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當天,楊延宗帶着蘇瓷出了山,抵達另一邊一個叫黃山鎮的地方,和阿康三人及楊延貞彙合。
阿康三個受了點傷,不過都是輕傷,不妨礙行動。
至于楊延貞等,是從大部隊那邊過來的,大部隊除去受傷重和負責押運的,剩下僅一共四人,都在這裏了。
一行九人,彙合後也不廢話,立馬尋了原先安排好的馬匹拉出來,準備出發。
騎快馬去上梁。
楊父楊重嬰和楊母顏氏現都在上梁。
距離有點遠,快馬大約得三天路程。
蘇瓷拽着馬鞍要上馬前,楊延宗已一翻身坐于馬上了,他問:“受得了嗎?”
蘇瓷就想吐槽,這未婚妻的待遇果然不一樣啊,要知道來時跑馬跑得要死要活,這家夥也沒瞥過她一眼,甭提吭聲了。
話說受不了怎麽辦呢?難道要共騎?那還是算了。
蘇瓷想了想:“還行,不行再和你說。”
“嗯。”楊延宗不再多說。
楊延貞左瞄右看,嗯,似乎有什麽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他試探地喊了聲:“嫂子,這馬太高了你能上嗎?要不我給你換一個?還有這包袱不要我扔了啊。”
對于他這個稱呼,楊延宗并沒說什麽。
楊延貞開心地笑了起來了,不同他二哥,他很喜歡蘇瓷當他大嫂的,而且蘇瓷脾氣和他合得來,兩人關系一向挺不錯的,反正超喜歡超期待,之前婚事告吹最遺憾怏怏的反而是他。
蘇瓷敲他的頭:“扔,扔你個頭啊!把你扔了還差不多。”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這小包袱就是她腰包加山裏剩下的藥物,怎麽可能扔呢?
被無意中歧視了一把身高的她斜眼呵呵一笑,揪住楊延貞耳朵怒道:“換什麽換,你很高嗎?你還有馬嗎,這馬不是一樣高的嗎?你上哪換去呢?!”
蘇瓷一把甩開他的耳朵,拽住馬鞍表演了一個原地上馬,很好非常漂亮,她用力哼了一聲。
楊延貞哎喲哎喲瞎叫喚,在蘇瓷居高臨下的鄙夷視線下不自覺放下捂住耳朵嚎叫的手,挺了挺胸膛,他差不多有他大哥高了,只差小半頭,但他還能長,問題不大,他足足比蘇瓷高差不多一個頭呢,他有點得意。
蘇瓷:“白斬雞。”
楊延貞:“???”
什麽意思?
“好了,”所有人都上馬完畢了,楊延宗瞥了眼還在鬥嘴的兩家夥,“延貞上馬,出發。”
“是!”楊延貞反射性一肅立正,不敢廢話,馬上翻身上馬。
一行人當天出發,快馬直奔上梁。
……
沓沓急速的蹄鐵聲,揚起一路黃塵,楊延宗打馬疾行在最前方,凜冽北風鼓動他玄黑袖袍衣袂獵獵翻飛,這人的背影永遠都是這麽繃直挺拔,就像一柄随時準備出鞘的利刃。
蘇瓷就跟在他身後,閑來無事橫看豎看了好半晌,實在沒法違心說出點貶诋的評價來。
當然,她也沒想貶低他。
這未婚夫她好歹認下來,貶低他不就是貶低自己麽?。
蘇瓷撓了撓下巴,昨晚一出到現在,心情已經平複下來了,她現代的父母并不能接受女兒單身一輩子這個選項,她也沒那麽排斥結婚,于是商量過後,達成了一個多少歲就相親結婚的共識。
那幾年蘇瓷自己沒找到合适的,所以她已經做好了和一個不太熟但父母滿意的男人相親然後很快結婚的心理準備,并且這個認知已經存在很久了。
父母總不會坑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對方不幹涉她的興趣事業就可以了。
至于生活方式,适當協調一下也可以接受。
所以她接受度還挺高的。
蘇瓷唯一苦惱的就是,和楊延宗在一起之後,日後的生活恐怕會不平靜了。
行吧,不想這個了,上梁馬上就到了!
