不得光!蕭沂,你好可憐,你與我是一樣的,我受制于你,你受制于皇帝。”月楹越說越暢快,後面說的話幾乎已經不受大腦控制了,怎麽爽怎麽說。
可憐?他可憐嗎?蕭沂在心底反問自己。
也許一開始知道自己被選中時,是有些可憐,後來……有些事,總需要人去做。
皇帝需要一把刀,他便當皇帝的刀,能護家人一世無虞,這很值得。
蕭沂臉上無甚表情,月楹直白地說出了他一直避而不談的事情。
他掐住她的下巴,是真的有些惱了,有些話,他心底認同,卻不允許別人說出來,“楹楹說得很對,但至少,我能掌控你的自由。”
蕭沂說完便攥住她的雙唇,強勢地掠奪着她的呼吸,又兇又狠,不複往日溫柔,似想将她拆吃入腹。
他挑逗着她的唇舌,毫不費力撬開她的齒關,吻得愈發重。
月楹被他又急又兇的進攻憋得腿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等她氣喘籲籲之時,蕭沂終于放過她。
“楹楹,乖,我會安排好一切。”
月楹耳邊嗡嗡,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想辦法再逃。
她也想過求助別人,可有能力幫她的多少與蕭沂沾親帶故,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
“王妃又給你送東西啊?”明露看着新送來擺滿了一床的绫羅綢緞,眼底都是羨慕。
月楹笑道,“明露姐姐喜歡什麽,自己挑就是。”
“我才不會跟你客氣!”
這麽些料子,月楹就算每天換一身衣服,也得好幾月才能穿完。
水儀捧着幾個禮盒到了門口,禮盒壘得高,有些遮擋視線,“明露,搭把手。”
明露晃着腦袋過去,“這麽多東西,不知道分批拿嗎?萬一摔了這些金的玉的,你擔待得起嗎?”
水儀将東西都放在桌上,反唇道,“又不是給你的,月楹都還沒說話呢!”
“呵,還知道是王妃給我們月楹的啊,你這架勢,我還當都是你的東西!”明露不甘示弱。
她們倆見面就掐,月楹已經習慣,從中調和道,“兩位姐姐,好了,消消氣。”
月楹打開了一個禮盒,給她們一人挑了一只,“王妃賞賜太多我就是有十個腦袋都不夠插的,這兩支簪,姐姐們就手下,權當給我個面子,和氣生財,莫要再吵了。”
明露對她笑,瞥了眼水儀,“我不與她計較。”
“哼,我不與你計較才是。”水儀将宮花收好,笑眯眯地對月楹道,“多謝月楹妹妹了。”
外頭有人叫明露處理事情,明露正好不想與水儀待在一處,愉快出房。
水儀讓月楹清點好了送到的東西,“數目對上就好。”
月楹送水儀到院門口,水儀走出幾步,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又折返回來,“差點忘了,王妃讓你去後花園等她,她有些事要交代你。”
“去後花園嗎?”王妃不是幾乎不出蒺藜院嗎?
睿王妃月份大了,随時都有可能臨盆,王府住進來了好幾個産婆做好充足準備。
水儀點點頭,“是,我們一起過去吧。”
月楹不疑有他,生産前,多走動走動不是壞事,“好,水儀姐姐請~”
夏日炎熱,花園裏香氛迷人,同時也引來了許多蜂蟲蝶蟻,嗡慥慥的,大家都不願意往花多的地方走。
“王妃在花房嗎?”
“是,前幾日蘭桂坊送來幾盆茶花,顏色煞是好看,王妃喜歡得緊,每日都要來看上兩回。”
花房是用玻璃搭成的小屋,這時代的種花匠發現了用玻璃能保溫的方法,應用到了種花中。
日暮西沉,玻璃房中溫度還是很高,月楹等了一會兒,大汗淋漓,“王妃何時來?”
水儀擦了擦汗,也有些疑惑,“不知啊,興許是王妃今日覺得疲累,就不來了。”懷孕的人一天一個想法,這不稀奇。
等了許久,月楹有些餓了,午食她本就沒吃飽,想着再墊吧點,可這花房,難不成摘花吃嗎?她還沒到那個境界。
月楹捂了捂肚子,水儀瞥了她一眼,“餓了?”
“有點。”月楹不好意思笑笑。
水儀從懷裏掏出了個小油紙包,推到月楹面前,微笑道,“吃吧,早上拿的山楂糕。”
山楂糕香氣撲鼻,月楹沒有遲疑打開,甜甜地笑,“多謝。”
月楹拆開油紙包,水儀笑眯眯地注視着,深紅色的山楂糕很好看,外頭還有一層薄薄的糖粒兒。
月楹眉梢一挑,“看着真好吃。”她拿起一塊,粘在上面的糖粒兒霹靂啪啦掉下來,月楹手指撚了撚,送入口中。
水儀見她将完整的一塊吃完,唇角微勾,她站起來,“王妃這麽久不來,你在這裏稍等,我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月楹咬着山楂糕,點點頭道,“好。”
水儀出了花房,卻并未去蒺藜院,而是去了隔房,打開了角門,不一會兒,一個男子的身影出現,徑直往花房走去。
水儀眼底漆黑一片,泛着陰毒的光,月楹,別怪我,誰讓你得了世子的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