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吻
沒過多久,謝執洲回來了。
哪怕院子裏燈光昏暗,也能看出他臉色有多難看。
孟成悅預料到有一場血雨腥風。她站在院子裏,靜靜等待謝執洲發難。
一陣冷風被帶過來,少年滿身寒氣。
頭頂響起個比冷空氣更寒涼的聲音:“你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這句話在孟成悅耳朵裏,被自動轉換成“人證物證俱在,我看你還要怎麽狡辯”。
她是謝執洲推出去的擋箭牌,他們達成共識,相互利用。在外人面前,他聽她的話不亂來,她也得順着他,當他的“地下情女朋友”,這兩年一直配合得很好,就只有謝家的家長們知道他兩水火不容。
被宋美涵錄下視頻,謝執洲面子挂不住,會發火也在情理之中。
“少爺,沈先生只是過來歸還我的外套。”孟成悅知道謝執洲在氣頭上聽不進去解釋,但如果她什麽也不說,他就會更生氣。
謝執洲扯了下唇角,眼尾譏诮:“一件破外套,用得着他親自送?”
孟成悅解釋:“沈先生是順路。”
“這種鬼話你也信?”謝執洲嗤之以鼻,“你知道沈琰禮什麽人,你才認識他多久?到時被賣了還幫人數錢。”
“沈先生人挺好的,而且他今晚——”腳下一個踉跄,她被謝執洲一把扯進懷裏。
他低頭,眼神像是要吃人:“你喜歡他?”
孟成悅被他突如其來一拽弄的發懵:“什麽?”
謝執洲惱道:“還件外套需要聊那麽久?他那眼睛都長你身上了你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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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男生的體溫及臂膀力量,孟成悅忽倏間有些心慌意亂。
她低眸:“少爺,您放開我。”
謝執洲漠然,覆在她腦後的手掌滑到頸後,用力往上一提,她被迫揚臉與他對視。
這種被掌控的感覺很詭異,讓她的情緒開始變得不受控制。
也不知是羞恥還是屈辱,或者是別的什麽,她下意識地想掙脫,卻被他抱得更緊。
謝執洲單手鉗住她的雙手,毫不費力地反剪至身後鎖死,另一只手則牢牢扣在她頸後。
孟成悅被束縛得完全動彈不了。
以為她打得過他,原來他平時是沒跟她較真。
他逼近:“沈琰禮今晚來找你做什麽?”
“還衣服。”孟成悅猶豫着要不要跟他說實話。但這樣的情況下,她完全不想與他溝通。
“孟成悅,你是當我蠢呢,還是高估自己太聰明?”眼前少年态度極端惡劣,眼底醞着滔天怒火,他盯着她的嘴唇:“這張嘴就沒一句真話。”
腰間一緊,她被騰空抱起,緊接着背後一涼,她的後腦勺重重地砸在他掌心。
還沒來得及站穩,鼻腔鑽進一股清淡冷香。
下一秒,嘴唇貼上來一抹柔軟。
這個是——
謝執洲的嘴!!
孟成悅瞠目,驚的忘了呼吸,連心跳都驟停了一瞬。
謝執洲低垂着眉眼,睫毛也齊刷刷壓下來,俊逸的面容分明絕美,卻生生被那雙邪氣滋生的眼睛破壞。
像是為了滿足某種惡趣味。
他捏着她的下巴,再次低頭覆下來,齒尖在她嘴角輕刮,用力咬了下。
“唔——”
抽離的意識回籠,感官被無限放大,全身過電一般,孟成悅整個人僵住。
謝執洲直起身子,低眸看她,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纨绔樣。
他低笑一聲,眼神發了狠:“想釣大魚你釣我啊,釣老男人做什麽?”
孟成悅困惑地望着他。
謝執洲也注視着她,滿眼譏諷。
孟成悅想說什麽,動了動嘴唇,最後什麽也沒再說,轉身回房間。
“走了啊,不來我房間麽?”他語氣輕佻:“我這條大魚,不如老男人合你胃口?”
他神色淡然,完全沒把剛才那個吻當回事。
孟成悅瞬間冷靜下來。
“少爺,早點休息。”
謝執洲一把将她扯回去,眉眼冷然:“他比我年輕,還是他比我有錢?孟成悅,你看上他什麽了?”
孟成悅鼻頭發酸,視線有些模糊:“不是你想的那樣。”
謝執洲哂笑:“不是那樣,那你告訴我,你們一次次的約會是想哪樣?”
