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調戲◎
晚上放飯的時候祝遙有點怵。
難得她趁上午演聽課那場戲的餘韻, 下午過戲過的還挺順,雖然下午的戲都是偏過場的戲,沒什麽很高難度, 但對祝遙來說, 還是很難得了。
她生怕晚上吃飯的一個打斷,讓她的狀态也斷了, 三口兩口扒完了毛姐給她點的沙拉, 就走到鏡頭前待命,來回來去的兜着圈子, 喃喃複習着晚上幾場戲的臺詞。
闵佳文吃了飯,喝了奶, 又補了妝,才慢悠悠走過來,看着祝遙覺得有點好笑,安慰她:“別這麽緊張,你今天演的不錯的。”
祝遙倒沒覺得自己好到闵佳文也要誇她的地步, 客氣道:“謝謝闵老師。”
闵佳文挑挑眉毛。
祝遙心細,顯然注意到了闵佳文的這個微表情,想問又不敢問, 露出微微驚恐的表情。
闵佳文心想我有那麽可怕麽?她又想起電影剛開拍的時候,助理給她看過為數不多的宣傳新聞, 祝遙的粉絲在下面叫:“啊啊啊奶兇遙寶沖啊!”
現在闵佳文看着祝遙的這張臉, 五官和臉型都是清冷, 一臉隐忍的疑惑又顯得很呆萌, 覺得“奶兇”這個形容真的很适合祝遙。
她不禁笑道:“你沒做錯什麽, 也沒說錯什麽, 我挑眉只是因為, 我發現你叫我闵老師的音調,跟你叫曲老師的音調,真挺不一樣的。”
祝遙還在想到底有什麽不一樣的時候,梅導走過來,晚上的戲就開拍了。
這場戲拍完,秦恬溜過來。
祝遙問:“你怎麽還沒撤?晚上沒你的戲了吧?”
秦恬說:“都跟你說了我是來劇組學習的,你以為我開玩笑的啊!”
她神神秘秘湊近祝遙的耳朵:“你是怎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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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遙以為她問演戲進步的事:“就是演完聽課那一場以後,我好像有點摸到……”
“哎呀不是!我不是問演戲!”秦恬說:“我是問對闵佳文,你是怎麽做到的?”
祝遙懵了:“我對闵佳文做什麽了?”
“難道你什麽都沒做?”秦恬一臉不信:“那她為什麽經常對你笑?”
“闵皇脾氣暴難相處,那在圈裏不是出了名的麽?拍了這麽段時間,我們幾個年輕女演員,都被她罵過的。”
“我觀察了,她除了對梅導笑過,就對你一個人笑過!憑什麽啊?為什麽啊?”
祝遙說:“我真的什麽都沒做,我也怕她啊,平時話都不敢跟她說的。”
“真的?”
“騙你幹嘛。”
“那你用你的曲老師發誓你沒騙我。”
“……沒必要吧。”
“你看你不敢吧!”
“不是不敢,是沒必要,你看我像會騙人的樣子麽?”
秦恬看看祝遙一雙單純小鹿般的眸子,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這誰頂得住啊?
她說:“好吧信你了,估計你就是占你這張臉的便宜。”
“啊?”
“可能年上姐姐們就吃你這一挂!”
那時祝遙心裏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那曲清澄……吃我這一挂麽?