一行人快馬疾奔一個急轉彎,前不遠路邊一塊巨石,上面用篆書刻兩個豎行大字“上梁”。
大字灰撲撲的,上面有坑坑窪窪的青苔痕跡,巨石也崩掉一角,不過沒人換,越往前走,人煙就越少,這地方雖草木豐茂,卻揮之不去的一種荒涼感覺。
上梁這地名兒聽着倒是不錯的,可其實卻不是個什麽好地方,烏川除了礦山資源多,還是出了名的流放之地。
邊陲,偏遠,環境惡劣,礦山多需要的重勞力就多,可不是就是最适合流放的地方麽?
楊延宗一系當初下馬,他身邊的副将和直系親屬自然首當其沖的,蘇棣還算好的了,楊父情況要更糟糕一些,畢竟他是楊延宗的親爹。
革職,入獄,最後判了流放服役三十年,很快就出發了。
顏氏作為楊重嬰的妻室,也随着一起徒流烏川了。
楊延宗之前自顧不暇,當然,他可以命人去,但之前并不是合适的時機,世子态度暧昧不明,而他的事情還未曾明朗,并不能做這些授人以柄的動作。
可現在,他成功擒獲劉應兄弟得到私礦信息以及賬冊,此行圓滿成功,回去毫無疑問将會立馬官複原職,接回父母的時機已經成熟了。
楊延宗先前一直命人來烏川探尋,目前已經知曉了楊重嬰顏氏所在的具體位置,正是上梁的一處林礦場。
情況不算很好,主要是楊父,楊重嬰在路上受了傷,據說很不輕,抵達林場之後都還沒服役過,一直在卧床。
至于楊母顏氏,女犯活兒一般都不會很重,不過就是她不是和楊父待着一起,因為林場為了好管理,男犯和女犯是分開的,一南一北,距離一點不近。
所以才到林場,楊延宗就讓兵分兩路,他趕去楊父那邊,而接楊母的任務則交給蘇瓷和楊延貞。
“接了母親,就到白巢鎮的客棧,速去速回。”
“嗯!”
楊延宗吩咐完,急匆匆往南去了,而蘇瓷楊延貞則跟着軍侯指派的女監什長,往北邊的女營方向去了。
“兩位,這邊慢行,……”楊延宗已經打通了一切關節了,他們過去接了人,直接帶走就行了。
蘇瓷努力回憶一下,她對楊母的印象其實挺模糊的,倒不是原主見楊母少,而是原主很不喜歡楊母,在這種比較強烈的情緒之下,蘇瓷接收到的記憶就有點模糊,她想了又想,腦海裏浮現出來都只是一個滿頭珠翠面目模糊的婦人模樣,有點胖,然後就完了。
不過也沒關系,不是有楊延貞在嘛?
蘇瓷不怎麽在意,不料最後卻弄了個小烏龍。
“延貞,快瞅瞅,你娘呢!”
什長帶到了名冊上顏氏所在的一營,不過人數太多,他肯定不認識哪個是顏氏的,于是殷勤道:“二位貴人且看看,是哪個?”
眼前人的真的很多,這是白天,正是幹活的時候,這批女犯是負責給牧場牲畜鏟糞堆肥的,活兒不重,但躺坐在地上的人卻比站着幹活的人多。
——這些原來身嬌肉貴的女人其實是幹不了什麽活的,能力問題,而且林場管事的也有顧忌,萬一這裏頭有哪個鹹魚翻身了,他把人虐死了豈不是糟!
