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NANA

“曾經無數次去想,然後暗恨,為什麽沒有讓我在最好的時候,遇上最好的你。”

他生來就覺得自己與衆不同。

這是一種天生的直覺。

他當然不是什麽天才,也沒有逆天的幾個月就開口能言,他之所以說他不同,是因為他莫名其妙的相信,他在人世裏走一遭,是來找人的。

好像從出生就在等待,不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找的是什麽。他只是無意識的寫下“舒”的漢字,然後摸着那個字,什麽也想不起來。

應該是很重要的吧,他想,他要變得很有名,有名到大家都看得到他,他想找的那個人,便會來找他了。

在輕搖滾的音樂聲中起床,頭發雜亂的翹起,他輕輕打了個哈欠,眯眼拉開了窗簾,刺目的陽光照得他一瞬間睜不開眼睛,等他适應之後,隔壁的蕾拉正淡笑着朝他招手。“早上好!”

他也擺擺手,“早上好!”

“一起上學嗎?”她問道,見他點頭,她笑,“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洗漱穿衣,加上帶點早餐,已經足夠了,他們又各自拉上了簾。

換好了制服,走出家門的時候,剛好她也關上了門,“走吧。”他們相視一笑,步伐一致的往學校走。

那時候,他衣服整潔,削短的發露出幹淨的五官來,而她站在家門前的櫻樹下,笑容很淺。早晨的陽光跳躍在他們年輕的臉上,好像什麽都被染上幹淨透白的金色,她朝向他,“吶,巧,你經常寫的那個字有什麽含義嗎?”

他搖頭,“不知道。”他看到她抿了下唇,“巧,要不要跟我交往?”

他停頓了下腳步,“蕾拉,我當你是妹妹。”

她用一種不知名的眼神看他,然後又綻開笑容,“巧,你是不是想做樂隊,我想要做主唱。”

他只是些微驚訝了下,他的确想做樂隊,很早之前就一直在留意身邊有沒有合适的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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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天生一副好嗓音,做一個主唱是水到渠成的事。

之後,他又說服了藤枝直木做鼓手,找到另一個同伴做貝斯手,一個樂隊初具模型。

那時并不只有他們一只樂隊,另有一個BLAST樂隊也很紅,他看上了裏面的貝斯手本城蓮。

他想出名已經很久,成立樂隊後就聯系了公司,很快,東京的一家公司說願意給他們機會出道。他認為原來的貝斯手已經達不到他的要求,所幸他和BLAST的高木泰是好友,由此,說服了本城蓮,正式形成了往後的TRAPNEST。

後來他們正式出道,他成為全國有名的藝人,在海報上,在自傳書裏,在他貼出的圖片裏,他總要貼出“舒”字,他一直在等待。

可是對方是誰呢,他并不确定。

女孩子前赴後繼的湧到他跟前,每個都那麽像,每個都好像不是。

他和女孩牽手、接吻,然後上床,然後發現不是那個人。

他和蕾拉依舊很親近,他跟她聊許多事,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是徹底放松了的一之濑巧。

蕾拉把唱歌當做自己的生命,有時候他都看不下去,“蕾拉,你不用這麽拼命的。”

“啊,”她張了張嘴,“可是現在,我只有唱歌,才有價值。”好像一個時刻存着會被抛棄想法的孩子,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她對自己的苛刻。

“你其實并不喜歡唱歌吧。”他略微苦惱的道,她望了他一眼,卻是輕飄飄的浮起笑來,“我不會做不喜歡的事。”

她這樣說,他便真的相信了。

他已經足夠有名,但還是沒有遇見那個人。

後來,他遇上小松奈奈,她懷了他的孩子。

“我要結婚了。”他對蕾拉說,“她有了孩子。”

蕾拉憤怒的站了起來,“不敢置信,我真的不敢相信是你做出的事!”

她的眼淚靜靜的淌了下來,她好像渾然未覺,“我為什麽要聽這種事,為什麽要在這裏唱歌,我不喜歡這樣,巧,你愛她嗎?”

她的眼睛有種灼人的溫度,燒到他也有些落淚的沖動。

“我會負責。”他說,“她是個好女孩。”

蕾拉的眼淚流得更多了,她安靜的站了一會,“我要回去……”她喃喃的說,“我不唱了,誰樂意誰去唱吧,我要回去了。”

“蕾拉!”他擰了眉,“你在任性什麽啊?”