******
晚上的戲又拍了兩場,祝遙确認自己的狀态沒有因吃晚飯而被打斷,這才松了口氣。
沒她戲份的時候,她坐在小馬紮上看闵佳文的演技,手插在校服褲子口袋裏,摸着那塊小小焦糖餅幹。
這一場是闵佳文的獨角戲。拍戲現場的場次安排,時間線都是打亂的,這一場是祝遙演的女生已經成年,因為辍學打工的事跟老師大吵一架,在一個雨夜離開了老師的家。
闵佳文的這一場,就是老師端着一杯熱茶,一直端到涼了、杯口的熱氣都氤氲不見了,也沒想起喝一口,就那樣怔怔望着窗外的雨。
今天天氣倒配合,上午下了雨,下午停了還出了太陽,晚上又綿綿的下起來。
祝遙聽着窗外淅瀝瀝的雨聲,手指在口底裏小餅幹的包裝表面來回摩挲着。
她能看出她的演技,還遠沒到闵佳文這樣爐火純青的地步。只是,她已做到了她現階段能做的極限。
是托口袋裏這塊小餅幹的福麽?她的護身符。
祝遙望着鏡頭下的闵佳文,手指摸到小餅幹的中間有一道斷紋。
那是下午從小馬紮上站起來時,小餅幹從褲子口袋裏掉出來,掉到地上摔斷的。
祝遙覺得特可惜。
可是就算摔斷的小餅幹,對她的魔力也還在,帶着曲清澄加持過的光環,在緊張感十足的片場,讓她鎮定下來,安穩下來。
祝遙摸着那塊小餅幹的斷紋,回憶着自己今天的表演,嘴裏喃喃用氣聲念出:
“曲,清,澄。”
耳邊一個溫柔的氣聲響起:“哎。”
******
祝遙吓了一大跳,一下子站起來,沒注意旁邊放着一盞暫時沒用的立燈,頭磕在上面,咚的一聲。
還好她坐的離鏡頭比較遠,現場的收音設備都集中在闵佳文那一邊,祝遙這輕輕一聲,應該沒有被收進去。
但現場的人耳是可以聽到的,鏡頭下的闵佳文,就微微往這邊望了一眼。
祝遙吓得冷汗都出來了,心想一會兒怎麽跟闵佳文和梅導道歉都不為過。
但梅導沒有喊“卡”。
祝遙很快反應過來,梅導是覺得闵佳文剛才的反應,可以被納入劇情之中。
闵佳文的反應比祝遙更快,就那樣順着演了下去。
剛才那張望的一眼,變成了老師的幻覺,一個人在窗口站得久了,好像聽到門外有動靜,那一眼驚訝中帶着缱绻的餘韻,好像以為女孩回來了,賭着氣就蹲在家門前。
可她終究還是個理性的人,很快發現這是自己的幻覺而已,默默收回眼神,再次怔怔望向窗外的雨。
直到這時,梅導才喊了一聲“卡”。
極為罕見的說了兩個字:“很好。”卷着劇本走了。
闵佳文的助理在一旁,一臉闵佳文已經得了國際影後的表情,激動跑過去給闵佳文披上外套。
闵佳文披着外套往祝遙這邊走,沖着祝遙竟然又笑了一下:
“你說我該罵你,還是該謝謝你?”
秦恬躲在闵佳文看不到的角落,沖祝遙龇牙咧嘴的,意思是“你看闵佳文又對你笑了”!
祝遙誠心誠意道歉:“不管怎麽樣,在拍攝現場發出聲音,就是我不對。”
“真的對不起,闵老師。”
“怪我。”曲清澄站在祝遙身邊開口:“好像是我吓到祝遙了。”
“怪我怪我。”這次是毛姐在一旁說:“是我突然把曲老師拉來的。”
闵佳文挑挑眉:“到底怪你們誰啊?我還想揪個罪魁禍首請全劇組喝咖啡呢。”
“我請。”祝遙說:“畢竟發出聲音的是我,罰我長記性,以後永遠不再犯,”
“行。”闵佳文說:“要A家的,我要椰子水冷萃。”
祝遙點點頭記下了。
闵佳文走開以後,祝遙才問毛姐:“你怎麽突然把曲老師帶來了……”
毛姐瞥祝遙一眼:“曲老師都答應陪你體驗劇本了,我不得帶曲老師來看看拍攝現場什麽情況啊?”
“我剛才跟老慕在院子裏商量事,剛好碰到曲老師回家,就帶她過來了。”
這時慕姐在旁邊喊:“阿毛,你剛找我打聽的渠道那事兒,對方回話了。”
“怎麽說的?”毛姐趕緊走過去。
一時之間,只剩下曲清澄和祝遙兩個人站在原地了。
“對不起啊祝遙。”曲清澄又說了一次:“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聽你剛才叫我名字,還以為你是看到我了才叫我。”
“結果你根本沒看到我進來了?”
祝遙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要是她承認自己沒看到曲清澄,那自己坐着突然念了曲清澄的名字不是很奇怪?
