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三次逃脫
夕陽無限好, 赤橙色的餘輝落在水面上,亮晶晶的,月楹收拾着淩亂的衣衫,臉上的潮紅還未退去。
床榻上的蕭沂還在熟睡, 月楹系好腰帶, 不想再看那風光霁月的人一眼。
慧語道, “岳大夫快走吧。”
月楹颔首,叮囑她, “你小心些。”
慧語微笑,“放心吧, 這可是奴家最拿手的。”随即斷斷續續發出一些羞人的叫聲。
月楹背着藥箱從密道離開。
瓊樓這樣的地方, 免不了有些高門大戶的夫人找上門來,若丈夫是個硬骨頭還好,假使是個畏懼妻子的, 這密道就成了他們的退路。
每一個紅姑娘的屋裏都有這麽一條密道, 直通外面。
今日蕭沂的中藥,是她一手策劃。
琴韻房中的桃花酒是沒有加料的, 料是在她後來拿酒壺時加進去的。
她一直在做的東西的合歡散,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只剩下他們兩人。
她只要搞定一個蕭沂就可以了。
月楹在最後一刻, 還是把解藥和迷藥一齊送入了他的口中, 要是真來上那麽一次,她不确定自己還有沒有逃跑的力氣。
以後這法子還是不能亂用。
不對,沒有以後了。
月楹在城門口排隊,她手上是上次造假的官籍路引,還有幾個人就檢查到她了,她抑制不住心底的興奮。
“好呀, 敢拿個假官籍來騙我!抓起來!”
“官爺,冤枉啊,我這官籍是真的呀!”
“真個狗屁,飛羽衛幾月前查抄了家造假官籍的工坊,你的官籍用的紙張,與工坊裏的一模一樣,還要狡辯,給我打!”
看守城門的官兵對那□□打腳踢。
僞造官籍者,監三年。
月楹沒有猶豫,轉身就走,她将手裏的官籍隐藏在衣袖中,出不了城。
走不了她就必須快點回去,裝作若無其事,月楹低頭快步走着,忽聞一聲馬嘶。
月楹擡眼望去,一輛馬車遙遙過來,趕車人有些眼熟。
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月楹上前攔住了馬車,“薛小侯爺!”
趕車人是阿謙,裏面坐的人無疑是薛觀。
薛觀挑開車簾,見是月楹,驚訝道,“姑娘怎麽孤身一人,不言呢?”
“小侯爺,請您帶我出城。”月楹拱手道。
薛觀眯起眼,“什麽意思?”月楹只背了個藥箱,周身并無一人随護,看上去不像是出來玩,而是要……逃。
“阿謙,請岳姑娘上來說話。”
月楹爬上馬車,“相信您看出來了,我只是世子的一個丫鬟。”
“看出來如何,沒看出來又如何?”
月楹抿唇,笑道,“您願意聽個故事嗎?”
“願聞其詳。”
“聽聞您與夫人極恩愛……”月楹将蕭沂如何強逼,自己又是如何不願意,一次一次逃離通通告訴了薛觀。
薛觀聽完始末,搖頭笑了笑,“不言這般冷靜自持的人,也會如此,真是想不到。”
他看向月楹,“岳姑娘從哪裏看出我會幫你,畢竟,不言是我的好友。”
月楹微搖頭,她也不知為什麽,對薛觀有種莫名其妙的信任,她總覺得,薛觀會願意幫她。
車廂內沉默許久,月楹的希望一點一點流失,“您不願幫忙就算了,小侯爺就當今日沒有見過我。”
說完她就要跳下馬車,薛觀扯住她的胳膊,“岳姑娘這麽着急做什麽。”
他這麽一扯,月楹的衣袖翻上去一些,露出手腕上的小葉紫檀佛珠來。
薛觀一頓,“這串佛珠,怎麽會在你這裏?”
“小侯爺認識這串佛珠?”
“了懷大師之物,我怎會不識得?”薛觀曾在白馬寺住過,了懷大師不離手的東西,他不會認錯。
月楹低垂着眼,轉着珠串上的珠子,“是了懷大師贈與我的。”
“大師贈你佛珠?”這倒新鮮了,薛觀端詳她,容貌算不得絕色,唯有一雙大眼清麗出塵,有種遺世獨立的翩然氣質。了懷大師不會輕易送人東西,他此舉必有深意。
薛觀轉了念想,吩咐道,“阿謙,駕馬。”
月楹不可置信,“您答應了?為什麽要幫我?”
