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逃跑進行時

水儀這個人, 從之前那一次搜房時,她便覺得有些怪怪的。

那日只要水儀咬死不搜房,王妃定會護着她,可她卻主動站出來讓寇氏搜, 表面是排除自己的清白, 其實目的是将罪名安到她的身上。

她們兩人之間, 月楹的嫌疑是比較大的,月楹細想後, 越來越覺得水儀突然走開,就是故意留她一人在房中。

只不過後來與水儀沒什麽接觸, 她便沒有去計較這件事。

這次的事情, 是她将計就計,她撚去了一部分蒙汗藥,吃下的那點子量, 充其量只會頭暈一會兒而已, 她并不知道水儀下藥的目的,想看看她接下來想做什麽, 看見蕭汾時,大概想明白了。

事情的源頭,估計還在蕭沂身上, 水儀想毀掉她的清白, 就是想讓蕭沂厭棄她。

水儀喜歡蕭沂。

月楹以前還奇怪,水儀與明露交惡也是因為沒當上蕭沂的大丫鬟,這事情即便她有氣,過去這麽多年,也該翻篇了吧,如果是喜歡蕭沂這個原因, 就很好解釋了。

所以罵都是蕭沂的錯,其實也沒錯。

月楹看見蕭汾時,就想到了這條計策,蕭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人,月楹施針依賴手腕力量,力氣其實與他差不離,再加上月楹知道夏風在府裏,只要她吹了鳥哨,夏風一定會在短時間內趕到。

脖子上的掐痕,不過是她故意讓蕭汾留的罷了,只有這樣,蕭沂才會心疼,她才有機會拿到自己想要的。

就是這大腿上的傷口有點疼,早知道就不那麽用力了,現在還得把傷養好了再跑。

——

“什麽?!水儀給月楹下藥,還撞上了蕭汾?”睿王妃挺着大肚子站起來,不明白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水儀是她的大丫鬟,即便是蕭沂要處置人,也需得知會睿王妃一聲。

“是,若非夏風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蕭沂已經審問過了蕭汾,知道他去花房是為了與梅雪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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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梅雪卻說今日根本沒有約蕭汾會面,梅雪沒膽子撒謊,所以是有人僞造了信件。

“這……為什麽呀?”睿王妃不懷疑事情的真實性,只是水儀在她身邊多年,她實在是想不到她這樣做的理由。

蕭沂垂下眼睑,“為什麽,也只能問她了。”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麽,水儀背後捅刀,險些讓他徹底失去月楹。

水儀很快被帶到,她在得知月楹獲救時,就已經收拾東西逃走了,不想跑了幾天,還是被抓了回來。

她抱着包袱,被粗暴地拖過來掼在地上,夏風對付起這樣的人最是拿手。

水儀面容憔悴,形容枯槁,夏風将她關在悶熱的房間,一天一夜沒有給她喝水,她渴得厲害,嗓子也疼。

睿王妃一臉遺憾,“水儀,你何苦要害人?”

“王妃,我……沒有。”她還想狡辯。

蕭沂卻不給她這個機會,眼神冰冷如寒芒,“不是你,為何要逃?”

他竟然用這種眼神看她……

水儀心中如吃了黃連般苦澀,“我只是去外祖家。”

“去外祖家為何不向王妃告假?”

“我……一時情急……”

“還要狡辯嗎?”蕭沂懶得和她多費唇舌,“我問過老管家,你外祖家根本沒有消息來。還有梅雪已經招了,她說只有你發現了她與蕭汾的私情。”

水儀咽了口口水,“說不準是梅雪告訴了別人、”

蕭沂失去耐心,“梅雪不會寫字。”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寫字條約蕭汾見面,蒺藜院識字且會寫的本就不多。

水儀再無從辯駁,她忽然大笑起來,“是我給她下藥!是我放了蕭汾進來,我就是想毀了她的清白!”讓水儀的心裏防線被擊潰的不是旁的,正是蕭沂冰冷刺骨的視線。

蕭沂對她從來都是溫和從容,怎麽可能是這樣,這不可能!

