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讨厭◎
當那個熟悉的聲音遠遠響起時, 祝遙心裏一驚,閃身躲進花壇邊的黑暗角落。
“是這邊吧?這兒有指示牌。”
“啊對對對。”
“走快點吧,好冷啊, 明明沒下雪還這麽冷。”
一堆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讓祝遙在黑暗裏躲得更深了一點,手指抓着羽絨服下擺吊着的一根帶子。
她看着商曉冉、唐諾, 還有商曉冉的三四個朋友一起走過來。
走過花壇, 走過冬天沒有噴水的噴泉,走過異域風情的地磚, 走到曲清澄的家門前。
按響了門鈴。
元旦假期這小區裏本來人就少,這會兒快到午夜十二點, 冬夜又冷,小區裏更是沒什麽人走動。
商曉冉她們當然想不到花壇角落裏還躲着一個人,祝遙靜靜站着,得以肆無忌憚看着商曉冉的背影。
商曉冉今天穿一件粉紫羽絨服,有點像祝映岚新年買給她的裙子顏色, 當然沒有浮誇的泡泡袖和領子褶邊,簡潔的款式掩去了一部分顏色的幼稚。
栗色微卷的馬尾,在腦後晃啊晃, 黑夜裏閃亮亮的。
祝遙猜得沒錯,商曉冉是能駕馭粉紫這種顏色的, 穿在她身上一點不突兀, 反而更顯得嬌俏可愛起來, 喜洋洋的很适合新年。
不像祝遙自己, 永遠裹着一件黑色的面包羽絨服, 生怕人看到自己似的躲在黑暗角落, 像只不讨喜的發了黴的面包。
很快曲清澄家的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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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曉冉她們笑着打招呼:“曲老師!”“曲老師好!”
曲清澄也笑:“一路還安全吧?出門前跟你們家長打好招呼了吧?”
“哎呀曲老師, 為什麽你們老師總覺得我們是小學二年級而不是高二?”
曲清澄說:“畢竟現在很晚了嘛,因為是元旦假期才破例讓你們玩到這麽晚的,只此一次,平時可不行啊,早早把作業做了上床睡覺!”
“知道啦曲老師,你不就是怕我們去其他人多的地方看煙火更不安全,才喊我們來你家的麽?”商曉冉笑嘻嘻的。
“好了別在門口站着說話了。”曲清澄讓開門口:“外面冷吧?快進來。”
然後,吱呀一聲。
曲清澄家的門,對着黑暗花壇邊躲着的祝遙,永遠的關上了。
無邊寥寥黑夜裏唯一那點暖黃的光,也在祝遙眼前,永遠的消失了。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像在遙遠的深山上,要去讨伐遠古巨龍的人類隊伍握着手裏的火把,低聲吆喝着給自己鼓勁打氣的號子。
縱然心裏再多不安,再多對未來的恐懼,總還可以攥緊手裏有光有暖的火把。可這時不知哪兒刮來一陣大風,所有人手裏的火把同一時間熄滅。
心中唯一僅存的那點希望,也就滅了。
祝遙深吸一口氣,覺得冷空氣像一只無形的大手,把她的心髒攥得發疼。
她摸出手機來看了看,又看了看。
一條信息都沒有,一個電話都沒有。
曲清澄的确是沒有叫祝遙,今晚到她家來看煙火的。
叫了商曉冉,叫了唐諾,叫了好幾個其他的女生。
但沒有叫祝遙。
祝遙把手機塞回口袋。
她之前憑什麽覺得,自己是對曲清澄最特別的一個學生呢?
就因為曲清澄記得她作業本的顏色,而不記得商曉冉作業本的顏色?