薛觀又搖頭,“不知道。”或許是因為她與他記憶中早已經離世的太/祖母有幾分相似吧。
薛觀淡笑,這理由說出去他自己都不信,還是不說免遭嘲笑。
有薛觀的掩護,月楹趕在關城門前出了城。
城外,月楹跳下馬車,“多謝小侯爺。”
薛觀擺擺手,“今日幫了你,不言恐怕會與我拼命。”飛羽衛眼線遍布京城,蕭沂知道也只是時間問題。
“對不起。”
“你不必向我道歉,是他強求在先,我不過路見不平。”薛觀道,“快走吧。”
城外的風很大,月楹的衣裙被風吹得烈烈做響,鬓邊的銀鈴簪也不安靜,“小侯爺,保重。”
月楹珍重地向薛觀行了個大禮。
月楹的身影漸行漸遠,薛觀遠眺許久,她走得沒有一絲猶豫,實在太潇灑,莫說一個睿王府,便是整個大雍,似乎也困不住她。
薛觀總覺得他還會再見到月楹,喃喃說了句,“後會有期。”
—
月楹打算去青城,之前在兩淮她就是準備去青城的,只不過蕭沂打亂了她的計劃。
去青城要走水路,月楹熟門熟路來到渡船處,她手中的官籍是假的,不能坐商船與客船,只能坐黑船。
臨陵江上這樣的黑船不少,多數人辦不起擺渡的證,偷摸送些不方便的客人混口飯吃。
這樣的地方,也是魚龍混雜之處,最是腌臜事滋生的地方。
有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打着赤膊,喊着,“還有沒有要上船的,下一趟可得等半個月啦……還有兩個位置,有沒有人上船……”
月楹躊躇許久,高呼了聲,“船家,等等——”她一路小跑着過去,“船家——”
船頭甲板上站了五六個男人,統一裝束,喊話的漢子看見月楹的那一刻眼睛亮起來,“姑娘,是來坐船的?”
月楹躲了躲他的視線,這漢子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是,這趟是去哪兒的?”
“姑娘想去哪兒?”漢子笑起來,不斷打量着月楹周身。
月楹探頭瞧了眼裏面船艙,又小又潮濕,還有股難聞的腥臭味。
月楹皺起眉,“不了,我不渡江了。”
那人卻不依不饒起來,“姑娘,別走啊,你去哪兒,哥哥給您打對折——”他撐着船杆一躍到了岸上。
船上其他的漢子都笑,“哈哈,人家小娘子不想搭理你,快回來吧!”
男人的身量很高,帶有壓迫性,月楹後退幾步,手中的金針蓄勢待發。“這與船家似乎無關吧?”
“不坐船可以,姑娘留個姓名可好?”
月楹睨他一眼,“萍水相逢,何必留名。”
男人靠得愈發近,月楹金針就要射出,忽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月楹帶着怒意回頭,卻看見拉着她的是個婦人,婦人一臉急切,“妹子,你在這做什麽,還不快回家裏的船上。”
月楹一時不知作何反應,機械點點頭,“哦,好。”
男人有些不信,“簡大嫂,這是你家妹子?”
被稱為簡大嫂的婦人賠笑,“是,是,這是我娘家小妹,來看我與我家那口子的,找錯船了,實在不好意思。”
男人看了眼月楹,摩挲着下巴,似在考慮什麽。
婦人又道,“我家二弟三弟剛捕魚回來,大哥要是不嫌棄,盡管拿兩條去吃。”
男人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甘,“我們船上有的是魚。”然後向來時那般,撐着杆子又跳回船上。
衆漢子都笑,“怎麽,沒問到人家小娘子姓名?”