那些千回百轉的心思,像随風缭繞的霧,和暗處生長的苔。
越隐秘,越幽微。
十七歲時無法對曲清澄言明的心思,到現在,更添一層複雜。
祝遙張張嘴,看着曲清澄被燈光打亮更顯溫柔的側臉,覺得心裏鼓出很多很多的氣泡,越來越滿,嗓子眼卻細細的,以至于那些氣泡找不到出口。
嘴唇無聲的翕動,言語卻失去形狀。
曲清澄溫聲問:“你說什麽?”
祝遙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喜歡你、仰望你、想念你、甚至害怕你。
想靠近你,某些瞬間,也想遠離你。
好像無論怎樣的三個字,都很難概括我對你的心情。
越來越難。
怎麽辦呢。
還好這時,闵佳文過來解救了祝遙。
她遞給祝遙一杯椰子水,又遞給曲清澄一杯:“沒熱量,不胖的。”
祝遙說:“謝謝闵老師。”
曲清澄跟着說:“謝謝闵老師。”
闵佳文看着曲清澄笑道:“喔——曲老師也謝謝闵老師啊。”
曲清澄的臉紅了。
祝遙這時猛然發現,其實曲清澄是挺單純的一個人。也許是因為祝遙認識曲清澄的時候才十七歲,所以很多時候,她站在自己仰望的視角,無限放大了曲清澄的成熟穩重。
而闵佳文的長相,是那種乍一看優雅大氣,細看之下因為下壓的內眼角,又帶着一點媚。三十七歲的她在娛樂圈混了十八年,快趕上祝遙的歲數了,這樣帶點調戲意味的一說話,就跟老狐貍似的。
祝遙也沒想明白,闵佳文調戲她的曲老師幹嘛?!
但她本能的上前一步,微微擋去曲清澄的半邊身子,禮貌的對闵佳文說:“闵老師,你助理好像在那邊叫你。”
闵佳文意味深長的笑笑:“是嗎?”她轉身走了。
多年以後祝遙回憶起來,闵佳文這一次突如其來的“調戲”,是讓祝遙對曲清澄發生轉變的重要轉折點。
簡直重要到祝遙想把它像重要歷史事件一樣命個名,史稱“闵佳文事件”。
因為這讓她突然發現——原來曲老師,也并非她固有印象裏那麽成熟穩重的。
對上更年長的人的時候,好像……跟她也差不多嘛。
******
化妝師在一邊叫:“祝遙、秦老師,過來補妝了。”
秦恬在旁邊歡快的應一聲“來了”,叼着棒棒糖往那邊走。
曲清澄問祝遙:“怎麽沒叫你祝老師呢?”
來劇組一會兒,曲清澄應該已經聽出來,為了尊重和方便,劇組各工作人員稱呼演員,都是姓加“老師”的格式。
唯獨對祝遙不是。
祝遙撓撓頭:“我還沒演過什麽出彩的角色,資歷又淺,實在不能被叫做老師吧……”
曲清澄笑:“秦恬都是秦老師呢,她不是和你一樣大?”
祝遙問:“你怎麽知道她和我一樣大?”
“我查過。”
祝遙忽然學着剛才闵佳文的語調:“喔——查過啊。”
曲清澄瞥她一眼:“你這個小孩子,真的是學壞了。”
“我學壞了嗎?跟誰學的?”
“反正不是跟我這個老師學的。”
“好了不逗了。”祝遙說:“是我讓劇組的人別叫我老師的,叫名字舒服一點。”
她又撓撓頭:“老師這個稱呼……挺神聖的對吧。”
“那你……”
曲清澄脫口而出兩個字,忽然又閉嘴不說了。
“什麽?”祝遙問。
曲清澄看一眼遠處對助理交代事情的闵佳文,搖搖頭:“沒什麽。”
祝遙說:“我去補妝咯。”
“去吧。”曲清澄笑盈盈一伸手:“要我幫你拿椰子水麽?”
祝遙遞過去:“你……”
“嗯?”
“不會要看我演戲吧?”
曲清澄說:“毛姐叫我過來,不就是看你演戲的嗎?”