可是啊。
更開朗的更可愛的更讨喜的當然是商曉冉這種。
更陰郁的更暴躁的更不可捉摸的才是祝遙這種。
都說父母在面對家裏有幾個孩子的情況時,是不可能完全做到一碗水端平的,老師也是一樣吧?一個班裏那麽多學生,誰更讨喜,誰不那麽可愛,對比之下,一目了然。
如果換成祝遙自己站在講臺上,也會更偏愛商曉冉那種類型而不是自己這種類型吧。
即便祝映岚在曲清澄那兒耍了心機賣了慘,曲清澄對自己的關注,也就這麽多了。
送自己一支唇膏,被自己莫名其妙發脾氣摔壞後,也就失去了邀自己到家裏看煙火的耐心吧。
暴躁的焦慮的陰晴不定的小孩子。一點也不可愛的小孩子。
祝遙吸吸鼻子準備回隊長家了,她想告訴周昂自己有點不舒服要先走,忽然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祝遙吓了一跳——總不會是曲清澄現在臨時約她去自己家看煙火吧?
摸出來一看,不是曲清澄,是祝映岚。
“喂?”
“祁勝軍這個殺千刀的最近有沒跟你說過什麽?”
祝映岚應該還在國外,信號有點不好,劈頭蓋臉一通問,讓祝遙莫名其妙。
“沒。”
“這個死沒良心的……”
祝映岚罵罵咧咧直接把電話挂了。
祝遙把手機拿到眼前——距離新年,還有二十三分鐘。
祝映岚如果還在泰國的話,那麽她那邊,距離新年,還有一小時二十三分鐘,
可她打來,甚至不記得對自己唯一的女兒說一聲“新年快樂”,也沒給祝遙對她說一聲“新年快樂”的機會。
祝遙在黑夜裏眨眨眼睛,天邊的煙火燃起來了。
巨大“砰”的一聲,響徹在祝遙耳邊,祝遙卻覺得那聲音很遙遠。
好像全身罩着一層膜,形成一個氣泡,把自己一個人包裹在裏面。
曲清澄家的露天小陽臺傳來動靜——曲清澄帶着商曉冉她們上樓了:“小心臺階。”
“冷不冷?衣服都拉好喔。”
“不知道我準備的零食是不是你們喜歡吃的。”準備了什麽,薯片嗎,有沒有可樂。
祝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把本來準備和曲清澄一起放的煙花棒,一點點捏碎。
現在她站在這裏,在漫天煙火的背景下,仰頭望着曲清澄,也有一種隔着一層膜的感覺。
原來所有的特別,都是她自己的錯覺而已。
失去了曲清澄特別的關注,馬車變回南瓜,水晶鞋消失不見,自己還是那個躲在黑暗角落裏,陰郁的寡言的不讨喜的自己。
那些曾以為曲清澄出現會帶來的改變,通通都沒有出現。
祝遙最後看了一眼,準備走了。
這時又一陣腳步聲在黑暗裏響起,祝遙暫時站定。
靴跟敲擊地面很飒的節奏讓祝遙想起一個人,果然,夜色裏很快出現一個穿皮衣的妩媚背影。
是楊晟涵。
永遠一身黑色皮衣,卷曲長發披在一邊肩頭,永遠不怕冷似的。
祝遙躲在黑暗裏,眼睜睜看着楊晟涵按響了曲清澄家的門鈴,
曲清澄的身影,很快就從陽臺上消失,出現在門口。
楊晟涵笑了一下:“找你聊兩句。”
祝遙擡頭看向陽臺,不知曲清澄是怎麽跟商曉冉她們說的,商曉冉她們這會兒并沒有趴在陽臺欄杆邊對樓下張望。
那些祝遙臆想中商曉冉對楊晟涵的濃厚興趣,并沒有出現。
曲清澄點點頭,就跟着楊晟涵出去了。
楊晟涵把曲清澄帶到一個更偏僻的角落,壓低聲音又說了些什麽,曲清澄好像絮絮回應了些什麽。
因為離得遠,祝遙只能聽到曲清澄的聲音好像如平時一般溫和,至于說了些什麽內容,就不是祝遙能聽到的了。
她只能站在原地,渾身冰冷,透過冬日常青的灌木植物,看着楊晟涵的背影,和曲清澄面朝向自己的身影。
因為離得遠,曲清澄那張小小白淨的臉,越發模糊起來。
接下來的一個動作,祝遙卻是看得無比清楚的。
她在黑夜裏無聲的笑了——
那是一個擁抱,發生在楊晟涵和曲清澄之間。
一瞬間,祝遙覺得自己之前所有愚蠢的行為,都化成了一個笑話。
比如刻意跟周昂走很近,比如告訴商曉冉自己喜歡周昂,比如拒絕曲清澄劇中的主角位置。
她想保護曲清澄,就像聖誕節那場“聖誕大戰”中,她拿着氣錘護在曲清澄身後一樣。
