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嘲弄惡意的笑容僵在臉上,顧堯不可置信地看向楚漫,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了什麽。
楚漫頂着他剮人的目光,鎮定從容地取出一雙筷子遞給顧烨,說:“先吃吧,不然要冷了。”
顧烨眼底劃過一絲興味,他故作乖巧地接過筷子,夾過一枚餃子塞進嘴裏,邊咀嚼邊道:“謝謝楚哥,玉米蝦仁餡的很好吃。”
顧堯:艹!
臉色變來變去、陰晴不定的顧堯霍地站起身,他同坦然看着他的楚漫對視片刻,一擡手直接掀翻了桌上裝着餃子的瓷碗。
“一條賤狗也配吃你做的東西?”
男人怒氣沖沖地離開,楚漫觑了眼面無表情的少年,默契地揭過這茬。
“鍋裏還有,我再給你盛點。”
楚漫一邊撈鍋裏剩餘的餃子,一邊語氣淡然地唠家常:“你們老師發的月考成績我看了,卷子都發了吧,任課教師有沒有講錯題啊?”
“沒講的話我可以先看看嗎?講了的話你有什麽還不明白的咱們可以一起讨論讨論……嘶。”
滾燙的餃子湯濺到柔軟細嫩的指尖上,楚漫差點沒捧住碗。
一只骨節修長的大手托了他的手一把,随即穩穩接過那只碗,放到桌上。
檸檬味皂角粉的香氣倏然靠近又倏然遠離,楚漫剛想道謝就聽顧烨漫不經心地問他:“你不去哄顧人渣嗎?”
顧人渣?噗,原來顧烨也這麽稱呼顧大反派啊。
楚漫繃住那點子笑意,說:“暫時不用,他說話太過分,讓他氣着吧。”
顧烨吃完最後一枚餃子,又把鮮香的餃子湯喝完,放下碗,拎起書包回卧室。
上樓前,他站在避光的樓梯口角落,回過頭看一眼楚漫,突然道:“這周六上午給我講試卷題吧。”
“謝謝你,楚哥。”
一晚上被叫了兩聲哥,楚漫既心虛又有點小激動。他嘗試去摸索少年的心理變化,可惜難度不小。
慢慢來吧。
簡單洗完鍋碗,楚漫擦幹手來到顧堯的卧房門口,躊躇片刻敲響緊閉的門扉。
把人晾得差不多後可以好好聊聊了。
第一次敲沒有反應,第二次敲仍然沒有反應,第三次敲時楚漫開口了:“先生您好,您點的按摩服務訂單已送達。”
房間裏氣到腦瓜子疼、到處翻找止疼藥的顧堯聞言一腳踹翻了電腦椅,陰沉面色幾度變化,最終消散些許。
楚漫順利進入卧房,毫不意外眼前的一片狼藉。
他淡定地撥開堵到門口的垃圾桶,扶起翻倒在地的電腦椅,走向趴在床上、身形修長的男人。
顧堯背對着他側趴在床上,劇烈起伏的胸口昭示着他極力壓下的怒火有多麽滔天。
楚漫輕手輕腳半坐到床邊,一雙手剛搭上顧堯的太陽穴就聽見他冷冷道:“洗手了沒?”