“我找他……”孟成悅喉頭有些發緊:“有正事。”
“孤男寡女,能有什麽大事?不就是那檔子事麽,你要做我還能不陪你做?”
“您真的誤會了。”
見她眼眶泛紅,謝執洲一愣,如夢初醒一般,他松了手,神色掩不住慌亂:“你哭什麽?”
她哭了嗎?
孟成悅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眼角有片濕意。
從小到大她都很要強,幾乎沒在人前掉過眼淚。她永遠漠然面對這世界,像個刀槍不入的鐵人,連爸媽都以為她情感缺失。
沒想到她也會哭。
孟成悅擡手,觸到眼角一滴淚。原來,還能以這樣的方式宣洩不滿啊。
對,她不滿。
這樣的生活,她從來沒有滿意過。
她愛父母,可她并不喜歡他們的謹小慎微,總是卑微的去讨好別人,無論處境多麽痛苦,都要以笑臉去迎合、去奉承別人。
如果她和宋美涵一樣,擁有千金大小姐的底氣,謝執洲也不會懷疑她想靠沈琰禮翻身。
她本來就仰仗謝家生活,如果不是謝家支助,別說大學,她連高中都上不了。
在謝執洲眼裏,她大概就和那些被他丢棄的玩物一樣吧。
她生氣了。
謝執洲後悔了,抓抓頭發懊惱地追上去:“孟成悅……”
孟成悅關上了門。
她心想,就放縱這一次吧。她今天很不高興,顧不了明天了。
第二天上午孟成悅請了病假。
林姨把布洛芬送到她房間,關心道:“去醫院看過了嗎?怎麽每次月經都這麽虛。”
這幾天忙得忘了生理期,剛搬過來,也沒準備止痛藥,孟成悅半夜被疼得站不起來。
她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少爺沒叫我嗎?”
“沒有,一早上在門口等了一會兒,見你沒出去就走了。我看他臉色怪怪的,不過不像是會生氣的樣子。放心吧,你身體不舒服,他肯定不會說你。”
孟成悅不怕謝執洲說她,她是擔心被斷了報酬。她出去同時打兩份工也掙不到兩萬。
林姨有時候都覺得這兩個孩子奇怪,明明從小一塊長大,青梅竹馬的關系,偏偏這丫頭恪守規矩,總是和少爺保持着距離,有什麽話也都藏在心裏。
“其實少爺很關心你,這藥還是他讓我去買的呢。”女孩子的生理期,有時候自己都會記混,“他就是說話不好聽,心眼是好的,肯定不會扣你錢,放心吧。”
謝執洲怎麽會知道她來例假……
她昨晚起了好兩次,總感覺對面有人在看她,還以為是疼出了幻覺。
想到昨晚謝執洲把她壓在牆上咬她嘴唇的場景,孟成悅耳尖發燙,心髒不受控制的亂跳。但一想到他後面說的那些惡劣的話,浮躁的思緒瞬間平靜。
她應了一聲:“林姨,我想睡會兒。”
“那你休息,哪不舒服記得叫我啊。”
“好。”
孟成悅休息到下午才緩過來。
難得出太陽,林姨在院子裏修剪那些花花草草。
見到孟成悅,林姨笑:“桑松柏梨槐,不進府王宅。少爺倒好,專門跑去挖了一株梨樹來這宅門種着,還砍掉了老爺子的棗樹。給老爺子氣的,都不上這兒來了。”
那都是謝執洲的陰謀詭計。謝爺爺想跟他住一塊,他不願意,故意使壞砍了棗樹種梨樹,還裝乖邀請謝爺爺一起賞梨花,謝爺爺一口氣憋着也不好發作,只能表揚他孝順。
這是兩人之間的秘密,孟成悅不能出賣他。
“謝爺爺很喜歡少爺。”
“那确實,畢竟少爺是老爺子選中的接班人嘛。”
孟成悅本來就話少,林姨聊了沒幾句就聊不下去,幹脆去廚房做飯。走出幾步,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說:“對了悅悅,你堂姐上午來找過你,說你電話打不通,我跟她說了你不舒服剛睡着,她就走了,看着挺急的,你給她回個電話吧。”
“好。”
孟成悅找到手機,已經關機了。她充上電,給堂姐打過去。
“姐。”
“悅悅!你可算是醒了。”接到她的電話,孟欣施情緒很激動,不過還是先問:“你身體沒事了吧?”
