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巫山◎

“我喜歡你。”這是四個字。

“跟我在一起。”這是五個字。

如果更文藝一點, 用一種更适合語文老師的方式:“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這是八個字。

如果想要更簡練一點:“我愛你。”這只有三個字。

無論這些句子裏的哪一句都好,祝遙微張着雙唇, 祈禱它們能從自己嘴裏順暢的流淌出來。

都只有那麽短短幾個字, 不難的吧,一點都不難的。

祝遙的雙唇微微翕動。

曲清澄在看着她, 眼睛裏還泛着剛才哭過的水光。

這水光是為祝遙, 也是為她的姐姐和爸爸。

祝遙看着曲清澄水光潋滟的雙眼,不知怎麽, 耳朵裏又響起了祝映岚頹喪又惡毒的聲音:“祁勝軍那狗東西……”

那樣的聲音,在曲清澄安寧又靜谧的卧室裏振聾發聩, 讓祝遙一瞬愣住。

她以後也會這樣麽?

也會像逃不開的詛咒一樣,對曲清澄罵出這樣怨毒的句子麽?

曲清澄會比今天哭的還要傷心麽?

祝遙渾身冷汗,一直微張着緩緩翕動的雙唇,這會兒沉重的閉合。

曲清澄還在看着她。

可這時,祝遙已經沒有再說半個字的勇氣了, 她只能用盡全身的力氣,擡起似乎有千斤重的手,伸向床頭櫃。

把那副金絲邊眼鏡拿起來, 緩緩遞給曲清澄。

曲清澄低頭看着祝遙手裏的眼鏡,紅腫着雙眼笑了一下。

她伸手, 拿起眼鏡重新給自己戴上, 一瞬間, 那清麗的五官又籠罩在一片溫柔的陰影之中了。

她擡頭, 看着祝遙說:“祝遙啊。”

“我想你了。”

******

祝遙事後回憶起來, 已經忘了兩個人是怎麽倒在床上。

好像是曲清澄主動的。

靠過來, 攬住祝遙的脖子, 柔軟的嘴唇吻了過來,像果凍像布丁像世間一切甜蜜美好的唇。

只是今天,這唇還沾着眼淚鹹鹹的味道。

祝遙很快明白了曲清澄所說的“我想你”是什麽意思。

她想要。

比嘴唇更柔軟的舌,探索着祝遙緊閉唇齒之間的秘密,那種天旋地轉的暈眩感,很快讓祝遙放棄抵抗,又一次把曲清澄的眼鏡摘掉了。

曲清澄正值女人最美好的年紀,像一片豐沃的谷地,累累果實下埋藏着神秘的天然磁石,吸引着祝遙緊貼上去。

她像一個走失的孩子,流連在一片風景處處好的桃花源,可看可吃可玩,處處都是奇景,居而忘返,恨不得一輩子困在其間,再次終老。

攀爬過連綿起伏的山峰,采撷過最嬌豔的花。

那花是甜的。

探索過曲徑通幽的山谷,嬉戲于最茂密的林間。

那溪水也是甜的。

兩座修長的拱橋,就架設在祝遙的肩頭,随着祝遙忘乎所以的暢游,微微晃動。

******

躺回枕頭上的時候,祝遙的臂彎裏圈着曲清澄。

“要去洗澡麽?”

曲清澄聲音綿軟:“不想動。”

“那……你等等。”

祝遙支撐着起身,去洗手間找了一包紙巾。

再次躺下以後,曲清澄重新躺回祝遙的臂彎裏。

呼吸逐漸變得慢而沉穩。

“困了?”祝遙一壓下巴,就能吻到曲清澄柔軟的發:“睡吧,所有的事明天再說。”

其實那時祝遙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剛才曲清澄的一場“釋放”,在兩人徹底融為一體的那些時候,祝遙忽然覺得,之前她擔心的糾結的邁不過的,好像都沒那麽重要了。

只要她抱着曲清澄,

只要曲清澄也回抱着她。

有什麽是真的跨不過去的呢?

剛才說不出口的那些話語,橫沖直撞猛烈撞擊着她的心房,讓她一顆心砰砰直跳着。

她做了一個鄭重的決定——

明天一早,等她整理好這些激蕩的零碎的熱烈的話語後,她要正式對曲清澄表白。

想到這裏,她心裏暖起來,又低頭去看懷裏的曲清澄。

曲清澄閉着眼睛,從祝遙的視角看下去,能看到她的睫毛像纖纖的蛾翅,微微顫動。

“你還沒有給我唱過晚安曲呢。”曲清澄忽然說:“我都給你唱過的。”

“呃……真的想聽?”祝遙為難起來,她是真正的五音不全。

曲清澄“嗯”了一聲。

祝遙又低頭在曲清澄的頭發上吻了一下:“那你等我回去練習一下好不好?”

“明天,明天就給你唱。”

祝遙也是拼了。

“好吧,今天放過你。”曲清澄淺淺的笑起來:“不過,你今天不能在這裏睡。”

“什麽?!”祝遙震驚了。

她現在雖然沒有曲清澄那麽累,但剛才耗費不少體力,也是手軟腳軟的,這消息未免太過殘酷。

曲清澄“嗯”了一聲,表示這消息是真的:“我媽明早要來找我,被她看到你在這裏不好吧。”

“啊一大早的,要幹嘛?”