可是曲清澄需要她保護麽?她卻根本忘了問。
甚至就連商曉冉,也沒對楊晟涵表現出什麽過度的興趣,一切只是祝遙的臆想而已。
一切只是祝遙自導自演的獨角戲,卻根本連主角的戲份都搞錯,演來演去,原來舞臺上只有她自己,戴着一張可笑的小醜面具。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一直噙着一抹笑,也許是凝結在小醜面具上的那種笑,看着楊晟涵和曲清澄靜靜分開了,楊晟涵又短短說了句什麽,就走了。
曲清澄一個人抱着雙臂,默默往家的方向走。
随着曲清澄越走越近,她那張小巧白淨的臉,在祝遙視線裏就越來越清楚了。可是她現在看曲清澄,還是隔着一層膜,模模糊糊的,并看不懂曲清澄臉上沉默的神情意味着什麽。
她喪失了理解能力。
本來她只要這樣藏在黑暗中,等曲清澄打開家門回家、身影消失以後,再靜靜走開,從此以後再不跟曲清澄說一句話。
從此以後,曲清澄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老師,跟老方老張老王沒什麽區別。
從此以後,祝遙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學生,跟面目模糊的甲乙丙丁沒什麽區別。
可是。
祝遙萬萬沒想到周昂會出來找她。
祝遙藏身的花壇,從曲清澄家那邊看不到,從隊長家這邊卻可以一覽無餘。
小區裏沒什麽燈,周昂根本沒注意到靜靜走着的曲清澄的身影,對着花壇邊的祝遙就喊:“祝遙你幹嘛呢?不是說要看煙火麽?”
抱着雙臂慢慢走着的曲清澄擡起頭來。
祝遙躲不下去了,從黑暗角落走出來。
“祝遙?”曲清澄向祝遙走過來:“你怎麽在這?”
******
祝遙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看着對面的曲清澄。
曲清澄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與平時無異,帶着那樣的笑容望着你,好像你真是她最特別的一個學生似的。
祝遙用力咬住自己的一點唇,外表卻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
冷淡淡的一張臉,還是平時那個陰郁的寡言的像個灰黑色影子的祝遙。
“曲老師?”倒是祝遙身邊的周昂很活潑:“你怎麽在這?”
“我家就在這啊。”
“這麽巧?”周昂笑:“我怎麽沒聽我們隊長提過呢?”
曲清澄也笑起來:“噢,你們今天在陳烨家聚會呢是吧?”
“對對對,曲老師你要不要來?”
“我不了,我家也有聚會,好幾個學生都來了。”曲清澄看向祝遙:“祝遙啊,你……”
祝遙低頭看着地板,異域風情的地磚,中間一條黑黑的縫。
“我想送你一支潤唇膏來着。”曲清澄平靜的說:“可是昨天不小心摔壞掉了,我今天又去重新買了一支,送給你,好不好?”
祝遙盯着那條黑色的縫,其實細看下去,是沒那麽筆直的,左曲一點,右折一點,像一道自然形成的傷痕,蜿蜿蜒蜒爬在人的心上。
祝遙低着頭不說話,倒是周昂在一邊活潑的說:“哇祝遙你老師這麽好的啊,居然還有新年禮物,我呢我呢曲老師,我有沒有?”
曲清澄笑:“找你們班老師送你去。”
“怎麽這樣……”
“不用了。”祝遙忽然說。
曲清澄和周昂一起看着她。
祝遙忽然挽住周昂的手臂:“曲老師,你知道我昨天為什麽摔壞了你要送我的唇膏麽?”
“嗯,為什麽?”
祝遙露出和剛剛曲清澄一樣平靜的面容:“因為我讨厭你。”
曲清澄看着她。
祝遙放開周昂的手臂:“周昂麻煩你先進去一下,我有點話跟曲老師說。”
“好好好。”周昂趕緊溜了。
短暫的間隙之後,漫天的煙火又放起來了,一朵一朵盛開在墨黑的天幕上,盛大而決絕,像沒有明天。
煙火映亮了曲清澄的半張臉,曲清澄的頭發上開着煙火問祝遙,聲音在煙火的砰砰聲中顯得很遙遠:“祝遙啊,你這個小孩子……”
“你說什麽呢?”
