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楚漫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箍住了他的手腕,冰涼尖銳的東西抵上胳膊,他不自在地抽了抽手,抽不動。
有道陌生的男聲響起,帶着點兒為難的意味:“顧總,楚先生胳膊上的血管太細了,不好紮針,要不換臀部注射吧。”
顧堯箍着男人手腕的手都快抓不住了,小東西生病了還這麽能鬧騰。
以前也不這樣啊,以前乖得要命。
他沒好氣地堵回了家庭醫生的提議:“他鬧成這樣,你還想給他屁股紮針?”
家庭醫生琢磨了下,這倒也是。
針頭被換成帶來的最細的一款,兩個大男人費了不小的力氣才把退燒針打好。
打完退燒針後醫生把帶來的藥交給坐在門口抽煙的男人,忍不住叮囑了幾句。
病人身體弱,又是突發的高燒,得注意。
顧堯接過藥揮了揮手,醫生識趣地離開。
一根煙抽掉半截,顧堯抽不下去了,他把煙掐斷丢垃圾桶裏,回到卧室看瑟縮在被子裏、面色發白的楚漫。
顧堯是真的很生氣,只要想起來楚漫把他和顧烨相提并論,還說什麽生活不是圍着他轉他就來氣。
怎麽突然這麽倔強不聽話了呢。
被窩裏的人把蒼白的小臉埋進被子裏,只留下皺得緊緊的眉眼,睡夢中仍不安穩。
他小聲念叨着“渴”,挺翹秀氣的鼻尖聚着濛濛的一層細密汗水,顧堯把被子往下拽拽,看到男人緋紅幹裂的唇。
“你求我我就給你倒水喝。”他摸了摸那兩瓣起皮幹裂的唇,心底癢癢的。
然而燒糊塗了的人怎麽可能回應他。
顧堯輕啧一聲,認命地去倒水。
等人好了再算賬,這事兒還沒過去呢。
另一邊,顧堯說完那些話離開後,顧烨不知為何沒了繼續學習的心思。
他把書本挪到一邊,從書桌底下的抽屜裏取出一架做到一半的戰機模型。
切割板、美工刀、美工剪和三角尺、膠水等一系列的模型手工制作用具被整整齊齊地一字排開,顧烨把切割板抽出來墊在桌上,開始了戰機剩餘部分的制作。
這是他媽媽在世時培養出來的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顧烨每次難以靜心的時候就會做各種手工模型。
雖然非常不想承認他因為顧堯的一番話心緒不寧起來。
最後一片機翼被粘好,顧烨輕輕籲出一口氣,将戰機模型小心放進抽屜裏。
他剛準備拿過一邊的高等數學選修開始今晚的學習,就聽見門口傳來陌生的腳步聲。
他告誡自己不必多管,可等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了門口,打開了門,和背着醫藥箱的陌生男人面面相觑。
家庭醫生是認識顧二少的,不過平時接觸不多,眼下只能尴尬地主動打招呼。
誰叫人顧二少光盯着他不說話,怪慎人的。
就在他以為顧二少只是出來上廁所沒成想看到他這麽個陌生人所以面容肅穆時,後者突然開口問道:“他生病了?”
這個“他”沒說是誰,但家庭醫生福至心靈般啊了一聲,回答道:“是的,楚先生着涼發了燒,39.1℃,怪高的。”
就在他以為對方多半會客氣地問候幾句時,卻聽到少年低低笑了聲,那雙好看的紅唇間蹦出讓人心寒的話語。
“呵,活該,這回該長記性了吧……”
家庭醫生【驚恐臉】:他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豪門辛秘!