楚漫在心底告誡自己別和顧人渣計較,尤其是今晚,他還得和對方好、好、談、談呢。
“稍等。”他扯出一抹微笑,放柔語氣,剛要下床又被扯住了手腕。
盛怒狀态下的顧堯沒什麽力道概念,這一握直接把楚漫握疼了。聽到耳邊的倒抽氣聲,顧堯連忙松開手。
他撐起上半身轉過頭看一眼楚漫,硬|邦邦地問他要不要緊。
楚漫搖搖頭,細聲說沒事,但他不知道自己眼尾已然沁出了點淚。
顧堯面色一僵,怒火又降了一大截,尤其在想到前幾天在“銷金”男人撲進他懷裏說的那些話後。
“不用洗了,直接按吧。”他重新趴回床上,指了指自己疼痛的腦袋。
楚漫揉散手腕上的酸疼,活動十指後輕柔搭了上去,十分有技巧地按揉起來。
顧堯緊繃的神經舒緩下來,那些細密惱人的疼痛似乎被搭在腦袋上的細軟手指按成一縷縷越來越薄直至消失的細絲。
他不自覺地放松,連帶着周身的戾氣怒火消散了不少。
楚漫見機緩緩開口:“顧堯,我們聊聊吧。”
在楚漫發現自己主動對顧烨好時引起的頭疼越來越微弱後,他就不想再顧忌了。
而顧堯遲早有一天會發現他的異常,不如他主動出擊,和顧堯交涉。
幸而顧堯對他按摩手法的依賴成為了很好的安撫籌碼。
剛放松沒多久的顧堯立即緊繃住身體,他不用猜都知道楚漫接下來要說什麽。
“如果你想和我說小兔崽子相關的,那麽不如閉嘴。”顧堯撥開頭上的手,坐起身冷冷看向楚漫。
楚漫并不畏懼和他對視,而他眼裏的認真執着深深刺痛了顧堯。
顧堯從今晚的那盤餃子中已經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同時意識到門開後楚漫的燦爛笑臉未必是迎接他的。
想到這些,顧堯覺得自己的頭發都要綠了,還是被一個他看不起的狗東西染的。
他噴吐着灼熱的鼻息,狠狠揪住楚漫的睡衣領拽到自己面前,簡直想狠狠咬一口那挺直秀氣的白嫩小鼻梁。
“漫漫,別和堯哥這麽鬧,堯哥會生氣的。”
他湊近男人細嫩精巧的鎖骨,嗅聞着上面沐浴露的芳香,另一只手則搭在楚漫的後頸上,一下一下地撥弄。
楚漫全身心地抗拒,那股抗拒不自然地流露出來,讓顧堯的動作更加過分。
然而楚漫心底卻是滿意的,上鈎了。
原書中描寫過此時的顧堯青年得意,再加上他本身的性格,所以用自負、自傲等詞來形容現在的顧堯并不過分。
這也是後來顧烨能扳倒他的重要原因之一。在顧烨亮出爪牙前,顧堯從未将他放在眼裏過。
所以當他對顧烨好時,顧堯并不會認為是顧烨做了什麽拉攏到了他,而會認為是他在耍小脾氣,在和他鬧,一如先前在“銷金”說的那樣。
這是楚漫無意間埋下的線,又被他很好地用了起來。
這樣一來顧堯放在顧烨身上的注意和懷疑會更少,放在他身上的會更多,不知道這樣能不能對顧小朋友有所助益。
楚漫用接下來的一番話加深了顧堯的這一想法。
“顧堯,我只是覺得,無論顧烨的母親如何,顧烨是無辜的。自我住進顧家後,我看到的冷待已經夠多了。”
楚漫輕輕地敘述,聲音空洞而渺遠:“這會讓我想到當年的你。我只想在可以的範圍內,适當地對他好一點。”
顧堯繃緊的面部線條因為“當年的你”這四個字而微微一松。
他似乎忘了,曾經的楚漫就是這麽一個面冷心熱、心腸柔軟的單純少年。
楚漫觀察着他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不難猜出顧堯現在的想法。
但他只想說,顧堯猜錯了。
原主當年确實是看似冷漠實則善良的單純少年,但當他全身心愛上一個人時,他所謂的原則、基準都只為那個人而生。
顧堯就是那個人,可他已經永遠失去了他的漫漫。
“顧堯,給顧烨一條生路吧。”
顧堯輕嗤一聲,說:“就他那爛泥扶不上牆的窩囊樣,離開顧家他什麽都不是。”
“漫漫,不要惹我生氣,很多東西我不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他直視楚漫略帶茶色的瞳孔,“比如……我從來不曉得你既會做菜又會教書。”
“但你以為,你能把一個廢物教成什麽絕世天才嗎?”
顧烨停下訂正試卷錯題的筆,微垂的眸光擡起,落在對面趴在書桌上不知不覺睡着了的男人身上。
男人細嫩白皙的下巴處有一道不淺的咬痕,咬痕如腕帶一樣圈住了那一小片肌膚,強硬地宣示主權。随着他有規律的呼吸,咬痕忽上忽下,伴着秀氣的下巴一起浮動。
這兩天男人很容易犯困。
顧烨握着紅筆的手微微收緊,他垂下眸光,繼續訂正錯題。
而他接下來訂正的這部分錯題,男人和老師都沒有講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