“你聽到了啊,我讨厭你。”祝遙說:“你居然喜歡女人,我……很讨厭你。”
浪漫美好的煙火,寄予着人們對新年虔誠的祝福。祝遙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不知道屋內的人是不是開始準備跨年倒計時,不知道電視裏的主持人是不是擺出了熱情洋溢的笑臉開始讀秒,不知道在時針跨過零點的一剎那人們會許下哪些願望。
可她,沒有什麽願望了。
現在,曲清澄真的成為了她今年見到的最後一個人,可能也将是她新年見到的第一個人。
可是,她站在這裏,對曲清澄說着讨厭之類的話。
屋內開始傳來隐約的歡呼聲,煙火映亮了曲清澄無比錯愕又受傷的臉,祝遙的心裏抽了一下,手指繞緊羽絨服下擺吊着的帶子,來回來去的摳着。
最終,曲清澄的面容恢複了平靜。
“這樣啊。”她說。
“曲老師!新年好!”商曉冉她們在樓上小陽臺喊:“你怎麽還不上來?”
曲清澄回頭沖着樓上溫柔微笑,留給祝遙過分美好的小半張側臉。
“新年好。”她對商曉冉她們說。
“祝遙?”終于,趴在小陽臺欄杆上的商曉冉看到了祝遙:“你怎麽在這?”
祝遙指指身後:“我跟周昂到陳烨家聚會。”
“那……”
“我現在要走了。”
商曉冉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祝遙:“你不去找周昂一起走嗎?”
祝遙沉默的搖搖頭。
她以後不會再跟曲清澄說一句話了,跟周昂的這一出戲,就不用再演下去了吧。
祝遙雙手插在兜裏轉身離開,身後的曲清澄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響起。
曲清澄也走了。
******
直到曲清澄的腳步聲消失了,祝遙順着出小區的方向快步走着,一邊走一邊把手從羽絨服口袋裏拿了出來。
手指上一道小小的傷口。
不大,但有點深,在冬夜的冷空氣中發出陣陣的疼。
剛才當着曲清澄,祝遙把手往口袋裏插得太急,有一種軍*隊全面潰敗的倉皇感。她完全忘了口袋裏還裝着想跟曲清澄一起放的煙花棒,被自己摳的亂七八糟。
本來圓潤的煙花棒頭尖銳起來,在祝遙□□進口袋的手指上一劃,就是一道這樣的傷口。
快步走出小區以後,祝遙在路邊找了個垃圾桶,一股腦把口袋裏的煙花棒掏出來扔了進去。
突然腿後傳來一陣溫溫的觸感。
如果是春秋穿着更薄的褲子的話,應該還會有一種毛茸茸的感覺。
祝遙低頭。
果然是一只貓。
一只土黃色的中華田園貓,戴一個豔粉色的項圈。
祝遙認出來了,是牛肉面店養的那只貓。
祝遙遠遠望了一眼,牛肉面店的門緊閉着,不知道貓是從哪裏溜出來的,它應該有它自己的辦法。
祝遙低聲說:“對不起,我沒帶吃的。”
不過想想這貓也不缺,白天在牛肉面店耀武揚威,不知多少人喂它。
此時來蹭祝遙的腿,應該只是大晚上的覺得寂寞,想找人陪它玩吧。
真的一點也不怕人。
祝遙彎腰,手再往下一厘米,就能摸到貓的頭了。
她卻忽然縮手。
站起來,走遠了。
那只也許被曲清澄摸過頭的貓,被她留在原地,一臉的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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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遙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順着馬路慢慢走着。
馬路上沒什麽人,唯一路過的一群年輕人,在昏黃路燈下唱着“新年好”的歌,沖祝遙醉醺醺的笑。
祝遙躲開了。
大概人們要麽在家要麽在酒吧跨年,都還沒散,馬路上空的出租車倒是不少。
但祝遙沒打算打車,順着路邊的人行道一路走着。
白色球鞋的鞋帶開了,軟塌塌的垂着,祝遙也懶得系,走一步,踩一下。腳尖蹭着地面踢着一顆小石子,一踢就骨碌碌往前滾幾圈,跳兩跳。
有時候力度沒控制好,小石子會滾太遠或偏離方向,祝遙就用腳尖把它再勾回來。
就這樣踢了一路。
周昂給她打了個電話:“你去哪兒了?”