“去去去……”
男人視線還是追随着月楹。
岸上,婦人在男人離開後,悄聲道,“随我來,他還在看。”
月楹神情嚴肅,這婦人很聰明,在知曉自身力量不夠時,搬出了她兩個弟弟。
雖不知她的身份,但月楹的直覺告訴她,面前的婦人不會害她。
婦人帶着月楹拐了幾個彎來到一艘小船上,小船的規模要比方才見的小上許多。
打船艙裏出來兩個年輕人,看見婦人,“大嫂,這位姑娘是?”
簡大嫂道,“這是你大哥的救命恩人。二郎,三郎,還不快過來拜謝。”
“真是恩人到了?”簡二郎,三郎一喜,跳上岸,“多謝姑娘救我大哥!”
月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小嫂子,小郎君,你們……這……我不曾救過你們大哥啊?”
她救過的人是很多,但都沒對得上號的、
簡大嫂微微一笑,“姑娘興許是救人太多,忘了。”
簡大嫂引着她上船,“您進來看看就知道了。”
月楹将信将疑,跟随着進了船艙。
船艙裏擺了一張簡易的床,床上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小孩不過兩歲的年紀,大的是個男的,男人小腿往下的褲管空空。
月楹遙遠的記憶翻湧上來,“是你啊!”
那個她資助了幾兩銀子被石柱砸到的男人,她後來見過他幾回,男人的妻兒也在秋晖堂遇見過,只是匆匆相見,她沒什麽印象。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擺渡?”
簡大郎雖沒了一雙腿,卻不自暴自棄,他單手抱着孩子,“我們家中本就是漁家,去工地上不過是我為了多賺點銀子而已,誰料……”
他斷了一雙腿,工頭賠了些銀子給他們,只是難免杯水車薪。幸好簡家還有兩個弟弟,在得知大哥出事後不僅沒有嫌棄,還反過來供養大哥一家。
簡大郎的腿後續還要治療,治療費光靠他們打魚那點銀子是不夠的,便想了個法子來這裏做個黑船。
“岳姑娘要去哪?我們送你過去,不收錢。”簡大郎道。
月楹哪好意思,“我要去青城,越快越好,至于銀子,你們比我更需要。”
“不行不行,您當初給的我們還沒還呢,哪好再要您的銀子?”
他們不收,月楹也不再強求,她不想在推脫的時間裏讓蕭沂追了上來,大不了下船時趁他們不注意留下一些。
水波澹澹,月楹想快些走,簡家兩兄弟對恩人的話言聽計從,連夜劃船去往青城。
去青城的水路要走上三天三夜,月楹端坐在船頭,兩岸的樹木不斷倒退着,她眼睜睜看着巍峨的城門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在水平面。
京城,是真的要走了啊。
她給蕭沂下了足量的迷藥,等他醒來,至少要到次日清晨。
他醒來會怎樣?會不會依舊憤怒自己的逃跑?
待他想明白這一切都是她自導自演之後,會不會懊悔曾經對她的心軟?
月楹撫摸着手腕上的小葉紫檀佛珠,唇邊漾開一絲笑意,他怎麽想,都與她無關了。
“咿呀……”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如嬰般的呓語。
月楹轉頭,看見一個小蘿蔔頭顫顫巍巍地走出來,每一步走得都像是要摔下去,卻平平穩穩來到了她身邊。
“姨姨……”小家夥口齒不清,娘這麽說的,他就這麽叫。
月楹把他抱起來,“易哥兒怎麽過來了?”