睿王妃閉了閉眼,“水儀,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您對我滿意嗎?您若是喜歡我,為何不讓我去世子房裏伺候,您當時為什麽要選明露,我那麽喜歡世子,那麽努力想去浮槎院……”水儀在瘋魔邊緣,幾乎是嘶吼着出這幾句話。

她聲音沙啞地不像樣,忍着劇痛還是要說,她楚楚可憐地位望着蕭沂,淚眼婆娑,“世子,您的眼裏為何就不能有我呢?”

“你不配。”蕭沂的語氣,沒有一絲溫度,面色肅穆。

水儀聞言,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地,連說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蕭沂一擺手,夏風将水儀如死狗一般地拖了下去。

睿王妃蹙眉,她從前怎麽就沒看出這丫頭存了這樣的心思,真是識人不清!她有些惱怒,怨自己沒能早些發現豺狼害了月楹。

“月楹沒事吧?”

“已服了藥,沒事了,就是受了些驚吓。”蕭沂回道。

睿王妃不放心,“她一個姑娘家,出了這樣的事,你可得好好安慰她。”

“兒子記下了。”

“記下了有什麽用,你與你爹一樣,都是個不會安慰人的。”睿王妃說着就起身,“還是我親自過去看看。”

蕭沂扶着娘親,“您小心身子。”

“我比你……”睿王妃忽感覺小腹一疼,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往下墜似的,随後是一陣陣熟悉的疼痛,越來越劇烈。

“娘,怎麽了?”蕭沂發現了睿王妃的變化。

睿王妃捂着肚子,“這孩子,要出來了……”

“穩婆!快!”蕭沂高聲喊着,穩婆們都在偏房做好準備,一聲令下就沖進了主屋。

睿王剛捧着媳婦愛吃的水晶糕回來,就聽見了白青程的疼痛聲,心裏一慌丢了水晶糕,直往房間裏沖,然後被蕭沂攔在門外。

“爹,你冷靜些,您現在進去是添亂。”

睿王心急,卻也清楚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只是心裏有氣總得找人發,蕭沂不幸成為了出氣筒,“臭小子,你敢教訓起你爹來了!”

老王爺與老王妃得知睿王妃發動了,也匆匆從靜安堂趕來,老王爺聽見兒子在教訓孫子,隔輩親體現出來了,上去照着兒子腦袋上就是一巴掌。

“兒子都這麽大了,你還毛毛躁躁,等着!”

睿王平白無故挨了老父親一巴掌,捂着腦袋,“爹,我這不是擔心嘛。”

“生孩子有什麽大不了,你媳婦又不是頭一回了,你怎麽回回都像第一次似的。”

睿王嘟嘟囔囔,“那話不能這麽說,要是裏頭生孩子的是娘,您指不定比我還要激動呢。”

“兔崽子說什麽呢!”老王爺不知是被戳中心思還是被氣的,追着打了睿王幾下。

“都給我閉嘴!”老王妃龍頭拐往地上一怼,那邊正在吵架的兩父子,立馬如貓見了老虎般不再多言。

“吵吵嚷嚷,煩死個人!不知道地還以為是你們親自生呢,閉上嘴巴給我安靜等着!”

父子倆乖巧一動不動似鹌鹑,老王妃拄着拐一步步往裏走去,“我進去看看。”

蕭沂将祖母扶進去,裏頭睿王妃的痛呼聲不絕于耳,他心頭一緊,都說女人生孩子是跨過鬼門關,他從前沒有見過,現在見到這場景,才知先人都所言不虛。

楹楹生孩子也會如母親一般痛苦嗎?他突然有些害怕。

沒過多久,蕭汐也來了,原本外頭只有三個男人幹着急,加上蕭汐就是四個人一塊兒幹着急。

“不好了,胎位不正!”産婆滿手鮮血地出來,“孩子的腳先出來,難産,王爺,老王爺,你們拿個主意,保大還是保小。”

“什麽保大保小,我要大的!”睿王激動道,他沒有猶豫。

“不是我們不盡心,實在是王妃本就不是在最佳生産年紀,又胎位不正……”

“只能保一個嗎?”蕭沂插話道。

産婆道,“也不是,只是必要時,需要舍棄一個。”主家身份貴重,她們也不敢随意做決定。

“也就是說,兩個都還有救。”蕭沂還算冷靜,如果真的出事,還沒生下來的孩子當然不如母親重要,但能救兩個都要救。

“如果有人懂轉體之法……”

“什麽轉體之法?”

