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未接來電
早紀受到了夏油一家的熱情招待。
為了安放好小惠，擱倉庫裏落灰的嬰兒車都被夏油爸媽翻了出來重新擦洗，夏油媽媽讓早紀放寬心吃飯，她給小孩喂奶就行。
靠譜。
對比自家那個把兒子粘牆壁上的屑爸爸，早紀做客夏油家，最大的感觸就是太靠譜了。
看吧，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正常家庭的。
自早紀一來，夏油爸媽就仿佛把自家親兒子忘在了腦後，一頓飯下來，各種噓寒問暖不斷，在與早紀的閑聊中也得知了她的家庭近況。
夏油媽媽當即就心疼了，趕忙多給早紀夾了兩塊肉。
“你還這麽小，就要一個人照顧弟弟，很不容易吧。”夏油媽媽眼中泛着慈愛的光，“唉，沒關系。早紀以後有空，随時可以來我們家吃飯。”
早紀爸爸的行為，他們一家子外人不好置評。
早紀通篇下來雖在吐槽她的親爹，但話裏話外，并沒有對她的爸爸流露出多少厭惡。
小姑娘懂事，他們只好盡可能地多提供一些幫助了。
夏油媽媽不着痕跡地與夏油爸爸對視一眼。
他們終于明白為什麽傑會和這個小姑娘親近了。
早紀小小年紀便扛起了家庭的壓力，但在她的身上，絲毫感覺不到對人生的怨怼，恰恰相反，她似乎永遠像一個小太陽般元氣滿滿，眼瞳明亮，充斥着對生活的熱愛。
夏油父母給早紀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她半點不吝于溢贊之詞，三句話有兩句都是在大力誇贊他們的手藝，嘴甜又心巧，任誰被這樣誇都壓抑不住瘋狂上揚的嘴角吧。
太讨喜了。
Advertisement
感慨過後又是忍不住嘆息，早紀的屑家庭到底是怎麽培養出這麽懂事的女兒的？
難道真的是他們的教育方針出了問題嗎？
夏油媽媽偷偷觑了一眼夏油傑，莫名沉思。
夏油傑突然感覺背後一涼：……？
這一場飯局，夏油傑淪為了陪襯品。
沒關系，他早有預料了。
看着自家父母對早紀滿腔關愛無處釋放，恨不得把滿桌的菜都夾在她的碗裏，夏油傑默默地站起了身，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妨礙他們比較好。
聽說爸媽很早之前惋惜過生的不是女兒，或許是想在早紀身上滿足對女兒的幻想吧。
夏油傑想了想，走過去對媽媽打了個招呼：“媽，家裏水不夠了。我先去廚房燒開水……”
“去，去。”
沒等夏油傑說話，夏油媽媽就做出了驅趕的手勢，眼神都沒給兒子留一個。
別妨礙她和早紀拉家常。
夏油·我習慣了·傑淡定地走向了廚房：“好的。”
那一邊，早紀盯着碗裏起碼高出一截的飯菜，不知所措。
“那個，我可能吃不……”
“哎呀，別着急，慢慢吃。”夏油爸爸親切地說道，“早紀是在哪所學校讀書的啊？幾年級了？”
“小學二年級。”早紀咬着筷子尖，報出了自己學校的名字。
得到夏油爸媽驚喜的眼神X2。
“那不是和我們家傑同校嗎？！”
“早紀是傑的小學妹啊。”夏油媽媽笑得合不攏嘴，随即她暗自用胳膊肘捅了捅丈夫，示意他趁熱打鐵趕緊的。
多年的夫妻不是白當的，夏油爸爸立即心領神會。
“反正也同路。不如早紀以後就和傑一起上下學吧，路上有伴就不會太孤單了。”夏油爸爸又給早紀夾了塊肉，“而且，還能有個照應。”
早紀并沒有直接拒絕：“那得看他的意思啦。”
“放心，我們會讓他同意的。”
夏油媽媽笑得核善。
這時，正在廚房燒水的夏油傑：忽然一陣惡寒。
他搓了搓雞皮疙瘩冒出來的手臂，奇怪地環顧四周。
家裏附近也沒有咒靈邪祟出沒啊……怎麽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感覺不妙？
并不知道自己親媽在算計自己，夏油傑提着開水壺走了出來，路過餐桌時，他恰巧聽到三人的話題已經轉變為了未來的規劃。
和孩子聊天嘛，無非就是那麽幾件事。
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學習成績怎麽樣。