所以,這群新來一兩年的女犯不幹活偷懶,看守的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蘇瓷放眼望去,一地或站或卧的牛羊豬崽,一地或坐或卧的老中青女人。
女人們身上灰撲撲的,鬓散髻亂蓬頭垢面,一眼望過去別說人了,就算人和羊都要定睛一眼才能分得清。
蘇瓷頭暈眼花,趕緊推楊延貞:“快,快瞅瞅你娘在哪?”
楊延貞也有點頭大,不過那到底是他的親娘,兩人的出現引起騷動,紛紛有人起身或擡頭望過來,楊延貞很快就找到他媽了。
“在那呢!”
楊延貞一喜,趕緊伸手一指,蘇瓷連忙舉目望去,有個藍衣婦人的側臉一閃又重新背身對着他們。
那邊很遠,騷動并沒有影響那塊,那顏氏找了個合适位置,又重新坐落躺了下去。
“快,我們過去吧!”
蘇瓷楊延貞一夾馬腹,膘馬小跑,蘇瓷找了一會:“是那個了吧!靛藍衣服的。”
一片塵土仆仆的灰色青色土布衣服,就一個是藍色衣服的,挺好找的,對方這會兒正背對着他們靠坐在欄杆上,體型和蘇瓷記憶中一模一樣,蘇瓷喜道:“是吧是吧?快,快讓人領出來吧!”
楊延貞有一咪咪遲疑,但晃眼望過去,确實就一個穿藍衣服的,背影也一模一樣微胖,在蘇瓷的連聲催促聲下,他:“……嗯,是這個了。”
“好嘞!”
那什長應了一聲,提筆勾了名冊,和看守交涉兩句,蘇瓷一人給塞了一小錠的銀子,幾人喜笑顏開,立馬往那方向跑過去了。
扶那女人起來,恭喜告知,又遞過去一身新衣服和梳簪等物,讓對方能稍作整理一番,好體面一些和家人重逢。
不可謂不體貼了。
那婦人欣喜若狂。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讓人尴尬的事情發生了,在那婦人大約七八步遠、另一剛躺到陰涼處的婦人一骨碌從牛身後爬出來,用力揮舞雙手狂奔:“延貞,延貞!是你嗎?我才是你娘啊!!”
蘇瓷:“……”
楊延貞:“……”
……
蘇瓷以手擋臉退後一步,很沒有義氣地将這個尴尬局面交給楊延貞處理了。
好不容易等完事後,和什長寒暄了兩句,趕緊領着稍稍整理過顏氏,離開林場趕回到約定的白巢鎮。
楊延宗已接了楊父先一步回來了。
楊延宗皺眉斥:“爹娘都認不得,幹什麽吃的你?”
楊延貞吐了吐舌頭。
不過他可不敢辯解,越辨越罵。
楊延宗沒和他廢話,罵了一句,立即将視線轉到背着手跟在後面的蘇瓷身上,“瓷兒,你那藥還有嗎?”
蘇瓷還沒消化完那句“瓷兒”,聞言立馬回神:“什麽藥?”青黴素嗎,“有,還有一劑。”
楊延宗也記得還有一劑,他神色很沉肅,拉過蘇瓷的手直接就上樓:“你給我爹看看那傷。”
“看看還能不能治。”
最後一句,他頓了頓才說,聲音沉甸甸的。
楊延宗走得很快,蘇瓷得小跑才跟得上,小樓盡頭的房間房門大敞,阿康端着一盆髒水出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戰戰兢兢的大夫。
這個大夫是林場原來給請的,前頭說了林場管事的軍侯對這些新來的犯官和家眷還可以,見楊重嬰情況不大好還給請了大夫,要是真死了有個萬一也怪不到他頭上,所以請的大夫在當地還是不錯的。
這個大夫剛才表示,這個傷治不好的了,讓他們還是利索準備後事吧!