曲清澄笑:“來給我包小馄饨,你要想吃的話,可以留下來。”

“呃……還是算了。”

曲清澄推推祝遙:“那你起來呀,別一會兒真睡過去。”

祝遙醞釀了很久,才能支撐着累到發軟的身體,從冬天溫暖的被窩裏起身。

困難程度大過于以前任何一次早自習前的早起。

祝遙站在床邊換衣服的時候,曲清澄半倚在床頭看着她。

沒戴眼鏡,不過一張清秀的臉因為剛才的一場“嬉游”,而變得溫柔無限,并沒有什麽清冷的感覺。

祝遙穿着戲裏小枝那條花花綠綠的裙子,伸手拉身側的拉鏈時,看了曲清澄一眼。

曲清澄淡笑着問:“你看我幹嘛?我渴了,能不能幫我倒杯水?”

祝遙說:“當然可以。”

她去廚房倒了一杯水,把水溫調到剛好能入口的溫熱,拿回房間遞給曲清澄。

曲清澄喝了很大一口:“溫度正好。”又看着祝遙:“你還在看我,到底怎麽了?”

“沒什麽。”祝遙走回床邊一角去套她的羽絨服:“只是在想,你之前叫我洗澡換睡衣的時候,沒說過明早你媽要來。”

“嗯,我突然想起來的。”曲清澄喝着水笑笑:“還好想起來了,不然明早可尴尬了。”

祝遙拉好羽絨服:“那我走了?”

“嗯。”曲清澄點點頭,忽然想起來似的:“對了,明早你來片場的時候,能給我帶個煎餅果子嗎?就上次你給我帶過的那種。”

“你媽明早不是來給你包小馄饨麽?”祝遙忍不住走到曲清澄身邊,伸手捏了捏曲清澄的臉:“你還吃得下?”

因為剛剛的一場激烈,曲清澄臉上一片淡淡的嫣粉還沒完全褪去,此時說起吃的,一點點幼稚的感覺,就有一種少女的嬌豔感。

讓祝遙的心化成了一片。

祝遙喜歡這些細小的私密的時刻,在這些零碎星光一樣的時間碎片裏,平時成熟的優雅的曲清澄,是她一個人的小姑娘。

如同只有她能看到曲清澄背上的那片紋身一樣,她們是共享秘密的人。

“怎麽吃不下?”曲清澄淡笑着說:“小馄饨包了可以少吃兩個凍起來啊,我就是……想吃煎餅果子了,不行嗎?”

“行啊。”祝遙笑着又捏了一下曲清澄的臉:“給你加兩個蛋,兩根腸,超豪華版,好不好?”

曲清澄哼一聲:“把我當餓死鬼了。”

“曲清澄我警告你哦,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因為沒什麽力氣,有點軟,就意外的有點萌。

“你要是再這樣的話,我就舍不得走了。”

“好啊那就不走了,留下來明早一起見我媽,叼着牙刷看她包小馄饨。”

祝遙輕輕瞪她一眼:“就會吓唬我……”

“那我走啦?明早給你帶煎餅果子,好嗎?”

曲清澄捧着水杯輕笑着點點頭:“好的呀。”

******

祝遙從曲清澄家出來的時候,往對面看了一眼,片場終于已經沒人了,變成一片靜谧的黑,融入一片茫茫的夜色中。

她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走出曲清澄家的小區。

她很累,天氣也很冷,但她沒有馬上打車,而是順着馬路慢慢走着。

也許是因為今晚月色很美,讓她想起今晚那場奇境暢游一般的“旅行”,也讓她想起曲清澄那張泛着聖潔月光一般的臉。

随着她的探索,那張臉上開始出現一片片的嫣紅,清秀的眉頭皺起來如褶皺的苔藓,皮膚裏的血色就是開在上面的花。

聖潔中的那一點放縱,奇異而強烈的對比,有一種讓人欲罷不能的魔力。

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祝遙沿着月光照亮的馬路路邊慢慢走,想起今天她沒演過的那場戲。

剛才和曲清澄那一場激烈時,其實她心裏還有另一種奇怪的感覺。

覺得那時的她和曲清澄,和今天那場戲裏的小枝和緒老師很像。

突然沒有了以前的緊張和無措,全身心的釋放,帶着一種不提過去、不問将來的決絕。

是曲清澄在引導她。

好像她們擁有的只是現在。

當曲清澄皺着眉輕哼出聲的時候,她的腳踝蹭過祝遙的肩膀,那時祝遙的世界天旋地轉,心如雷鳴,心中生出的一種感覺甚至是——

也許明天,明天曲清澄就要消失不見了。

後來,曲清澄突然說她今晚不能留宿的時候,她心裏那種怪怪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她換衣服的時候看曲清澄是因為,想看看曲清澄,明天會不會好端端的還在。

直到曲清澄要她明早帶煎餅果子的時候,那種怪怪的感覺,才終于消失了。

嗯,是她想多了。

明天一早,在她好好把心裏的話整理清楚之後,她還要對曲清澄表白呢。

祝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踏着月光慢慢走。

古代文人怎麽形容月光來着?祝遙語文成績沒那麽好,現在臨時只能想起宋代詩人的一句——“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模模糊糊的印象裏,都是些與情有關的浪漫詩句。

祝遙走着,身心逐漸放松下來,嘴角微微上揚。

雖然她和曲清澄,都有忘不掉的過往,但還好,明天的太陽和月亮,都還會照常升起。

明天的早上和夜晚,她都還能見到曲清澄。

她在想,等到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曲清澄聽到她表白的那些話時,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