“啪!”她打了他一個耳光,然後慢慢的止住了眼淚,“巧,”她攬住了他的脖子,“我愛你,比所有人都要愛,可是這個你我不喜歡了。”

她跌跌撞撞的離開了,當天就拉了行李箱出國,他結婚之後,和樂隊成員找了很久,才找到海邊的她。

她臉上的神情那麽淡,好像隐隐透出柔和的光來,“你不記得……”她悵然的凝望了他一會,才舒展了身體,“我要變得更有用才行啊。”這樣的話,她才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身邊。

只她不再對他微笑,平素淡淡的看着他,然後發呆。

“吶,巧,”她有天說,“下一次,我們再重新開始好不好?”

而他一直到死去,都沒有遇見那個人。

。。。

。。。

。。。

。。。

曾經有個笨蛋對她說,如果連嘗試也不肯就放棄,是懦夫的做法。

她曾許多次回想,她好像就是個懦夫。

害怕受傷就不去愛了,害怕失敗就不去嘗試,害怕失去就不去付出,固步自封,任內裏一點點腐朽。

可是如果是他的話……

一定是那種受再多傷,也沒有關系的人吧。

曾經無數次去想,然後暗恨,為什麽沒有讓我在最好的時候,遇上最好的你。

她想要,變成最好的自己去愛他。

在她成為芹澤蕾拉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一之濑巧。在同齡人中,他實在顯得特殊,她早早就認出了他。

她以往想過很多次相遇的場面,卻沒有預料到,他是不記得的。

那很好。她想,他還可以選擇,要不要再次愛她。

她每天都醒得很早,有時候天還沒亮,她就拉開窗簾,看着對面的簾子,想着他什麽時候會醒。

他們做鄰居的那些年,每一次他拉開簾,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了,“早上好。”她微笑招手,然後開始平淡的一天。

有一天她問他要不要和她交往,他說只把她當妹妹。不要緊的,她想,即使是妹妹,只要他沒有愛上別人,她依然還有機會。

她是知道他想做樂隊的,“我想要做主唱。”

想起音樂人J,他既然執着于音樂,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幫他完成夢想。

她的歌喉雖得天獨厚,但在最初她并沒有太大野心。只是見他輕易就換掉成員,“吶,因為他不能滿足我的要求。”她便有些明白,如果她不能唱歌,他也會抛棄她。

這和他們自小的情誼無關,他想要更成功,所以不會容許有任何可能去破壞樂隊的發展。

“一之濑巧只是在利用你,盡管你跟他青梅竹馬,但一旦涉及工作,他不會有半點人情味。”紅了之後,有其他公司想挖她單飛,不只一次提到這點。

“我知道的。”她這樣回答。她比任何人都要清醒的知道,他的确在利用她會唱歌這一點。

那麽,她得要唱得更好才可以。起碼對他來說,她還有可利用的價值。

後來他和許多人交往,娛樂雜志上總是關于他的緋聞,這時候她才會想,比起短暫交往的男女朋友,對他來說,或許兄妹才是更穩定的關系也說不定。

只是他忽然就要結婚了,甚至有了一個孩子。

最開始她憤怒,因為她不相信他真的會傷害她,可下意識的打他耳光之後,看到他茫然的眼神,她才徹底清醒,他真的已經成為另一個人了。

“我愛你,比所有人都要愛,可是這個你我不喜歡了。”她依舊是愛他的,但是喜歡的那個他,已經消失了。

她獨自在海邊旅游,聽着海浪拍打在石礁的聲音,想了許多事。

也許他們再不可能相愛了,沒有記憶的他是另一個全新的個體,而她沒有任何理由拿以往的記憶去束縛他。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想要留在他身邊。

後來他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說,“我要變得更有用才行啊。”她保守着秘密,到他死去,她也沒有告訴他,他等的人是誰。

“你還愛他吧。”他的孩子剛出生的時候,高木泰問她。

她微微揚起笑,望向他的方向。

“那是我的事,跟他無關。”即使他不知道也沒有關系,即使他無法回應也沒有關系,她并不想讓自己成為他的負擔,他輕松的活下去就好了。

之後許多次,他們都沒有在一起。

後來他終于在最初就想了起來,可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很老了。

“我們都忘記吧。”她說,“然後下一次,我們再重新開始。”

“我會找你,下一次,一定要找到你。”他握緊了她的手,卻看到她眼裏的光正漸漸暗去。

“那我,在未來等你。”她笑着阖上了眼睛。

“這是……約定。”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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