“啊不要吧!”祝遙快速的叫了一聲:“我我我緊張。”
曲清澄笑:“有什麽好緊張的,在片場我又不是來監考你的老師。”
“說不好,我就是緊張。”
曲清澄看着祝遙微搖的頭,忽然說:“你的馬尾松了,該讓發型師幫你重新綁一下。”
祝遙也不知道自己怎麽說出一句:“你幫我綁。”
大概她腦子裏想起了兩件事。
第一件,是五年前祝遙參加運動會的時候,那時的祝遙因為祝映岚的“缺席”,連怎麽綁馬尾都不是很會,是曲清澄讓她蹲在一邊,幫她綁好了馬尾。
那時曲清澄的手像微風,拂過祝遙的額角發梢。
第二件,是剛剛闵佳文莫名“調戲”曲清澄的時候,曲清澄一瞬間本能露出錯愕和慌亂的樣子。
這兩件事疊加起來,促使祝遙大着膽子說出一句:“你幫我綁。”
曲清澄愣了一下:“劇組沒有發型師的嗎?”
“有啊,但是在忙。”
“那……好的呀。”
祝遙指指一個角落:“過去綁吧,不擋路。”
兩人一起走過去,祝遙背對着曲清澄蹲下。
當曲清澄的手指拂過祝遙額頭皮膚的時候,祝遙微微閉上眼。
周圍是很吵的。劇組除了正在拍戲的時候,其他時候都是嘈雜喧嚷的。所有人都在跟時間搶速度,奔走的腳步聲,互相的喊話聲,被推來推去的衣服架子聲。
燈架移動聲。劇本翻動聲。換衣服的窸窣聲。
所有這一切的聲音,在祝遙的耳邊模糊,模糊,越來越模糊。
她這時才發現,她帶曲清澄走到的角落,放着一盞立燈,大概要随時拉過去坐氛圍燈光的,這會兒也沒關。
祝遙一蹲下,就剛好在立燈的照射範圍內。
立燈的燈光,照得祝遙穿校服的背上暖融融一片,她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
是曲清澄溫柔的眼光注視着她、點亮了她,她的背上,才這樣暖融融一片的。
她的心裏也是一樣的感覺。
好像有一塊藏了多年的寒冰,在這樣暖融融的目光中,漸漸融化了。
變做奔騰的小溪,從心尖上往下流淌,流淌過枯草、灌木,流淌過瞪大眼睛的松鼠,流淌過十七歲時那些千回百轉、晦暗不明的心思。
闵佳文的一次啓發,讓教室裏走往曲清澄身邊的十八步成為了可能。
祝遙閉着眼睛,聽周圍的喧嘩嘈雜都化為模糊的背景音,此時的世界裏,只有她和曲清澄。
她輕聲說:“曲清澄,我高二那年參加運動會的時候,你也幫我綁過馬尾,記得嗎?”
曲清澄笑:“記得的呀。”
手指和聲音一樣溫柔,從祝遙的額角開始,一下下往後梳,祝遙所有的頭發,被她輕輕攥在掌心之間。
祝遙叫她:“曲清澄。”
“嗯?”
“你待會兒,可不可以不要看我演戲?你看着,我真的緊張。”
曲清澄溫聲說:“好的呀。”
“那我背對你演戲的方向,只是聽你演,這樣你會好一點嗎?”
祝遙笑起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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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排戲的場次,本來除了祝遙上午演的吃面那場戲,沒什麽重點場次。
接下來的一場,本來是秦恬演的女生,給闵佳文演的老師買了零食,一種祝遙演的學生沒吃過的零食。
祝遙走過去,故意把秦恬手裏的零食撞翻,後來秦恬和闵佳文走開以後,她又默默從角落鑽出來。
一個人,猶豫很久之後蹲下,撿起掉在地上的小零食,塞進嘴裏。
這場戲因為有比較外放的動作來展示人物情緒,難度反而不是很大,祝遙一邊補妝一邊在心裏複習臺詞,聽着慕姐在一邊,把秦恬的手打得啪啪響:“別吃了!道具都要被你吃完了!”
秦恬嘻嘻笑。
這時梅導的助理匆匆走過來說:“別補這個妝了,拍戲的場次要換。”
祝遙一愣,秦恬趁機又抓一把道具小零食塞進嘴裏,剛才一旁看劇本的闵佳文,也抱着雙臂披着外套走過來聽。
助理說:“換成兩個主角初吻的那一場。”
祝遙呆了:“什麽?”