顧烨關上門,背靠着門板閉上眼,像在極力壓抑着什麽。
少頃,他疾步走向書桌,剛攤開不久的書本被他重新撥到一邊,一盒嶄新的模型占據了大半張桌面。
楚漫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才清醒了點兒,他下意識去摸胳膊,感覺那裏針紮似的疼。
結果他真的摸到了針孔。
楚漫一臉驚恐外加懵逼,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生病了。
渾身燥熱得厲害,悶在被子裏直冒汗,喉嚨幹得不像話,唇瓣也是幹裂的,動一動就疼。
穿書前楚漫有好幾年沒發過燒了,感冒都很少,沒想到一穿過來還沒幾天就病倒了。
看這全身酸痛乏力外加打了退燒針的架勢,起碼得是38.5℃往上啊。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吐出來的氣息都是灼熱的,整個人幹悶難受得不行,身上還黏糊糊的,都是汗。
“嘆什麽氣,把自己弄生病了開始後悔了?”顧堯湊過來給男人換退燒貼,聽到這把嘆息聲忍不住挖苦道,“就你這小身板,還敢大雨天的往外面跑。”
楚漫驚了一下,顧堯還在啊。
他偏過頭去看男人,後者眼底藏着疲憊,身上的煙味重到嗆人,不知抽了多少根。
楚漫眨眨眼,心道我也沒想到這身體病弱成這樣啊。
他知道顧堯一直沒睡一方面是怕他燒過頭了,另一方面是等着問他話呢。
楚漫閉上眼,重新換上的退燒貼清清涼涼的,讓他混沌的思緒得到稍許清明。
不過也只是稍許,很快楚漫就沒心思和餘力去想怎麽跟顧堯解釋了。
啊,讓他昏睡過去吧,痛苦。
顧堯側躺在床上,支着腦袋看他的漫漫臉上糾結來糾結去的神色,這很有意思。
這樣鮮活的表情變化他已經很少在楚漫身上見到了。
鮮活到讓他忍不住逗一逗。
“在想借口?”顧堯捏了捏對方因為身體燥熱而盡可能往被子外探的尖細下巴,含着笑意說。
楚漫耳朵動了動,聽出他話裏的調侃笑意,緊繃的心弦松下來少許。
顧堯還能好聲好氣地同他說話說明他現在暫時不準備計較。
這場高燒暫時成了他的護身符。
不過楚漫還是求生欲極強地回道:“沒想借口,不是借口,在想跟你怎麽解釋。”
他強調了“解釋”這兩個字,惹得顧堯怪聲怪氣地長“哦”一聲,像是在說“我等着你怎麽解釋”。
楚漫閉着眼,讓自己盡量心靜,不然他會忍不住貪涼踹被子,那感冒發燒就別想好了。
身邊空餘的床榻突然一沉,顧堯爬了上來,貼着他躺下。
嘶——心靜失敗。
楚漫強忍着把人踹下去的沖動,甕聲甕氣道:“我感冒了,你離我遠點。”
顧堯回他:“沒事,我身強體健。”說完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楚漫沉默,為了防止顧堯繼續動手動腳,他決定趁有護身符的時候拱火。
“顧烨呢?”楚漫一本正經地發問,“他明天有課,一整夜不睡很難受的。”
顧堯眯起眼睛,肉眼可見地不悅起來:“你這麽關心他幹嘛?”
楚漫睜開眼睛,盯着他,違心道:“他是你弟弟,雖然因為你的緣故我不喜歡他,但沒必要這麽對一個少年。”
小顧總,我這可是在說瞎話啊,哥哥還是心疼你的。
“況且他沒法睡覺是我的失誤造成的,你知道我這人責任心有多強,你不讓我負責我沒法安心。”
楚漫是故意這麽說的,因為原書裏提過原主和顧堯糾纏一生的最初起因。
原主過馬路時因為專注手裏的繪畫教材而差點被車撞,是顧堯沖出來推開了他,自己卻被撞倒了。
出于感激和責任感,原主主動提出照顧他,直到顧堯康複後也沒有中止,而是切切實實地為他付出了一生。
可惜最後的結局……
楚漫嘆息扼腕,再去打量顧堯時發現對方果然因為他的這句話有所動容,但也只是一點兒。
他擰着眉說:“一晚不睡沒什麽大不了。”
楚漫揭穿他:“你真就只罰他這一晚?”
顧堯臉上讪讪,他原本确實不打算輕易放過對方。
盡管楚漫為顧烨說話這點讓他非常不悅,但想到對方是為了幫他出頭才會生病,顧堯便壓下了心頭的不滿。
他極盡溫柔地摸了摸男人細軟的發絲,說:“好,就依你說的辦吧。你為我做的這一切我都懂。”
楚漫一臉懵的被撸了好幾把毛,他做啥了?
這點困惑在他忍着渾身的酸軟去給顧烨送新被子,卻被拒之門外後飙到了極點。
怎麽感覺,顧烨好像又不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