易哥兒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她的脖子,“這裏……紅紅的,癢。”
月楹後知後覺,臉上一燙,腦海中不免回憶起了蕭沂的意亂情迷,這是他留下的痕跡。
易哥兒以為是蚊子包,他只知道出現了這樣的紅彤彤的痕跡,自己身上就會很癢,伸着小手要幫她抓撓。
“易哥兒別鬧了,去找你二叔和三叔。”簡大嫂端着一碗地瓜粥出來。
“鄉下人家粗食,別嫌棄。”
月楹接過,巧笑嫣然,“怎會?還沒多謝今日簡大嫂出手相助。”
簡大嫂告訴她,黑船也有好有壞,她剛才遇見的那一艘就是認錢不認人的,來這裏坐黑船的,多數是沒有路引的,他們想出去,只能靠這些黑船,黑船要價也十分高昂。
月楹這樣的獨身女子,更是他們喜歡的客人。
地瓜粥溫熱下肚,早已空了的胃部得到慰藉,月楹觀察着兩岸,岸邊人家燃起點點燈火。
入夜了。
在房門口聽了許久時候活春宮的夏風努力維持着面無表情,盡職盡力做好一個侍衛應該做的。
好不容易聽着裏頭動靜消失,燕風來尋了。
“怎麽你一人在屋外,世子與月楹姑娘呢?”他見人許久不歸,有些擔心。
夏風臉紅了一瞬,“在屋裏。”
燕風這個沒眼色的就要去敲門,夏風及時拉住他,“世子與姑娘都不方便。”
“不方便?不方便是什麽……”
“咳……咳,”夏風輕咳了兩聲,“世子不小心喝了樓裏助興的藥。”
燕風驀地瞪大眼,“所以世子與月楹姑娘……”
“對。”夏風點點頭,一切都在不言中。
燕風不着急了,瞥了眼門框,“多久了?”
“我又不是漏刻,我怎麽知道時辰!”夏風羞憤,踩了他一腳,又補了一句,“大約一個時辰。”
“世子厲害啊!”
“……”
門外兩個八卦得正來勁,全然不知屋裏已經換了人。
慧語估摸着時辰差不多也就從密道離開,沒有人會知道她曾出現在這個房間。
蕭沂一覺到天明,醒來時床鋪的另一半是空的他一點兒也不意外,他雖情動,仍記得月楹最後用舌尖頂了兩顆藥進他口中。
他記憶的最後一刻,是她得逞的笑。
月楹,很好!
為了逃離他,不惜得将自己也賭上!
蕭沂已經想通了前因後果,那杯中的藥,不是她下的也是她的手筆,身子因為要壓抑怒氣在微微顫抖,“來人!”
燕風夏風進門,只看見蕭沂一人在房裏。
“姑娘呢?”夏風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蕭沂擡起臉,眸色似化不開的濃墨,陰沉又危險,“召集大雍境內飛羽衛十二大飛鸬,把月楹找到!”
燕風夏風瞬間明白,這是又跑了!
夏風在佩服月楹機智的同時,對她的身體素質也感到敬佩。
蕭沂是動了真怒,連飛羽衛十二大飛鸬都要啓動,月楹的待遇堪比朝廷欽犯。
浮槎院裏少了個人并沒有影響到府裏的下人,該做什麽活還是照樣做,仿佛月楹從來沒有出現一般。
唯有明露每日祈禱,要跑就再跑遠些,永遠也不要被世子找到。
蕭沂起初還回府,後來幾乎都不着家。
睿王與睿王妃是知道內情的,心疼兒子之餘有覺得定是他做錯了什麽人家姑娘才會跑的。
睿王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動了給兒子找正妻的心思,想着能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這想法一出,就被睿王妃拎着耳朵警告,“你腦袋你都是漿糊嗎?當初那麽多人阻止你娶我,放到兒子身上,他想要個心愛之人有什麽錯?”
“那不是人家姑娘不願意嘛,我們總不能強求。”兒子的情況與他們又怎能相提并論,他們是兩心相悅。
睿王妃嘆了聲,這個兒子自生下來便體弱多病,好不容易平安長大又情路坎坷,她這個當娘的卻不能幫上什麽忙。
蕭沂照例會來請安,除了請每日都會做的事情就是看看小蕭泊。
小蕭泊養了幾天就白白嫩嫩了,睿王妃奶水足,小家夥以後的圓滾初見端倪。
沒滿月的孩子多數時候在睡,蕭沂坐在嬰兒床旁凝望着,有時能呆坐上許久。
小家夥動了動胳膊,露出裏面的兜肚來,紅底月亮紋飾。
蕭沂目光一怔,與她那日手中的一模一樣,她繡工不好,繡其他的紋樣都不行,只有這月亮紋樣拿的出手。
睿王妃走過來,“不言,去用午膳吧。”
小蕭泊剛好睜開眼,睿王妃笑着逗了他一會兒,替他掖了掖被角。
“娘,這個兜肚針腳不好,換了吧。”
嬰兒肌膚最是嬌嫩,稍微有點線頭都會蹭得皮膚紅癢。
睿王妃又不是傻的,會給兒子穿這麽不舒服的衣服,“繡工雖然差了些,但針腳細密,該藏的線的地方都藏得很好。”
月楹做事認真,就算知道能被蕭泊穿上身的幾率很小,還是一針一線地鎖邊。
蕭沂自嘲一笑,她對所有人都能溫柔以待,為什麽對他不行?