“先回家了。”
“怎麽沒說一聲就……”周昂止住了話頭,只說:“那你注意安全。”
“嗯。”
祝遙挂了手機,暖黃的路燈燈光照在她背上,像暗夜裏的陽光,卻照不暖渾身冰涼的感覺。
好冷啊。祝遙縮了縮肩。
是今天特別冷嗎?可她看到迎面走來的一群年輕人,被酒精熏紅的臉,連羽絨服都大敞着,一點沒覺得冷的樣子。
祝遙再次躲開那群年輕人,踢着自己的小石子。
她在想,事情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呢?
也許是因為昨晚曲清澄遞給她的那支唇膏,若無其事透露着她與祝映岚有聯系。
也許是因為商曉冉開朗的笑臉出現在曲清澄家陽臺,祝遙卻是被遺忘的那一個。
也許是因為跨年夜突然出現的楊晟涵,還有她和曲清澄在角落的那一個擁抱。
也許是因為曲清澄面對突然出現的祝遙,平靜說出又給她買了一支潤唇膏,平靜到祝遙昨晚莫名的暴怒,都顯得無理而可笑。
也許,是這一切的一切的一切疊加起來。
最終凝成了一句——“我讨厭你”。
******
多年以後,久別重逢,當祝遙和曲清澄的關系發生變化以後。
大概是在一個春天的早晨,春末近夏,腿從被子裏伸出來,也不會感覺到嗖嗖的涼意了。
曲清澄和祝遙窩在一起,互相給對方的腳趾塗着指甲油。
“別亂動呀。”曲清澄伸出食指,在祝遙白皙腳背上敲了一下。
“知道啦知道啦,曲老師。”祝遙靠在床頭,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懶洋洋應着。
她望着曲清澄低着頭,把垂下的頭發別在耳後,專心致志的對付着她貝殼一樣的腳趾甲。
“你知道麽?”祝遙用自己所能發出的最平靜的聲音,裝作若無其事的,說起這件往事。
最後她下結論:“所以我們走失了這麽多年。”
曲清澄笑了一下,不說話,低頭塗着指甲油。
“你笑什麽?”祝遙湊過來,額頭抵着曲清澄的下巴:“不遺憾麽?”
“別亂動。”曲清澄推了祝遙一下:“指甲油都要蹭花了。”
祝遙,這位後來大家都說她架子大的國際影後,這會兒面對着她曲老師的“訓斥”,老老實實把腳支在被子外,手卻擁住曲清澄的肩。
“問你呢,笑什麽?”
“笑你傻呗。”曲清澄對着祝遙的腳趾吹氣,像是覺得祝遙太鬧,想讓指甲油幹得快一點。
“哪兒傻?”
“那年跨年……”曲清澄說:“我可不是沒叫你。”
“你哪兒叫我了?”
“我讓商曉冉叫你的。”
“……”祝遙有點無語:“你怎麽會想到讓商曉冉叫我?她根本沒告訴我啊。”
“因為你前一天晚上對我很生氣的樣子,我怕我自己叫你,你不願意來嘛。”曲清澄靠在祝遙的肩頭:“那年我已經二十四歲啦,哪知道你們十幾歲少女之間的這些彎彎繞繞的。”
“還有我跟楊晟涵的那個擁抱……”
祝遙把曲清澄擁得更緊了一點:“別說了,我知道。”
在她知道了曲清澄的那些往事、知道了曲清澄其實是一個怎樣的人以後,她已經明白當時那個擁抱,是怎麽回事了。
那只是曲清澄對自己xing*向的一次探索,以及對楊晟涵的一次和解與告別。
“好傻。”祝遙說自己。
“嗯。”曲清澄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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