産婆不知怎麽解釋,“就是讓孩子的胎位正過來。”一般胎位有偏轉,也不會像睿王妃這般嚴重,只需要在外部用力就行,睿王妃這樣的情況,需要有人将手伸入産道裏面,但産婆也只是聽說過這樣的方法,還不曾見過人實踐。

“有一個人興許會。”

“誰?”其餘人都燃起一絲希望。

蕭沂運氣,連門都不想走,到浮槎院将躺在床上的月楹抱起來,幾個瞬息之間就回來了。

月楹迷迷糊糊,“你做什麽?”

“娘難産,求你幫忙。”

蕭沂話說得簡潔,月楹身為大夫的使命感又上來了,也不顧自己腿上還疼,“具體什麽情況?”

“胎位不正,腳朝下。”

話音剛落,月楹落了地,沒停留就一瘸一拐地進了産房。

睿王妃滿頭大汗,嘴唇發白,正被劇痛折磨,幾個産婆在努力轉正胎位,但似乎沒有效果,急得團團轉。

“王妃,忍着些。”

事情緊急,月楹也顧不得什麽主仆,“給我烈酒!”

産婆們都沒注意什麽時候走進來一個小丫鬟,“別添亂。”

月楹推開正中間的産婆,“我是大夫,聽我的!”

“你……”産婆惱怒。

“聽她的。”老王妃驀地發話,産婆只好照做。

月楹看向老王妃,老王妃向她颔首,語氣不容置喙,“想做什麽就做!”

月楹得了肯定,點點頭。

她用烈酒消毒了手,對正在生産的睿王妃道,“王妃,您咬緊軟布,等會兒會很疼。”

睿王妃虛弱地回應她,為了孩子,她能忍。

月楹深吸了口氣,手伸進産道,摸到胎兒的背部,緩緩轉動。

睿王妃險些因為這劇痛昏過去,豆大的汗水滑落,太疼了!

她咬着軟布嗚咽着,淚水不受控制地流出來,身子也開始發顫。

月楹專注手上的動作,似是屏蔽了外間聲音,她一手按着睿王妃的肚皮,一手撫着胎兒背部,感覺到胎兒正在轉動。

有産婆認了出來,“轉體之法!”想不到這個年輕的姑娘竟然會,王妃有救了!

“成了!”月楹喜上眉梢,她看見了胎兒的頭部。

産婆立即接手,睿王妃快沒力氣了,她們需要趕快。

“頭,頭出來了!”

“王妃,再加把勁啊!”

睿王妃已經意識模糊,月楹沖着她的耳邊道,“王妃,您可不能暈啊,留着力氣還要教訓王爺呢!”

有道理!睿王妃最後一使勁,孩子順利從産道脫出。

一聲嘹亮又動聽地孩童啼哭聲響徹整個蒺藜院,屋裏屋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是個小少爺呢!”

産婆将孩子洗幹淨,包好了抱到睿王妃面前,睿王妃洋溢着做母親的喜悅,“臭小子,折磨死我了……”

月楹笑道,“那您打他幾下屁股出氣。”

睿王妃看了看紅彤彤的,小貓一般大的孩子,“要打也是打他爹。”

“哈哈哈……”衆人都笑起來。

老王妃樂呵呵的,“這孩子生下來就那麽費力,長大指不定多皮呢。”

老王妃又道,“程兒,你辛苦了。”

睿王妃搖搖頭,看見孩子這一刻,只覺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月楹,你把孩子抱出去給他們看看。”

“我……我抱嗎?”月楹不知所措,她還真沒怎麽抱過孩子,還是剛出生的孩子,軟軟的,總覺得稍微用力,這孩子就碎了。

“是你救了他,你當然能抱。”

“抱着吧。”老王妃道。

“那我就……試試。”月楹小心翼翼抱起包被,牢記護着孩子脖頸出托着腦袋。

孩子似察覺了有人在抱他,咂摸了下嘴,往月楹懷裏拱了拱。

“他很喜歡你呢。”睿王妃笑道,“快抱出去吧,他們該等急了。”

孩子安安靜靜地睡着,月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小臉,真軟乎!

感受到孩子的鼻息時,月楹心底漫上來一股奇異的感覺新生命在她手中,這種感覺,太奇妙了。

月楹抱着孩子往外去,外頭是焦急等待的爺爺父親哥哥姐姐。

孩子一露面,大家都迅速把月楹包圍,“程兒沒事吧?”