當空傳來一聲鳥哨,是燕風回來了。
蕭沂猛然站起來,有她的消息了。
……
薛府,秋煙整理着薛觀的行裝,嘴裏碎碎念道,“唉,這京城的家住不了多久又要回去,祖父年紀大了我們卻不能盡孝。”
薛父與薛觀常年駐守北境,不是回京述職基本不會回來。
薛觀從背後攬着嬌妻,“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北疆內亂不止,西戎也自顧不暇,這對大雍來說是最好的時機。
“會這麽簡單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一仗不知要打多少年。”
皇帝有吞并北疆與西戎的野心,但事情哪那麽容易。北疆與西戎表面對大雍俯首稱臣,皇帝就不能先撕破臉,然錯過了這個機會,下一次就不會有這樣的天賜良機。
現在的問題,就是尋一個開戰的借口。
飛羽衛已經有所動作,開戰的日子不會遠了。
“你還不放心我嗎?阿煙,我會平安的。”薛觀下巴抵着妻子的肩頭。
秋煙摸了摸他的臉,“慣會說好聽的哄我。”
“阿煙…”夫妻倆正欲親昵,下人适才來通傳,睿王世子來拜見。
薛觀表情微變,“知道了。”看來蕭沂是發現了。
他拍拍妻子的肩,“我去去就回。”
秋煙點點頭,“不着急,你們有事就去商量。”
薛觀苦笑,沒有說什麽。
院子裏,蕭沂冷面如霜,臉上帶着薄怒,不由分說對着薛觀就是一拳。
薛觀沒有躲,硬生生抗下了這一拳。
“蕭不言!你做什麽!”秋煙本是來看看他們需要什麽東西,不想看見了蕭沂大人。
秋煙将門虎女,腰間軟劍抽出,橫在薛觀身前,“你要打架我奉陪!”
蕭沂冷眼看着。
薛觀抹去唇角血跡,攔了下秋煙,“阿煙,你回去。不言不會對我怎樣。”
他心裏有氣,出了氣就好了。
秋煙收好軟劍,瞪了蕭沂一眼,眼神警告他。
薛觀理了理衣衫,“她要走,你攔不住的。”
蕭沂垂下眼睑,“所以你就幫她。”
月楹要出城就必須有路引,而城門官兵并未見過一個帶着假路引的女子。反而在那個時間段,薛觀乘坐馬車出了城,并且馬車上有個丫鬟。
蕭沂立刻便知曉了不對,薛觀自成親以來連母蚊子都靠近不了他幾分,遑論一個丫鬟。
薛觀正色道,“我幫她,也是在幫你。不言,你為了她啓用十二飛鸬,這事情要是陛下知道了,你這個飛羽衛指揮使還當不當了?”
“陛下不會知道的。”蕭澈與蕭浴的事情已經讓皇帝無暇分身。
“即便陛下不知道,堂堂飛羽衛十二飛鸬,去滿城尋找一個女子,這像話嗎?”
蕭沂何曾不懂這些道理,他是王府世子生來高貴,也有自己的驕傲,卻心甘情願一次一次為她妥協。
她仍舊不肯留下。
“若今日你我身份逆轉,你會如阿煙一般護着你嗎?”薛觀不愧為他的好兄弟,懂得往他的痛點紮刀。
“會。”
薛觀嗤笑,“不過是因為她醫者仁慈。不言,她心中沒有你。”
蕭沂一直以來努力維持的假象被薛觀一針見血地點破。
她走得如此潇灑,就是因為她心裏沒有他。
即便在他們意亂情迷之時,她的心也是冷的。
蕭沂目光森然,留下一句,“會有的。”
薛觀輕搖頭,“癡兒……”
他回房,秋煙替他上藥,“蕭不言下手也太重了!”
薛觀淡笑,“我放了他心尖上的人,該受這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