楊重嬰的傷勢确實很重,腹部被捅了一刀,很深,林場已經是第二次請大夫了,第一次治得還好,傷口開始愈合,可不等傷口徹底好上,上月又突然急轉直下了,大夫說“金損淤凝,腸癰積潰,藥石無靈焉。”
蘇瓷跟着楊延宗進了房,這個大敞通風的卧室,依然能嗅到淡淡傷藥混合的另一種腐潰的味道,蘇瓷鼻子很靈,一進內室就忍不住抽了抽。
楊父已經清洗過卧在床上,人昏迷着,臉色青白嘴唇赤紅有熱汗,顯然正在發燒,他精赤着上身,腹部傷口一目了然,不過已經重新包紮過了。
蘇瓷快速洗手,拆開紗布和敷料,沖洗掉金創藥,她端詳一下楊父的傷口,位置還好,在右下腹,沒什麽重要髒器,但可惜真的拖太久了。
這個傷口表面看起來還挺好的,已經結痂收口了,還清洗過,看着幹淨整潔,但蘇瓷用手按了按,那個其實并不緊實的傷痂便擠出了血膿。
見蘇瓷收回手,放進盆子裏洗了洗,楊延宗立即就問:“怎麽樣?能治嗎?”
剛才那個大夫直不楞登就說楊父治不好死定了,讓他們盡早去準備口好棺木罷,惱得楊延宗當場拔劍差點把人砍了。
但楊延宗卻見過無數外傷,他最知道什麽樣的外傷是無藥可醫的。
看見父親傷口的一刻,他心就猛一沉。
但他立馬就想起蘇瓷,劉盛當初的傷不比楊重嬰輕,可劉盛活了。
少見他這麽凝肅底下隐隐壓着焦慮的姿态,當然,蘇瓷是能理解的,她想了想:“我也不敢确定。”
“伯父要手術,”她頓了頓,“就是你手那時那個,割開……”
楊延宗立即道:“我懂。”
你懂就好,蘇瓷用最簡單顯淺的語言:“伯父不但外傷口,裏頭受傷的腸段也必然潰膿了,必須裁掉一截,然後沖洗幹淨,重新接上。”
“外面的傷口也必須剔除腐肉,重新包紮。”
“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不能再感染化膿,我那藥就是抗感染的。”
可是,藥現在只有一劑了,當初劉盛可是用了好幾劑啊,所以,蘇瓷也不敢保證。
她瞅了楊延宗一眼,小聲說:“藥很關鍵,現在最多就一半把握。”不能更多了。
楊延宗揉了揉眉心:“那你先剔腐,”楊重嬰這情況是一刻也拖不下去了,他立即吩咐阿康去準備新盆胰子和煮鹽,阿康和楊延貞立馬飛奔出去了,“你那藥,家裏還有嗎?”
“沒了。”
提純好的已經沒有的,但有蘇燕照看,長成的菌群倒肯定有些,她說:“半成品吧,但需要提煉,提煉有失敗幾率,很得花些時間。”
所有人分秒必争,很快就準備好了,內室點了很多很多的蠟燭,門窗緊閉但光如白晝,蘇瓷換了一身剛煮過烘幹的罩衫,這衣裳有點大,她用帶子系了好幾圈,除此之外,她還需要一個助手。
“得有個人給我當助手,幫忙拉開傷口。”
蘇瓷出門有随身攜帶她好不容易訂造并試趁手了的手術刀、鑷、剪等物,反正體積不大不占地方,倒不用臨時去找,就是差個拉鈎,這拉開手術野醫生才能看清內腔進行手術。
這活蘇瓷以前常幹,最知道有多考驗臂力了,而且眼下這拉鈎是用銀簪臨時改制的,很短,對使用者要求非常之高啊,最好是一個人堅持住,手術室人越少越好,以免帶來更多的細菌。
