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琉璃燕

宋珂接過來,溫柔問他,“這是什麽?”

“我送給你的,你可喜歡。”少年躊躇中帶點憨厚。

他臉上燒起來,耳輪中也連帶着儲藏上霞光的緋色,揭開奁盒,裏面是今日冰賽的彩頭,一只禦賜的琉璃燕。

在霞光下清透閃耀,熠熠生輝。

“這是禦賜的榮耀,為何要贈我?”

他生怕她不喜歡,“你說的,這樽冰燕十分好看。”

觀他這幅神情,宋珂心下也懂了幾分,“今日場上,你拼了全力哪怕被冰刀割傷,也要擊中那一球,是為了奪這個彩頭贈給我?”

少年乖如山頭黃麂的眼睛看過來,垂首點點頭。

宋珂嘆息,“傷得可重?”

少年憨憨的搖頭。

“這樽冰燕雖好,我卻恐不能接受。”宋珂不忍傷他,柔聲道。

“為何?”

他滿臉的認真,一身的倔強,心仿若要跳到嗓子眼。

未用門第的理由拒他,宋珂輕笑:

“族中已為我定下婚約。”

“那、那我将這冰燕贈你,你退了族中的親事,等我幾年,過幾年我及冠了,你就嫁給我,我絕不負你,此生只有你一個,定會好好待你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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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鼓起了最大的勇氣,誠懇地一字一句如立誓。

蓬萊閣門外還有稀松的人群來回走動,宋珂生得華彩奪目,明豔的容貌,玉姿仙骨,翩翩若九天神女,走到哪都不容忽視。

周遭有人已經在遠處漠然圍觀,金吾衛中有人認識周朔的,無禮的諷刺聲在空曠的冰場上顯得尤為刺耳。

“這小子,毛還沒長齊呢?就想着讨媳婦了?”

“我看他是在永興坊吃甜酒糟吃多了,醉了吧?”

“他也不想想自己什麽身份?宋三娘子可是侯門嫡女,你配得上麽?”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是啊,撒泡尿照照吧!自己是個什麽樣的?還想娶天仙?”

“……”

流言迫人,人群中的譏諷越來越過分。

“你同我說過的話我都記着的,我不會再低頭,也不會再讓人欺辱。”周小郎不顧流言,目光如炬的看着她。

“可……你也嫌棄我的門第麽?”

“不,怎麽會?”

這麽說似乎也很奇怪。

眼前的少年不過堪堪才和自己一般高卻要受盡冷眼,這世間的無奈太多,她不想自己也種下無奈的因果。

“不,周小郎,我宋珂要嫁得郎君,絕不會因我是女子而輕視我,信我、敬我、助我,予我自由,予我愛與敬,絕無拉鋸比較,絕無世俗的衡量。”

“若你能做到這些,也确實是個不錯的人選,就是要我退婚也并無不可……”

話音未落,周小郎頭顱猛地揚起,眸中既是歡愉,又燃起點點希望。他本以為是飛蛾撲火,卻不想火光并未炙烤他,還替他照亮了前路。

圍觀者也都往回直抽冷氣,這宋娘子信口便要退婚,對南嶺那樁婚事想是有所不滿,這位周小郎君該不會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吧?

宋珂揚聲,“只是,我要嫁的郎君還有一條,必須做到。”

“是什麽?”

周朔急急問道。

宋珂篤定認真,不似是在開玩笑:“我平生最愛前朝書法家王煥之的字,若我要嫁,必要嫁一位郎君,寫一手極好的字,堪比前朝王煥之。”

“字?”

“嗯。要好到世間無人能敵。”

“可,我、我的字并不十分好……”

宋珂烏鴉鴉的長睫垂落,似有無限遺憾,輕嘆一聲:“唉,你的确樣樣都好。可是怎麽辦?我最是歡喜字寫得好的郎君。”

“這……,這可如何是好?”

周小郎滿臉的焦慮,急地不知說些什麽了。

人群中大家又開始笑他。

“尚食局有一口盛酒的大缸,小子,你自己跳進去得了。”

“人家宋三娘子是心善,給你臺階下,你可別真拿自己當根蔥了!”

“…”

宋珂睥睨輕笑,“無妨。”

将手中的奁盒遞還給他,“如此看來,今日我與這只冰燕兒是無緣分了,這禦賜的寶貝你且好生收着。若有一日,你将字練成,再帶它來尋我。”

留下一抹笑意,她擦肩而過,蓮步輕移朝長壽宮而去。

待行出幾步,周小郎忽而朝着宋珂袅娜的背影放聲喊:“宋娘子,信我,我定會努力,待我将字練好就來娶你!”

蓬萊閣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皆在低聲私欲議論。

耳畔是衆人的嘲諷,宋珂回眸一笑,朗聲回應:

“好,若能有人一手好字,堪比王煥之先生,無論身份家財,我宋珂便嫁與他。”

周小郎咧着嘴笑了,冰場之上方才還在譏諷的衆人也鴉雀無聲。

當蓬萊閣下的癡情豔事,一字不落的傳到虞洮耳中的時候。

他先是酸意濃濃,再而是惱火宋珂的輕挑,可當聽見她與人約定必要嫁一位郎君,書法堪比前朝王煥之先生的時候,胸口的怒意卻緩和了許多。

他回想起前一日在桌案前,碧紗待月,紅袖添香。他因憶起夢中之事,便提筆寫下一篇《詩經·野有蔓草》。

宋珂在案邊為他研磨,湊上近前細看,由衷嘆道:

“表哥,你的字當真寫得好,都說字如其人,果真是疏朗俊秀。我阿耶曾收藏過一幅王煥之的名作,我瞧着表哥你的字,與他相比也絲毫不差的,還別有一番帝王的威嚴之氣。”

王煥之是前朝著名的術法大家,相傳在百年前,前朝末代君王為了得一副王煥之的字,竟以一座城池與人相換,足以見得王煥之書法之精妙,一字抵萬金。

“阿珂,你誇大了。”虞洮負手執筆輕笑。

“表哥,你是不知,我小時候字寫得極差,被先生打了數不清的手板,一年的罰寫堆得有人高,才終于練得一手勉強能看的字。因此,我一見到好字就着迷。”

那日,虞洮一直也沒相信她的恭維。

只是趁機從背後環住她,握住她的玉手拿起狼毫,薄唇親吮她的耳尖,在她耳邊沙啞着嗓音,低聲喃喃道:“是麽?阿珂,那朕教你寫。”

直到最後,他們也沒寫成一個字,宣紙上點點墨漬。宋珂手兒發顫,嬌軟的身子被挑逗地直化作一灘水,喘息地偎在他懷中,任他予取予求。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要琉璃燕,我只要你的一個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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