“好多了。”孟成悅知道大伯一家,除非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否則絕對不會來謝家找她,怕給她帶來麻煩:“家裏是出什麽事了嗎?”
孟欣施有點難以啓齒,糾結了一會兒才開口:“弟的店被人砸了,對方來頭不小。”
“報警了嗎?”
“這事兒沒法報警……”孟欣施急得快哭了:“弟那間店還沒拿到營業執照,而且對方很有一套,逼的他先動的手,就算報警也是咱們理虧。悅悅,你能不能,幫我找謝少爺幫個忙?”
孟成悅直接去了堂弟的棋牌室。
大門招牌被砸得七零八落,屋子裏的座椅全都散了架,棋牌麻将亂七八糟撒在地上。只剩兩張長沙發還完好,十幾個男人坐在上面,屋裏充斥着難聞的煙味。
孟成悅有鼻炎,聞不了煙味,她皺眉:“怎麽回事?能聊麽。”
聽見少女清冷的聲音,坐在中間的大胡子朝她看過來。
見到來的是個冷豔美人,大胡子放松了警惕:“哪兒來的妞,長挺正,有男朋友沒?”說着就要上手。
“咔”一聲,大胡子的手指被掰斷,緊接着腹部被踢中,當即疼得面容扭曲。
“你他媽——”大胡子正要爆粗,被另一個聲音打斷:“小娘們兒挺能耐啊,練過?”
裏間走出個微胖的男人,不知道冷似的,身上只穿一件背心,露出兩條花臂,張牙舞爪的,看着就不是善茬。
見到這人,孟欣施立刻把孟成悅拉到身後,壓低聲音:“這就是那廟哥,背後有大佬當靠山,好好說,千萬別跟他動手。”
廟哥點燃一根雪茄,翹起腿吞雲吐霧:“不是求着我要私了嗎?結果找來這麽個幫手?”
孟欣施賠着笑臉:“廟哥,這是我妹妹,我們是誠心想私了的,她跟謝少爺很熟。您給個面子?”
廟哥動作一頓:“謝執洲?”
“對的,我妹妹很小就跟在謝少爺身邊伴讀。”
“伴讀?”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什麽年代了還伴讀?”
“你要真能認識北城圈大佬,還能在這鬼地方開店?謝執洲的伴讀,笑死爺了,老子還是謝執洲他爸呢!”
“這麽想當我爹啊?”一個陰恻恻的聲音響起。
見到謝執洲,廟哥猛一下站起來,臉色煞白,連手指被煙頭燙了也顧不上:“謝、謝少爺,您怎麽來了?”
謝執洲站在門口,眼睛盯死說話那混混,突然,他踩着沙發躍過去,重重地飛起一腳。
那混混被踹飛,趴地上還來不及翻身,下一秒就被板鞋踩住臉。脖子被扼住,他驚恐地瞪大眼睛。
謝執洲掐着他的脖子,臂膀肌肉線條繃得死緊。
他勾了勾嘴角,眼神狠戾,語氣卻帶了些玩味:“我叫你一聲爹,你敢應麽?”
“誤會,誤會誤會都是誤會。”廟哥趕緊上前解釋。他以為這兩個女人不想給錢才搬出謝執洲唬人,沒想到這麽個窮鬼地方的店主,居然真認識謝執洲這種人物。
他本來只是想多訛點錢,謝執洲來了,事情就不是錢能解決的了。
廟哥一腳踹開躺地上的小弟,小心翼翼道:“這東西晦氣,好些天沒洗澡了,您可千萬別髒了手。謝少爺,今兒我請客,咱們出去喝一杯?”
謝執洲掀起眼皮,眼神鋒利,看得人心底發寒。
“你算老幾,也配跟小爺喝酒?”
“小人物,您不認識。”廟哥秒變狗腿子:“我姓王,大家都叫我廟哥,您叫我小廟就行。程先生之前還跟我們提到過,說他在北城的生意多虧謝老爺子幫忙。”
“程三狗?”
“對對對,就是程三爺。”廟哥雙手遞上紙巾給他擦手。
謝執洲一根根細細擦拭手指,不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程三狗的狗腿子。”
廟哥連連稱是。
謝執洲轉頭,視線落在孟成悅身上。
一改剛才的冷戾,他的眼神有了溫度,更多的是不良情緒:“要不是林姨告訴我,你是不是寧願死這兒也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