旁的活擦汗遞器械蘇瓷都自己上了,就是這個拉鈎的人必須要有。
楊延宗道:“我來。”
行,他的持久力肯定是最強的,蘇瓷也不廢話了,“那你換衣服,咱們進去吧。”
手術難度不高,雖然楊重嬰的腸潰情況實在有點糟糕,這新打的手術刀用起來就是得心應手,清洗消毒,蘇瓷輕輕一按一劃,稍稍用了點力,皮膚應聲劃開,帶着絲絲膿水的血溢了出來。
——沒有橡膠手套就很麻煩。
這真不是個多好的手感體驗,蘇瓷有點點嫌棄,心虛瞄一眼楊延宗,這人倒按着她要求精準拉開傷口,手穩穩的,一點都沒動,他正看着她。
蘇瓷沖他皺皺鼻子,收斂心神,開始進入腹腔。
手術過程概括起來其實很簡單,就是确定潰爛的腸段,沖洗,切除,縫合,再清洗,對步驟心裏手術,心穩手輕,就沒問題了。
就是繁瑣了點。
楊重嬰大概很久沒正經吃過東西了,腸道也很幹淨,蘇瓷用剛放涼調好的生理鹽水反複清洗,活不複雜,但得足夠耐心,大冬天的,她額頭溢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楊延宗的目光不禁落在她僅僅露出一雙大眼睛的臉上,口罩包裹得嚴嚴實實,但能看出她很認真很嚴肅,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蘇瓷一面。
認真的人,向來都有一種別樣的魅力,陽光和煦自窗紗濾進,她認真的小臉有一種熠熠生輝的光彩。
和印象中那個狡黠又靈動的荒誕女孩似乎不是同一個人似的。
注視良久,她動了動,手術刀啪一聲落回銅盤裏,他目光微微閃了閃,單憑看看醫術,真能習醫到這個程度嗎?
筋絡接續還好說,新藥也能說天賦,可這個呢?
蘇瓷不是察覺不到楊延宗在看她,可她早晚會做新手術的啊,她也不怕他知道,畢竟她有記憶,原主從小到大的事她都能想起,誰也拆穿不了她。
至于醫術,自己腦補呗,在古代,拜個世外高人為師也沒多稀奇吧。
反正能圓回來的就行了。
她擡頭,大大方方沖他一笑。
“看夠了沒?我好看嗎?”
大眼睛彎了彎,落在眼睫根的汗水也跟着跳了跳,她沖他擠擠眼睛,嗓音俏皮又促狹。
好一個不害臊的丫頭!
楊延宗輕哼一聲。
“好啦,裏面終于搞定了。”
蘇瓷吐了口氣,小心翼翼擡起手臂擦擦汗,接着穿針走線,準備腹膜和肌肉的縫合。
拉鈎可以撤了,楊延宗松手,他的手和臂力真的超棒,這麽長的時間,居然一動都沒動過。
蘇瓷都沒忍住豎了下大拇指,“你還挺厲害的嘛。”
“你才知道。”
蘇瓷切了一聲,不搭理他了,專心縫合傷口。
楊延宗用胰子洗幹淨手,站着了片刻,拾起蘇瓷放在銅盤一側的一疊幹淨帕子的一張,慢慢給她拭去額頭和眼睛上的汗。
……
手術做完了,蘇瓷接着就給楊重嬰注射了藥物。
剛剛注射下去,肯定是沒有反應的,楊延宗試了試父親額頭溫度,起身吩咐:“收拾一下,趕回綏平!”
綏平還遠,還得預留給蘇瓷提純藥物的時間,這麽長的一段時間,若是不好,哪怕等得到第二劑,只怕那時楊父情況也很糟糕了。
但萬一真一劑不行,那總有幾分回斡的希望不是?