“母子平安。”月楹溫和的笑。

得知睿王妃平安無事,大家都放下了心,好奇地看着這個新出生的嬰兒。

蕭汐道,“他好小啊,也不好看……”

“你出生也就這麽大點,還沒他好看。”睿王對女兒的話不滿。

“不可能吧,我肯定比他好看。”

父女倆只争辯了一句,睿王便迫不及待進去查看睿王妃的情況。

蕭沂靠近月楹,貼着她的耳邊道,“楹楹,多謝你。”他其實也沒聽說過什麽轉體之法,但不知為什麽,他直覺告訴她,月楹一定可以救他母親。

“分內之事。”他總對她道謝,做的卻不是對恩人該做的事,月楹現在也沒心情計較這個。

蕭沂低頭去看孩子,小孩子皺巴巴的,皮膚也紅,就像蕭汐說的,不怎麽好看。

“要抱抱嗎?”月楹眨着眼睛看她,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抱着孩子的月楹,仿佛蒙上了一層母性的光輝,低眉垂眼間,眉目更加溫柔。

午後陽光正好,蕭沂微微屈身,逗弄孩子,笑容慈愛。

兩人容色皆好,蕭汐這麽看着,忽産生一種錯覺,這孩子怎麽看着像大哥與月楹生的一般……

孩子的名字是一早就起好的,名為蕭泊。

新生命出生的喜悅一掃之前的暗頹,王府裏每天都歡聲笑語。

月楹更是盡職盡責給小孩和産婦定時做身體檢查。

蕭沂見她見天地往蒺藜院跑,眼裏心裏都只有蕭泊,有些吃味,月楹這般不擅做女工的,竟給蕭泊做起了肚兜。

她酸溜溜道,“這樣的針腳,他不會穿的。”

月楹白他一眼,“泊哥兒才多大點,就會挑衣服了?又不是給你的。”蕭沂的酸葡萄心理她一眼看穿。

蕭沂一噎,心裏更酸,恨不得自己才是蕭泊。

“練練繡活兒也好,以後我們的孩子出生了,就能穿了。”蕭沂淡笑着。

月楹低頭縫着肚兜,沒有接茬。

蕭沂親了下她的額頭,“楹楹,我知曉你還有顧慮,終有一天,你會願意的。”

月楹覺得蕭沂很矛盾,要強迫就幹脆一強迫到底,又要征求她的同意又不肯放她走,明知道她不會同意依舊固執己見,她現在已經放棄了和他講道理。

反正不論怎樣蕭沂都不會放過她,她還是不多費口舌。

“晚間陪我出去一趟。”

月楹偏頭,“做什麽?”

“我有個友人回京,要去敘舊。”

“你們敘舊,我去做什麽?”月楹想拒絕,但又想出去,她現在在制作的藥還差幾味藥材,蕭沂不讓她出門就沒辦法搞到這幾種藥。

蕭沂像個不講理的孩子,“楹楹,陪我去嘛。”

月楹心裏打着小算盤,裝作不情願的樣子,趁勢與他談條件,“陪你去可以,但你要準許我去瓊樓治病。”

自從兩淮回來,她就再也沒有去過瓊樓,瓊樓的媽媽換了好幾個大夫,也沒再遇上向月楹這樣和心意的,去找了翁婆婆好幾次,希望月楹能再去她們樓裏。

翁婆婆托夏穎給月楹帶信,月楹認為,瓊樓是個絕佳的逃脫地點,雖不知飛羽衛的具體分布,但想來瓊樓這樣的地方即使有飛羽衛,數量也不會多。

蕭沂見她松了口,她與自己條件,他其實很開心,至少月楹會給他回應,不再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去瓊樓可以,但夏風必須跟着你去,之前那種待到三更半夜的情況再也不許發生。”

“這個我可保證不了,病人什麽時候發病,病情嚴重到什麽地步,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你這要求太無理。”再說了,又不是她樂意待到那麽晚。

月楹又道,“你要是真不放心,大不了親自來接我。”

“楹楹想讓我去接你?”蕭沂笑得戲谑。

這人又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我會去接你的。”蕭沂自顧自道,臨走時不忘在她臉頰上偷香一口。

月楹斂去眼中神色,淡笑起來,很好,第二步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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