再來，就是以後想做什麽，對什麽職業感興趣。
這個早紀還真沒細想過。
她眉心微攏，思索道：“對未來的規劃？我沒有想得那麽長遠啦……但要說我現在最真實的想法，什麽工作來錢快，我就去做什麽。”
夏油父母旁聽的夏油傑：……這也太現實了。
孩童該有的天真幻想一點沒有，夏油媽媽心裏嘆氣，頗感蒼涼。
這孩子是被生活磋磨成什麽樣了啊。
早紀并沒有說假話。
她對現代社會知之甚少，很多常識上的問題她一概不知，這一點就像極了真正的七歲孩童。
她對這個新世界，是抱有一種謙遜的态度的。
早紀知道自己會的東西太少了，上輩子給她帶來的唯一便利，也就是體術上優于常人一截，但這是個拼腦力的社會，鬼殺隊早已消失于歷史的洪流，她所持有的劍道與呼吸法，更是通通變成了時代的眼淚。
或許這個世界，也存在着一些見不得光的陰間東西。
但早紀活了七年，聽力因幼兒身體而退化，除了偶爾幾次“聽見”了一點，大多時候，她是基本接觸不到那些東西的。
再說，據她觀察，那些東西對人體應該不具備傷害作用，沒看到爸爸活了這麽久都還好好的嘛，有一段時間爸爸周圍可是充斥着“那種聲音”。
綜上所述，早紀認為自己的呼吸法基本是廢了，派不上多大用場。
她只能努力汲取知識，磕磕絆絆地學習新時代人們的思維，模仿他們的生活方式。
爸爸的生活方式：一切向錢看。
于是，早紀學到了精髓。
七歲的女孩擡起了頭，擲地有聲：“只要錢到位，我都可以的！”
夏油父母驚呆了。
良久，夏油媽媽才掩住嘴，輕輕地笑出了聲。
“啊，該說不愧是我家傑的朋友嗎？”異于常人這點還真是如出一轍。
“其實這也挺好。”夏油爸爸看得很開，他打趣道，“早紀好歹是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我們家傑啊，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呢。”
旁聽的夏油傑面露無奈，在與外人聊天時狂cue自家孩子難道是所有家長的通病嗎？
冬日的氣溫很低，夏油傑倒了三杯茶，稍稍靜置水溫便降下來了，他把茶杯擺上托盤，正要朝餐桌走去。
早紀聽到夏油父母的發言，眼裏寫滿了驚訝。
“這個我知道啊！”
她興致高昂地舉起了手。
“他和我說過的！”
夏油傑似乎預料到什麽，他驚恐地擡起了頭。
等等，不要——
從這裏到餐桌還有一段距離，他想要阻止，卻為時已晚了。
早紀清朗的聲音，回響于整個客廳。
“傑哥哥未來的夢想，是成為一名舉世無雙的小白臉！”
……
靜——
如同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人的表情，除了早紀以外，都凝固了。
夏油媽媽仍保持着夾菜的姿勢，白菜根從筷子間緩緩滑落。
夏油爸爸的嗓音像是被人生生掐斷，在空中留下一道滑稽的餘音。
十秒後。
夏油父母表情動作神同步，慢吞吞地扭過頭，目光釘在了自家兒子僵如木頭的臉上。
他們沒開口。
但夏油傑知道他們想問什麽。
【傑，你……真的……嗎？】
托盤一時失手摔碎，茶水灑了滿地。
夏油傑緩緩蹲下，痛苦地抱住了頭。
“你們聽我解釋……”
夏油傑他不明白，他不理解。
明明一切都是出于好心，為什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早紀妹妹，算我球球你了……
放過小白臉吧——！！
……
一頓晚餐，賓主盡歡。
早紀拒絕了夏油父母的挽留，在夏油傑心累的眼神裏，揮揮手與他道別。
她一手抱着弟弟小惠，另一只手掏出了電話。
她之前給手機設置了靜音，差點忘記解除來着……
啊。
早紀的呆滞地看着手機上顯示的“未接來電”。
多達36個。
全部都是一個號碼。
她顫抖地給手機解了鎖，翻出短信記錄。
【爸爸：不在家？】
【爸爸：你把你弟弟帶去哪了？】
【爸爸：早紀，接電話。】
短信的量并不多，但每一則都讓早紀心肝直顫。
看到距離此時最近、也是最新的一則短信內容，早紀眼前一黑。
【爸爸：早紀，你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