楊重嬰傷勢很重,本最好不要挪動,可現在情況是這樣了,楊延宗很快就作出決斷,吩咐備車,盡快回綏平。
但好在,情況沒糟糕到那個田地,一開始蘇瓷估摸着,古人從沒接觸過抗生素,哪怕是低劑量的一針,也很可能發揮到極大的效用。
當初劉盛,是真的垂死了,加上時間太緊迫,她又有心試藥,才短期內給了三次藥的,以求最快看出效果的。
所以她判斷楊父,是能有四到五成幾率能熬過去的。
最後的結果,也确實如大家所期盼的。
給了藥之後,當天楊父的高燒就退了下來了,沒有退全,但溫度降了很多。
之後三天,有多次反複,但溫度都沒有拔高得很厲害,并且沒多久就褪了。
五天,楊重嬰終于醒了,雖虛弱,但神志清醒,蘇瓷按壓觀察過傷口,沒有再感染跡象。
她歡快地說:“問題不大了,哪怕伯父後續傷口再見反複,也足夠咱們回到綏平了。”足夠等到第二劑藥了。
小小的客棧,瞬間爆出歡呼聲。
楊父被攙扶斜靠着坐起,顏氏紅着眼眶撲到床前坐着,等大家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楊延宗退後了一步,一掀下擺在床前跪下!
“爹,娘,孩兒無能,讓爹娘受苦了!”
顏氏放聲大哭,撲下床捶打又抱。
楊延宗一動不動,都受了,攙扶起母親坐在腳踏上。
顏氏嚎哭捶打一時未停,楊父喝道:“好了,哭什麽哭,你家做什麽的?你兒子又是做什麽的?!”
楊重嬰聲音雖虛弱,但顏氏不敢再哭,楊重嬰微顫伸出手:“宗兒,你來,你手如何了?現如今外頭局勢呢,……”
……
蘇瓷在楊延宗跪下顏氏嚎哭的時候就悄悄退出來了。
人家父母子女團聚,她就不湊熱鬧了。
她晃蕩着腿,坐在二樓的欄杆上,回頭眺望暮色夜空,落日餘晖去盡了,殘紅渲染,暮色悄然籠罩,深藍色的夜幕上,月亮不知何時爬上樹梢,星星一閃一閃的。
她微微翹唇,救活了楊伯父,她現在心情超級不錯。
——楊延宗他媽有點難搞,制住她以後就全靠他了。
原書楊重嬰最後還是不治身亡了,蘇蓉可是受了這位小顏太太好幾十年的磨搓,這個她可不敢興趣哈,還是給先給對方上個籠頭吧!
蘇瓷在翹着腳在欄杆上坐了沒多久,楊延宗就出來了。
“去哪了?”言下之意,出來作甚?
在楊延宗眼裏,蘇瓷即将是他的妻子,這種場合她也該在場才是。
他瞟了她翹起的腳一眼,斥了一聲:“沒規沒矩。”
蘇瓷趕緊把腳丫子放下來,笑嘻嘻沖他眨了眨眼睛:“那不是還不是嗎?”
回答他第一個問題的。
我還不是你家的人呢,“我在伯母多尴尬啊。”
“你說對不對?”
楊延宗輕哼一聲:“巧言狡辨。”
眼前的女孩子,好像什麽時候都能找到最讓自己舒适的狀态,除了一開始裝腔作勢那時,她就沒在他面前真正緊張過。
她兩手撐着欄杆,晃蕩着兩只腳丫子在欄杆上坐着,腦袋轉悠,月影婆娑,姿态閑适,她身後空蕩蕩掉下去就是二樓,但她一點都不見怕。
也是,開膛破肚面不改色,她膽子大得很呢。
楊延宗上前一步,箍住她的腰,兩人距離一下子無間隙,額頭和額頭碰在一起,他睨着她,輕哼一聲:“當人媳的,也不說好生照應婆母,自己跑出來玩兒,那是哪家的規矩。”
這個嘛,蘇瓷一貫秉承差不多就行的理念,況且,她還沒嫁呢。
她斜睨他:“那你呢,你能把我爹當你爹尊重孝敬嗎?”
兩人目光相對,有點噼裏啪啦的意味。
楊延宗掐住她的下颌,“你乖乖嫁我,就能。”
話罷,重重吻上去。
封住這張讓人着惱的小嘴。
……
[明天更新延遲至晚上10點~]