“梅導說今晚剛好真的在下雨,光很合适,先拍一遍試試。”
闵佳文從專業角度是很認同的:“今晚的光和氛圍感的确是合适的,可以拍一遍試試。”
她對演技的運用爐火純青,是随時可以上陣大殺四方的狀态。
但祝遙不是啊。
現在她的演技,還像段譽的六脈神劍,不受控制、時靈時不靈的。
造型師來帶她去二樓換衣服的時候,她整個人還是懵的——這是整部電影最重要的戲之一,怎麽說來就來?
造型師塞給祝遙一身衣服,黑白相間的格子紋路有點像賽車手的風格:“快換,換完我給你改妝。”
說完帶上房間門出去了。
祝遙站在落地鏡前,把校服脫了,手裏的衣服抖開來。
這是一身有點露的衣服——“有點”可能不是一個很精準的形容詞,得說“非常”。
這不是什麽賽車手的衣服。祝遙演的女學生,十八歲生日當天,唯一的親人、她爸出了事,本來要考美院的女生自己決定辍學,拿着一張高中肄業證,跑去酒吧賣酒。
賣酒的衣服嘛,怎麽引發聯想怎麽來,比如祝遙穿的這一身,就是根據賽車服改的。黑白相間的典型紋路下,是肩帶窄窄的小吊帶,配堪堪遮到大腿的短裙。
祝遙剛一換上,就被窗縫吹進來的一陣涼風,吹的打了個哆嗦。
她在一陣寒意中清醒過來——還有無比重要的一點是,今晚曲清澄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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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遙換好衣服,披着件長外套跟着造型師下樓。
毛姐走過來:“冷不冷?我帶了暖寶寶。”
毛姐是那種看着很兇很飒、其實又很媽系的經紀人,這麽多年她在公司算吃的很開,不是沒有道理的。
祝遙搖搖頭。
她現在哪裏還顧得上冷。
放眼環視一圈,竟然沒看到曲清澄,不知到哪裏去了。
造型師把祝遙拉到燈光下給她換妝。
祝遙演的女生,打工的酒吧明顯不會很高級,所以妝容也是張揚的豔俗的過分浮誇的。本來清俊的眉眼,被那麽粗的濃黑眼線包裹着,眼尾高高揚起,配上蒼蠅腿一樣的睫毛,本來面目都模糊起來。
還有唇膏也一樣,泛着水光的猩紅,故意比本來的唇形塗出去一圈,制造豐腴的誘*huo。
毛姐一邊看一邊感嘆:“化妝真是騙術。”
等祝遙化好妝,曲清澄又出現了。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還是慣常的白衣白裙,像一朵水仙,安靜站在重重人群之後。
眼神越過無數人的肩膀,越過無數人之間有意義或無意義的對話,越過無數人體溫聚成的一堵隐形的牆。
含着笑,像一只輕靈的鴿子,落到祝遙身上。
祝遙看到曲清澄用嘴形跟她說:“加油。”
然後曲清澄走到窗邊去了。
抱着雙臂,對着窗外,好像在專注看窗外的夜景。
這是她剛才跟祝遙的約定——不看着祝遙演戲,讓祝遙少緊張一點。
造型師最後用蓬蓬的定妝刷在祝遙臉上輕掃一下,說:“好了。”
祝遙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走到鏡頭下。
梅導還在指揮着擺機位,又在指揮燈光師調光,沒跟祝遙說什麽。
祝遙一個人站在燈光下,那麽多燈光陡然升高了氣溫,暖風機也嗚嗚嗚的吹着,可她只披了薄薄一件外套,只能說是聊勝于無,手臂和腿上,很快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闵佳文走過來,還是穿着老師慣常的白色高領毛衣。
她問祝遙:“緊張麽?”
祝遙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都快緊張傻了,內心一陣麻木的感覺,都快感受不到緊張了。
她問闵佳文:“闵老師,你第一次拍接吻戲份的時候緊張麽?”
闵佳文笑了一下:“拍戲有什麽可緊張的,我只在初吻的時候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